深夜,韩王寝宫内,城阳神态异样的进来,给韩递个眼色,嘴朝刀绝尘努努,意思再明显不过。
韩王拧眉侧头看向刀绝尘,只见刀绝尘正坐在镜前,宫女为她卸发,满头的青丝立即泄下,可垂落在地,遮蔽了刀绝尘的神情。宫女们为她细细梳理,手法熟练,似生怕扯痛她分毫。
韩王走出殿,城阳从怀中取出一物,哀叹道:“乎公子走了。”
韩王诧异的结果手一看,赫然是认罪遗书,那上面的字体飘逸,十分好看,可见写此字的人也是个飘逸的男子。字迹无仓促之感,公公正正,看来乎倾凡早已打算。
韩王将认罪遗书交给城阳,城阳不明他的深意:“王爷,你这是……”若王爷有乎倾凡的认罪遗书,日后史册也不用落个骂名。
韩王深呼一口气,负手走下台阶,身后的侍卫忙跟上。“这、这事……绝儿可知道?”
城阳摇头:“我最近瞧夫人精神不好,这件事便让牢中人隐瞒了下来,这认罪遗书也是第一手交给王爷的,至今消息一丝都没有透露出去。”
韩王沉默片刻:“很好……”
不知觉中,来到一处假山湖水凉亭处,韩王坐下,侧头望向湖水,城阳小心翼翼的问一声:“王爷?乎公子去了,你难道……难道不高兴么?”韩王看他一眼,他忙道:“奴才越轨了。”
韩王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微微一笑:“谈不上高兴,其实,我本未打算治罪于他,我只是气不过他暗中怂恿绝儿和他一起离开,想让他吃苦头罢了。我正打算,等我名正言顺即位,册绝儿为后,便放他出来,只可惜……他便走了。”
城阳惊讶不已。
韩王惆然一笑:“他和绝儿之间的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我,我对他可谓是又恨又气,而且异常惊讶……城阳啊!”
城阳忙“哎”一声。
“你可信鬼神之说?”韩王似笑非笑,城阳联想起他这句话,觉得寒意涌遍四肢,一个哆嗦道:“奴才信。”
韩王勾勾嘴角:“我也信。”随后便不再说的盯着湖面看,城阳脑中想着韩王的话,一时间摸不透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只觉得韩王越来越奇怪就是了。
“醉小姐?”城阳眼尖的看见有远走来的女子,娇艳美丽。
“王爷……”醉春语一身杏黄色衣裙款款走来,韩王闻声望去,眼中闪了闪,笑道:“你来了。”
醉春语点点头:“王爷,你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你可要注意身子,好生歇息啊,这国事在怎么繁忙,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这安慰的言语无疑让韩王心中一暖,刀绝尘是很少这样关心他,很多时候,她都是不言不语的看着他,安静的望着,仿佛在犹豫,在挣扎。
城阳觉得,韩王他是个男人,有时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时时刻刻的关心他,例如现在,韩王不眠不休的处理国事,且有受大臣们的排挤,人都瘦了一大圈,可……夫人一来就询问乎倾凡的事情……
韩王淡淡一笑,怕也想到了刀绝尘,有些几分苦涩,又有几分无奈,招手让醉春语坐在自己身旁,歉意道:“这些年,我亏待了,真不知用什么方法弥补才好。”
醉春语的心一下热了起来,双眼泛红的看向韩王英俊的面容:“王爷莫要这样说,当年不是王爷你让语儿脱离苦海,指不定语儿正在哪里受苦,沦为风尘女子,语儿感激王爷还来不及呢!再说了,语儿无怨无悔的伺候王爷,不要什么名分,只求王爷不要赶语儿走就好!”
这话说的让韩王有一种哑口无言的错觉,扑哧一笑:“你这么说,我当真无法赶你了。”醉春语和城阳心口一跳。方才醉春语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听见韩王‘亏待’二字,她这话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好了,你歇着去吧。”韩王起身而去,独留醉春语面容复杂难懂,城阳看她一眼,醉春语是个好女子,默默伺候等待韩王多年。
人去,无影,醉春语才回神问身后的宫女:“韩王的寝宫是不是住着一位女子?”
“是。”
袖中双手霍然成拳,醉春语只觉得自己心头异常难受,为什么,为何韩王从不曾认真的看过他一眼?为何?那个女子,是王妃的替身,还是王妃是她的替身?
心痛的无法呼吸一般,醉春语默默转身,吓了宫女一跳,双眼含泪,面容诡异。
“夫人……”宫女轻轻问道。
醉春语最后看一眼韩王的寝宫,霍然转身而去,宫女立即追上前。
“王爷……夫人心中有王爷的,只是夫人她不想承认罢了。”城阳道。
韩王点点头:“这我知道。”
呃?王爷知道?这下换作城阳不解了,韩王又道:“若我不能明白她对我的心,乎倾凡早就和她远走高飞了。”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韩王处处容忍刀绝尘,处处对她温柔,只因为希望刀绝尘早早明白自己的心。
隔日一早,用完早膳,刀绝尘似乎一夜没有睡好。
“我想回江南去看看默儿,我也好几个月不见他了,很想念。”
韩王高兴道:“也好,你去看看吧,散散心,最近这天气的江南风景十分美丽。”
刀绝尘想了想道:“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好,不如我们一道去如何?国事根本,身子才是主要的,你若累垮了身子,当如何?”
韩王心一柔,正要说话,城阳抢道:“王爷一道去吧,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不如和夫人一道出去走走吧。”
“是啊,不如一道去吧,你难道不想看看默儿么?”刀绝尘手轻轻覆上韩王的手背,笑得温柔。
韩王果然出现犹豫之色,城阳知道他顾及什么:“王爷不用担心宫里,这事交给信任的大臣们处理就好了。”
刀绝尘想了想:“就十几天的功夫,不会发什么大事。”
韩王想了想,便笑道:“也好,我们就一道去,去看默儿。”可最终韩王是没有去成,刀绝尘失望之余也只是淡淡一笑。
因刀绝尘怀有身孕,不仅有高手侍卫保护,路程也相当的慢,走了五日才抵达江南风府,那时已经是夜深十分。
刀绝尘来到默儿身边,抱着他的蹭了蹭,默儿已经一岁了,重了,风家把他喂的白白胖胖的。
四月后,也即是七月,陛下终让位于韩王,天烽改为天启,便是天启元年。刀绝尘已经是五月的身子,听见韩王登基的消息,这都是迟早的事。
刀绝尘一入江南,便再未入宫,乎倾凡的事情她也不再过问一句,哑巴丫鬟依旧哑巴着,哑巴丫鬟不怨她,还是每天快乐的过着,可是刀绝尘怨自己。
七月份,太阳大得很,刀绝尘坐在房内亲手做小衣衫,这衣衫上的刺绣,自然是哑巴丫鬟做了,花儿瞧见刀绝尘身旁的哑巴丫鬟,哭哭啼啼的说也想要跟着刀绝尘,刀绝尘无意义,毕竟自己是有身子的人,花儿又了解自己,照顾起来方便一些。
今日,风夫人说上宓家去看看,刀绝尘一路也听到不少关于王氏和宓家的传闻,想了想:“我和夫人一道去吧。”
风夫人犹豫:“你现在是有身子,不能劳碌奔走的。”
刀绝尘笑道:“夫人莫要担忧,现在才五个月,还有五个月呢,来回最多半月的时间,有花儿他们照顾,安全着呢。更何况,我不是生过默儿吗?那时候我可是一人走来,都没有事呢。”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拗不过你。”风夫人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刀绝尘上宓家一路没有什么大事,可是如今韩王已是帝王,说不准未来刀绝尘就是皇后,坏得可是龙种啊。
再说了,韩王风老夫人视为自己亲子,刀绝尘又当自己的女儿对待,她也不想让刀绝尘一路颠簸。
宓家,早已不再风光,早已门庭伶仃,哪有什么人拜访?
风老夫人和王氏关系算得上交好,可跟宓关陈不上多大的关系。
自王氏加入宓家,风老夫人加入风家,她们也不再联系,要不是因为韩王,二人指不定是否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自王氏失利,长女自缢宫中,还有她的孙子,此女如今备受文武侯的冷若,三女亦是自缢而亡。
这样强悍的王氏,为女儿考虑了一生,最后却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幸福。想起这些,刀绝尘不免黯然。
自宓关手握宓家,宓家府上大大小小的家奴都换了个遍,唯一没有的便是双儿,她依旧伺候王氏的左右。
对双儿,宓关之妻的万青青十分不满,曾经自己的丈夫喜欢双儿这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风老妇人来见王氏,守门的人曾经看过她一次,自然也就认识了,可是刀绝尘不认识而且还是孕妇。
那时,宓关并不在,万青青一听有陌生女子来了,立即上去一看。
起初想霸占宓家所有的万青青,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最后没有想到自己救了宓关不说,自己的梦想也落空。
但是,一切都不知道的宓家对她却相当宠爱,认为,没有万青青,就没有宓关的今日。
纵然宓关喜欢双双,可是却依旧不纳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刀绝尘再次来到宓府,心中更多的是怀念,无论她的生活怎样改变,可是宓家给她了第一份温暖。
“少夫人?”风老夫人道。
万青青恭敬的行礼,眼神看向风老夫人的身后,一个清秀脱俗,容貌上乘的女子。
“少夫人。”刀绝尘也是轻轻一唤。回忆起宓关,她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映像最深的便是他一身黑衫。
双儿伺候王氏歇息,刚出房才几步路,就见风老夫人和刀绝尘,再见熟悉的面容,双儿失声叫起来:“三小姐?”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小丫鬟,三小姐叫熟悉了,也就改不了口了,更何况,她也不知道一时间叫刀绝尘什么才好。
刀绝尘不免有些惊讶,脑中自己回忆双儿的容貌,才一年左右的时间,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双儿的面容憨态,而且又十分的可爱,刀绝尘对这样的女子一向是有记忆的。
“敏姑姑啊。”双儿还当真以为见着了刀绝尘,一时间十分激动的拉着她的手后,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三小姐,奴婢好想你,你好久都不来看夫人,夫人好想你啊!”
想到宓怜儿的死,刀绝尘宽慰的拍拍双儿的脊背:“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双儿哭了一会,才抬头尴尬一笑:“三小姐,快和奴婢见夫人去吧,夫人见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完,拉着刀绝尘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