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脖子上的伤口有些痛,不自觉的伸手向脖子侧面摸去,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缠了一层绷带。大概是风御天帮她包扎的吧,毕竟那伤口太明显,在完全愈合之前放着不管容易恶化,也不雅观。
他见她脸色不好,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她奇怪的把手放下去,伤口只是痛了一下,很快就不痛了,待到风御天问时,她已经没了不适的感觉,还以为是自己错觉,笑道:“没事没事。”
他点了点头,看她不像有事的样子,也没多做纠缠,只是说了句:“如果有不适的地方尽快告诉我或者师兄。”
雪晴岚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哎呀,都说了没事啦,你不用担心。”
又在屋里等了会儿,不见希丘之回来,雪晴岚耐不住性子,道:“喂,难得下山来了大城,别躲在屋子里闷着啊,咱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风御天没有逛街的雅兴,道:“不了。”
雪晴岚知道他会拒绝,依他的性子也不喜欢热闹,但她回了这种大城,早就心痒难耐想去游荡一番,昨日状况连发都没能好好逛逛这座大城。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错过可惜。
她站起来,道:“你不去?那我自己去!放心,我就在大街上逛逛而已,不去人少的地方,大街上总不至于还有人敢动手吧?”
风御天知道她闲不住,又不放心真的叫她一个人出去,只好和她一起去。
走到了街上,雪晴岚立刻恢复活力,跟出笼的小鸟一样东看看西看看,绝对看不出几个时辰前才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危机。风御天不像她那么开心,就在她后面不远不近闷着头跟着。
“喂,老板这个多少钱?”
她随便指着地摊上一对白色的铃铛问道。
“姑娘年纪小小就眼光独到啊,不是我夸口,这铃铛卖得只剩一对了,要的赶紧,不然到晚上可就没啰。便宜又实惠,只要五十文。”
五十文是指五十个铜钱,金银的兑换比例很简单,一两金子等于一百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一百文铜钱。按照雪晴岚现在数千两银子的身家,这五十文铜钱可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从她的反应中却丝毫看不出来。
只见她立刻瞪起眼睛,叫道:“就这么个玩意儿?一文钱能买个鸡蛋了,二十文就是二十个鸡蛋,再加三十文都能买只老母鸡了!你坑爹呢!”
那小贩顿时冤枉道:“哎哟,我们这小本生意可从来是童叟无欺。瞧您的打扮,非富即贵,嘿嘿,别跟小的计较这点钱了吧?”
雪晴岚穿这一身月光法袍确实不凡,不像是会为了几十文钱斤斤计较的人,不过显然这小贩倒霉的碰上了最爱砍价的雪晴岚。
她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有没有钱都是自己挣来的,干嘛平白送给你这奸商?我告诉你……”
她还没说完,风御天走过来说道:“五十文,我买了。”
“哎呦,谢谢这位爷,来,拿好,这是您的铃铛。”
小贩见了风御天就跟见了救星,闪电般做成了这笔买卖,生怕风御天反悔,然后把铃铛恭恭敬敬交给了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雪晴岚生气的将风御天拉到一边,道:“喂!你干嘛?搅什么局?”
风御天不解道:“只是五十文钱,何必斤斤计较?”
在他看来这点小钱确实不值得浪费口舌,既然雪晴岚喜欢,五十文钱又算得了什么?
雪晴岚嫌他不解风情,嗔道:“才不是五十文钱的问题呢!这叫砍价懂不懂?关键不在于钱多少,砍价是一种技术活儿,砍下来才是成就。哪怕是从五十文砍到四十九文也是赚了。”
风御天更加搞不懂了,五十文和四十九文有区别吗?
也怪不得雪晴岚叫他木头,在这方面他确实不解风情,恐怕也永远无法明白砍价到底有什么意义,无奈的拿起白色铃铛,道:“那这对铃铛你还要不要?”
“废话,这还用说吗,当然要了,给我!”她一把抢过白色铃铛,别在腰间,这才稍稍满意的笑了笑。
她满意的地方绝对不是因为这对铃铛很漂亮或者很衬她的月光法袍,而是因为得到这对铃铛没有花一分钱,风御天的钱自然不算是她的钱。铃铛的声音很小,音色清脆悦耳,在大街上有些吵闹听不清楚,但无疑相当配她。
她精力充沛的四处跑,风御天却对逛街没什么兴趣,主动提出坐在茶摊等她。她心想大街上也不会有事,欣然应允。
她走着走着,忽然背后有人拉她,她下意识以为是敌人,回手就是一记肘击。不料这一击却被对方挡住,她紧接着一步跳开,反手就要抽出自己的蝉翼剑。
“等等等等!孙姑娘,是我啊!”
对方是个青年小子,愣头愣脑的样子,见她欲作拔剑之势赶忙制止,双手上举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雪晴岚一愣,对方叫她孙姑娘?是她某个化名还是对方认错人了?
她这才仔细看了看青年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对方见她疑惑,赶忙提醒道:“小妹妹,孙姑娘,我是方岁寒,咱们半年前在渝州见过的啊,渝州酒馆,你不记得了?”
他这一提雪晴岚恍然大悟,就是这个方家愣头青送了她好几千两银子,她怎么能不记得呢?就算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也得记得他的银子啊!
她当时随口用了一个化名“孙青青”,装作是扬州的孙家小姐,只是这档事连她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对方倒是记得挺牢。
不过他当时有说他叫方岁寒吗?算了,就算说了雪晴岚也早就忘了,就当他叫方岁寒好了。话说回来,都经过半年了,这家伙还能在街上一眼认出她来,这愣头青的记忆力和许世离那个富家猪头一样好啊?
讨债居然还能追到这里来,真服了他了……
怎么办,他的银子倒是没怎么花,还在身上,要还给他吗?
不行不行,我雪晴岚到手的东西怎么能再交出去?煮熟的鸭子焉能飞了?决定了,还是用老方法好了!
她转瞬间就想好了说辞,表面上装出一副记起方岁寒的表情,惊喜的说道:“大哥哥,原来是你啊!哎呀,我找了你好久了!”
方岁寒看起来并没有怪她当日“失约”,而是满脸担心关切的问道:“小妹妹,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我当时在酒馆一直等你到打烊也没见你回来,担心你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出了什么状况,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就好了。”
雪晴岚心中惊讶,还以为他会气势汹汹一上来就追讨呢,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话,难道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也太笨了点吧?
不对啊,都过了半年还不知道自己被骗的蠢人绝对不存在,而且雪晴岚当时只是临时起意,没有经过详细的计划,用的手法极其粗劣,还骗得他极狠,基本上让他立刻一穷二白。无论他是回头去渝州四处打听,还是回扬州去孙家上门询问,都能知道根本没有孙青青这么一个人。再不济他将这件事告诉他的长辈亲人,他们一家人总不会都像他一样蠢吧?
这个家伙难道在演戏?可是演戏有什么目的呢?
她想不透方岁寒在玩什么把戏,索性将计就计,顺着他演下去:
“大哥哥,实不相瞒,还真让你猜对了。”她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本来正在挑蜀锦,没想到忽然有个男的撞了我一下,我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钱都被偷了。然后我就满城去找那个人,还请叔父找人花了那小偷的画像。我就想把钱找到后再去还给你,哪想到一找就是七天,小偷没找到,我也没敢去见你……”
她本来还准备了更多的说辞,哪想到还没说完,方岁寒就捶胸顿足道:“哎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幸好那小偷只是偷钱,要是碰伤了你可怎么办好?早知道我就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雪晴岚心里惊讶得不行,连带着脸上也稍稍一愣:这世上会有这么粗线条的人吗?刚编了个大概的故事,还没来得及想细节,他就这么傻愣愣的相信了?还愤慨起来了?
天啊……如果这家伙不是在演戏的话,那他就是雪晴岚这辈子遇见的最奇葩的家伙!
她装出心虚的样子,双手放在胸前,低头说道:“方大哥,你不生气?”
她觉得叫大哥哥显得太嫩了,怎么说她也是太清山的高徒啊,还是叫方大哥好了,这样听起来也顺畅,不至于太丢面子。
方岁寒也没有发现她半途改了称呼,略有遗憾的说道:“没事,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已故的父亲经常这么告诫我。”
虽说他当时被骗得很惨,但是他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他的个性说好听点叫赤子之心,纯粹加阳光,说不好听点就是笨、蠢、傻,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银票的那种。当时见雪晴岚没有回来,他的想法就是雪晴岚肯定遇到了不好的事,抽不开身。
他当时在渝州城里确实寻找了雪晴岚一段时间无果,可是还是没有改变他原本的想法,后来回到家族,正巧赶上家族大变,来不及找上孙家,更来不及和自家人提起这档事。他是直到在这里看到雪晴岚才想起来的。
而对于雪晴岚下意识的攻击和她佩剑的打扮,粗线条的方岁寒也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孙家本就是世家大族,族中弟子习武也是常见,他根本没想到雪晴岚已经是修仙者了。
雪晴岚假装从怀中掏东西,其实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希丘之给她的画像,然后对方岁寒说道:“方大哥,你看,我现在还带着当时撞我那人的画像,这半年来我可没放弃过找那贼人。”
说着她将画像展开,因为是从储物袋里直接拿出来的,她也不知道是曹风的画像还是曹飞宜的画像,算了,反正只是用来装装样子,是谁都无所谓。正因为她这画像是“小偷”的画像,所以她理应不知道那人的姓名,因此在拿出画像时她偷偷将边角处的姓名撕掉,反正在身上放了半年的画像,有点损毁也是正常嘛!
方岁寒听她现在还在找那个小偷,不禁有些微微感动,心想这个小妹妹可真是重义气,都半年了还不放弃啊……
他随着雪晴岚的目光看到了画像,惊奇道:“咦?我见过这个人!”
这回雪晴岚真愣了,不禁提高音量反问道:“你见过?!”
她立刻注意到自己声音太大,想起风御天还在不远处的茶摊,要是让他见着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反应,指不定又要搅她的局。
她赶忙将方岁寒拉到旁边小巷子里,道:“这里安静些,好说话。方大哥,你说你见过这个人?快说说,在哪里见过?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方岁寒想了想,道:“叫什么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应该就在永昌城里,我是在进城前见到过这个人,那大概是两天前吧。当时他身边还有几个人,打扮得怪里怪气,所以我有印象。”
雪晴岚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线索,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寻找曹风和曹飞宜的任务虽然是风御天他们的,但她既然一道同行,也相当于是她的任务。要是她能在找人中立了大功,想想都很有成就感。
她继续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没有?好比说他们的打扮具体有什么特点?进了城往哪个方向去了?说话中有没有提到什么地方?或者有没有别的人和他们对话?”
她一口气问了好多,方岁寒能感觉到她急切的心情,再度感觉她实在是个重义气的好姑娘,明明是他的钱被偷,她却这么上心,隔了这么长时间还念念不忘。这么热心的好人哪里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