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暖薇从包里拿出卸妆用的湿巾,将脸上的妆和泪一点一点擦去。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就像是在擦拭一件名家的艺术品,她擦去的不只是残妆,还有她此刻残破的心情。
无意又或是有意的看了一眼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余暖薇的手顿时抖了起来,点开来,除了关哲凯之外,还有几个她自己办公室的电话,那个她一直在等,那个她闭着眼都能拨打出去的电话没有出现。
余暖薇用力地闭了闭眼,之前还发抖的手早已稳稳地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白色的机身,她原本是喜欢黑色的,可是他说,她的手指修长,拿着白色的手机更加好看。
站起身,头有点晕,不知道是因为蹲的太久了,还是因为中午没有吃饭,一个曾经有糖尿病的人现在突然觉得有点低血糖,还真是好笑啊。
余暖薇皱着眉,她想不出自己可以去哪里,在街边的奶茶铺里买了一杯甜的发腻的热巧克力,叫嚣着有点发慌的身子似乎平静了很多,脚下的步子也不太虚浮。
上海有很多很美妙的地方,比如她以前的家,在解放前属于法租界区内,那里有着全上海最多的法式建筑,一栋栋并不算太豪华但有着独具匠心的小花园的法式小洋楼,街的两边是可以连成天的法国梧桐,秋日时,踩着铺满整个街面的梧桐落叶,倒是真的会有一种让人穿越到巴黎的错觉,只是耳边听到的不是号称全世界最美的语言的法语,而是老阿妈的上海话。
走了一天,高跟鞋磨得脚痛,余暖薇的步子看起来有点踉踉跄跄的,依然还是生活在这个城市,可是她以多年没有回到过那个以前的家,因为那里已经不再属于她。
父母车祸之后,她才知道父亲公司早已债台高筑,变卖掉了一切可以变卖的,包括,父亲手里慕氏的股票,幸好,那些股票还是值不少钱的,要不是母亲结婚时从娘家带过来的那些家底,恐怕那个时候的余暖薇真的要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了。
余暖薇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迷茫,看着周围大同小异却又各具千秋的建筑,时间真的是好可怕,它可以让你忘记你不想记得的,也会使得你忘记你想要记忆的。
余暖薇终究是找的累了,很随意的在路旁的一处花坛边坐下,将那只慕子陆送她的LV限量版的包包垫在屁股下面,歪着头看着路边的行人。
夜幕已经降临,该乖乖回家的应该已经吃完晚饭,或是看电视或是守着孩子做作业,不想回家的,有的已经行动起来,情侣们搂抱在一起约着去看电影,手里是黑色的碳酸饮料,或是三五成群的一起去吃饭,那些上过电视被推荐过的店铺开始人满为患、人头攒动。
余暖薇抱着胳膊,肚子里空空的,却是不饿。
也不知坐了多久,挂在树上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像是这不夜之城的两只招摇妩媚的手。
夜彻底的来临,折腾了一天,原本早就应该疲惫的身子却是在此刻躁动兴奋起来,余暖薇眼睛发亮,仿佛因为夜的降临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路边灯红酒绿,一间间的酒吧,PUB,都开始营业。
余暖薇在一间间的酒吧门前走过,耳旁充斥着喧嚣的音乐,她曾记得,这里似乎有一家不怎么吵闹的酒吧,在喧嚣中带着一股子安静,她就在那间酒吧里度过了人生最伤痛的一段时间。
它的名字叫做旧时光。
旧时光,它依然还在那里,安安静静,浮华中的一朵奇葩。
里面的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坐在吧台上聊天,或是有人坐在沙发上喝酒猜拳。
来到吧台,穿的就像是礼仪先生的调酒师问她想要喝些什么,昏暗的灯光下她可以看到对方好奇探究的眼神。
因为要参加发布会,今天的余暖薇穿得比平时更加正式一点,荷叶边的无袖白色衬衣,一条黑色的A字短裙,黑色的十公分的高跟鞋,虽然坐在高脚椅上时显得双腿笔直修长,可是一丝不苟的盘发还是让她显得一点都不像酒吧里的其他女孩。
余暖薇散了头发,带着迷人弧度的黑色丝绸蜿蜒而下,衬得她未施脂粉的素净的小脸更加的白皙清透,带着一种寂寥的出尘。
修长的手指划过酒水单,她点了一杯玛格丽特。
酒很快就调好,乐队在这时换了黄小琥的没那么简单,女主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悲伤,到还挺像原唱的,有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感伤,正适合她现在的心情。
慢慢地喝着手中的酒,玛格丽特是十大经典鸡尾酒之一,是调酒师Jean在一次比赛中的冠军之作,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则是为了纪念他已故的恋人,Margarita。
Jean在墨西哥与Margarita相恋,那是他们的浪漫之地,然而在一次野外打猎中,Margarita身中流弹,倒在了恋人Jean的怀里,永远离开。
Jean就用墨西哥的国酒龙舌兰为鸡尾酒的基酒,用柠檬汁的酸味代表心中的酸楚,用盐霜意喻怀念的泪水。
虽然玛格丽特的背后有着这样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可是入口的清新果香以及龙舌兰酒的特殊香气,却使得这款鸡尾酒有着一种清爽的口感。
其实,每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背后同样也隐藏着甜蜜和幸福,不知Jean在怀念Margarita的时候,那泪水中是否带着曾经的欢声笑语。
都说空肚喝酒最容易醉人,一杯酒下肚,余暖薇原本带着一点苍白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也不知道喝了几杯,脑袋有点发晕,可是眼睛却是越发的亮了。
余暖薇从酒保的手里拿过酒水单,她告诉自己,再喝一杯就走了。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她手中的单子拿走,一个带着愠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能再喝了?”
余暖薇晃了晃脑袋,这声音有点耳熟,抬眸,还真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上海很小吗,余暖薇问着自己,他不是去英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