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温建民的行医路
温建民剪
影温建民是一位擅长中西医结合手术治疗拇外翻的专家,他出名就出在这项技术上。拇外翻的发病部位在人足部的拇趾骨关节上,这病不要命,却是痛苦不堪。一是由于拇趾骨关节畸形导致疼痛,患者不仅行走时甚至睡在床上都可以刺痛钻心。二是脚型难看,尤其是女同胞若是长着这么一双脚注定与漂亮的鞋子无缘,一双见不得人的脚几乎成了她们的心病。老百姓把拇外翻叫做“脚大骨拐病”。
温建民从1993年开始涉足拇指外翻的研究,到目前为止他的手术已经做到上万例。这是什么概念?即这十六年间他平均每年的手术量约为六百多例。
温建民的手术做得利索漂亮,一个上午8点到12点,快些可以做12个病人,24只脚。有一次北京协和医院的一位骨科同行专程来看他手术,那个上午他做了7个人,14只脚。开始这位很有见地的西医大夫还看不大明白,直至看他做到第三、四个病人后,没有门第偏见的同行开始点头了,“你的理念好”。
温建民的手术好就好在集纳融会了中、西医学的各自所长,同时剔除了各自手术中依稀尚存的盲点。如此之后,属于他的、独特的“中西医结合微创治疗拇外翻畸形”的技术得以荣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项技术不断地得到患者乃至同行们的推崇。发展到今天,他的拇外翻研究终于被推到了顶尖的位置。1998年温建民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这与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做出的杰出成绩不无关系。2002年他的“中西医结合微创技术治疗拇外翻畸形”荣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
温建民祖籍广东汕头,1983年8月毕业于广州中医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的中国中医研究院(现中国中医科学院)骨伤科研究所。初始他在尚天裕、孟和麾下作住院大夫,搞的是创伤外科。
1989年底到1993年初,温建民到澳大利亚悉尼骨科医院矫形外科临床进修,整整三年时间,选修的是脊柱和关节专业,而且是实足的临床进修,学习的内容包括之后国内陆续引进的“腰椎弓根钉的固定技术”、“关节置换技术”等,都是些炙手可热的项目。
1993年初温建民完成学业回国。当时国内的很多学者正在拼命地往外走,一些热心人对他的举动表示惋惜。他这人不喜欢故弄玄虚,“我看得够多,也看明白了,知道国外的技术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实话,他从心里不希望国人把出国留学看得神秘兮兮,高深莫测。当然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我不希望重演老华侨客居他乡的版本,贷款买套房子,用余生的时间来做抵押,然后把自己一辈子都撂在那儿……“学到些东西回国给自己的人看病,为自己的国家服务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是惟有他能听到的,发自心底的声音。
直到今天他还在庆幸“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当时国内的形势很好,又赶上邓小平南巡讲话,而且国家热切期盼海外学成人员回来,政策非常优惠,“我再晚回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温建民回国后原本有新的想法,但无奈当时的骨伤科研究所的所长抱定人才不放,使出最绝的一招,把他的档案扣下来,结果他一成不变地又回到原来的创伤外科急诊室,依然作他的普通大夫。那时他的科室病床不多,手术的机会自然很有限。
一切的变化是从所里的足踝外科研究室引伸出来的。也就是在他回国的当年,足踝外科老主任陈宝兴教授要退休了,陈老是我国足踝外科的奠基人,眼见已近古稀之年,而这个专业在我国才刚刚起步,极其弱小清冷,真可谓“青黄皆将不现”。当时所里的领导找到温建民,意思是你把它接了吧,总不能眼瞅着一个科室就这么断了后人呀。这也便是为什么日后温建民每每说到他的拇外翻总是称其为“业余爱好”。那段日子他一边搞创伤急诊,一边拜师陈老门下。他的正业还是在急诊科,“我只是想跟陈老多讨教些好东西。”事情就是这么顺应和自然,拇外翻与温建民的机缘就这样悄悄地开始了。
拇外翻始末
央视节目主持人在采访温建民时曾经说了这样一段话:甚至有些固执的性格促使他(指温建民)坚定地走着自己的路,这中间有一个词叫寂寞。
十年一剑,他把剑锋放在时间的岩石上磨砺
温建民说“人要经得起寂寞”。据说与他七十年代出道的同学中,不少人就因为经不起寂寞而改弦易辙。或从政,或从商,或干脆改头换面成了异国公民。之后社会上不断地传来那些人轰轰烈烈的消息。就在这般轰轰烈烈的诱惑下,他的同学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放弃了医学专业,尤其是当年的中医职业更是清苦得让人难耐。
年轻的温建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分心,走出大学的他诚惶诚恐地站在职业的门口,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尽快地积蓄作医生的本领。当时的骨伤科研究所集结了一批中医界国宝级的人物:尚天裕、陈宝兴、孟和、蒋位庄、朱云龙等等,几乎囊括了骨科各个领域的杰出专家。“我实在很有幸,能与如此多的大师们在一起。”他沉浸在耳提面命的幸福里。
这个操着广东腔的年轻人,潜意识里不断地、反复地发出一个固定的信号:“总得做出点事情来”。其实那时候连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事,自己又能做出什么事。即便这样,他的天知本能地告诉他“眼下最要紧的是扎扎实实的做,一点一滴的做”,于是他把大好时光全都砸在了基础经验的积累上。毕业的第二年,为了搞一个课题,他到了东北。习惯赤脚的南国海滨人终于领教到冷的厉害,早晨起来吓他一跳,杯子里的水结冰了。这样的环境他呆了两年。
身为科班的中医大夫,温建民却格外有心于西医的技术,他喜欢从差异中比较,从分歧中思考,于是他在国内求索西医7年之后又为自己争取到出国进修的机会。
“幸亏我有准备,”温建民到悉尼骨科医院矫形外科进修之前,为自己备好了足够的外语能力,另外还特地备份了平日工作的录像带。那是他和孟和主任搞的课题实录,其中“老年粗隆间骨折”和“孟氏架治疗膝内翻”两项研究代表着当时中国中西医结合的骨科水平,是比较先进的技术。
机会总是偏袒有准备的人。70岁的外籍老师以及由他组织的悉尼地区的几位考官,满意地通过了对温建民的临床资格的审核。其中尤其是那盘录像带改变了这些外国专家们对中医骨伤科的偏见。起码他们认定这个中国学生不是混饭吃的。之后温建民成为绝无仅有的够资格上台的中国进修医生。
从1983年毕业到1993年回国,温建民的手术剑锋在岁月的岩石上已经打磨了十年。国内的中医、国内的西医、国外的西医,他统统领略并领会到了,特别是3年的国外进修对他的学术发展以及日后拇外翻的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Δ那不是选择,是上天摆在他眼前的一份礼物
事到如今,不少人恍然明白,原来还是温建民有远见,避开喧嚣选择条冷僻的路不失为明智之举。温建民却说,“那不是选择,是一个机遇。”
一直以来骨科领域器重的是脊柱、关节、创伤等这些大动作的手术,久而久之在那条路上积攒、拥挤着各路高手,火的不得了,很像是千军万马都堵塞在北京长安街上。“大家都去挤一条路干什么呢?在那里等红灯呀?”温建民觉得行医很有点开车上路的味道,路有千条,病有万种,最终看谁先达到目的地,也就是看谁能解决疾苦和病痛。
相比之下,足踝外科是冷点,拇外翻是冷点学科中的冷点。而且它小的不起眼,仅只厘米见方的手术区。温建民倒不在乎它的大小,却十分关注它波及的范围和程度。他专为拇外翻做了调研,结果让他震撼,初步估算,国内这种病发生率很高,女性与男性的发病比例约为19:1,女性的发生率高达15%……如果再把眼光放远点,包括潜在的未来患者以及人们日渐追求高品质生活的发展趋向,那么这种足部疾患要求治疗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多,而且人们对于治疗技术的要求也会越来越苛刻。恰恰这么一个拥有庞大患者群的疾病,在国内医学界专于此病的人却极少。
“虽然小,但小能做成大事”,这是温建民的第一直觉。小小的拇外翻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前前后后变换的手术方法不下两百种,为什么国外现在那么多人依然围绕着它不放,就是因为它还没有最好的解决方案。诚然搞大关节,搞脊柱确实大气,但是它再大,不只是跟在人家的后面跑,这样的跑究竟能跑出什么名堂?大夫一生看病千千万万,这其中又能有多少东西是属于自己的?风光的往往是耀眼迷离的,温建民更心仪的是创新,他要试一试,能不能也挺一回自己的脊梁骨。
一年几百例的手术做下来,他发现在拇指外翻的技术中能拿出这么好方案的不是其他的任何人,竟然“恰恰是我呀”。“还等什么?还去跟人家挤什么?”冥冥之中他觉得有一个亮点在向着他忽闪忽闪,“惟一这点东西,只有这点东西是上天有意留给我的。”他这么想着、想着,毫不迟疑奋力地抓住了它,而且紧紧地抓住后再没舍得松手。
静观医学发展,骨伤科留给现代人的东西已经很少了,留给中国大夫的东西更是少之甚少。温建民敏锐,又懂得珍视,“我这一辈子只有这个机会。”
Δ要有被忽略的气度和承受漠视的忍耐力
温建民曾经不被理解,他的拇外翻技术也曾经不遭正视,那种冰冷恐怕比东北的天气还要难熬,因为人的心被冷落了。
1993年应该是温建民开始给陈宝兴教授做“业余”弟子的时候,刚刚入门的他即对拇外翻手术特别的上心。此时他已经有了三年留学背景和七年国内打拼的经历,走向成熟期的他眼界开阔,学术思想又相当活跃。这些储备让他很快地从手术的技法到术后的固定方式等等,形成了一套饶有成效的治疗手段。也就在这一年他把自认为蛮不错的临床成果填报了生平第一个研究课题。这一年他3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