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你笑得出来吗？

原著回目：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品赏要点：“留得残荷听雨声”一诗的回味。这回写贵族阶级的得意非凡。宴会上因刘姥姥出洋相引众人大笑，各人的笑态都依不同性格、身份而异。学者们都撰文称赞作者写笑的本事。这段文章还被选入了教材。读者读至此，为刘姥姥的丑态而笑的也不少。但我读时，不但笑不出来，倒是想掩卷大哭。古训：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刘姥姥在贾府的宴席前后，为了博取贵族的太太小姐们的一笑，以便从她们的手中乞求得一杯残羹剩汤，出尽了丑态，丢尽了人的尊严，说尽了无数的阿谀奉承之语。这种笑，正如西方一位名人说的，是豪富对于被他们剥夺得精光的穷人的一种窃喜取乐。唉！这世界是为贵族富人们而存在的啊！穷人只有被剥削、被压迫、被污辱、被嘲弄的命运。曹雪芹的本领如果只是如此描写众人的笑态，那是算不上大师的。曹氏的伟大，在于在这贵族的太太小姐们的一笑中，严肃地批判了封建专制社会的不平等，为人的尊严遭到损害而鸣不平（塞：对。这样解释有新意）。刘姥姥的被取笑，实在是个人间悲剧，是“人穷志短”的悲剧，是人的生存权利横遭剥夺的悲剧。这使我想起了与曹雪芹同一时代的法国启蒙主义作家狄德罗(1713-1784)的《拉摩的侄儿》，那位穷困潦倒的流浪歌手，为了在豪富人家饭桌上有碗残汤剩饭，乐于充当他们的小丑，装疯卖傻，阿谀奉承，让他们侮辱自己，使他们感到高兴。他说，豪富人家的宴会中没有一个席位是他的，没有一块金币从他们的钱袋落在他的手里。但中国的刘姥姥却比他幸运，她装疯卖傻，充当贾府的小丑，却换来了饱餐丰盛的宴席，饱餐得拉了肚子，并且还有相当的金钱落进她的手里。看来，中国的富人比起洋富人来，还是要“仁慈”些。无怪乎阿Q要说：“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帆：好沉痛！）金鸳鸯三宣牙牌令——鸳鸯，这个《红楼梦》中使我很敬佩的人物，被初次描写。好有气魄！在宴会上俨然是个统帅姿态；不过，在这里，她和凤姐所扮演的是戏弄刘姥姥的主角。她和凤姐设计，把刘姥姥因穷苦命运所迫而演出的种种喜剧，当作贾母一伙的取乐材料。在这里，鸳鸯和凤姐一样，扮演的不过是“帮闲”角色。鸳鸯和凤姐今日以取笑别人为乐，但她二人日后的命运呢？（塞：这一问令人深思。）宴会前的大观园游历，宴席上的三宣牙牌令，极写贾府的荣盛富贵，这种荣盛富贵是用刘姥姥的穷酸来作为衬托的。然而，俗话说得好，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啊！在大观园的游船中，林黛玉引用李商隐的“留得残荷听雨声”一诗，这一笔好厉害！警告了这一伙“高兴不知愁来到”的阔人们：今天你在大笑，说不定明天你会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