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醯（xī）鸡：小虫，冥蠓。郭象《庄子注》卷七：“孔子曰：‘丘之于道也，其犹醯鸡与？微夫子之发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不可与语天：对微小的生物不能谈论广大的事物。《淮南子·原道》：“夫井鱼不可与语大，拘于隘也；夏虫不可与语寒，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与语至道，拘于俗，束于教也。”蟪（huì）蛄（gū），寒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生命很短暂。
［20］矧（shěn）：何况。齐侯之读书：《庄子·天道》：“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为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21］极治之世：太平盛世。樵夫笑不谈王道：扬雄《长杨赋》：“士有不谭王道者，则樵夫笑之。”至圣：孔子。鄙夫：见识浅陋、患得患失的人。《论语·阳货》：“子曰：鄙夫可与事君哉？其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竭两端：《论语·子罕》：“我扣其两端而竭焉。”两端：开始和结尾，事情的前后情况。
［22］阐：明，推明。原庙：正庙之外别立之庙。《史记·高祖本纪》：“及孝惠五年，思高祖之悲乐沛，以沛宫为高祖原庙。”裴骃集解：“谓原者，再也。先既已立庙，今又再立，故谓之原庙。”制：制度。妥：安置。
［23］青州之怪：青州盛产的怪异的石头。《尚书·禹贡》：“海岱惟青州，嵎夷既略，潍淄其道。厥土白坟，海滨广斥。厥田惟上下，厥赋中上。厥贡：盐海物惟错，岱畎丝枲，铅松怪石。”孔安国传：“畎，谷也。怪异好石，似玉者。岱山之谷，出此五物，皆贡之。怪石，奇怪之石，故云好石，似玉也。”太行：山名，在今山西、河北、河南三省界，出产石英。谷城文石、景阳芳林：《三国志·魏·高堂隆传》：“帝愈增崇宫殿，雕饰观阁。凿太行之石英，采谷城之文石，起景阳山于芳林之园，建昭阳殿于太极之北，铸作黄龙凤皇，奇伟之兽，饰金墉陵云台陵霄阙，百役繁兴，作者万数，公卿以下至于学生莫不展力。帝乃躬自掘土以率之。”魏明：魏明帝曹睿。侈（chǐ）陋：浅陋。
［24］菲衣恶食句：孔子赞美夏禹盛德的话。《论语·泰伯》：“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张栻解：“禹之有天下，无所与于已，故饮食则菲，衣服则恶，宫室则卑，所欲不存焉。而于事神之际，则尽其诚，于朝廷之礼，则尽其敬，于保民之事，则尽其力，皆所以成其性耳。惟其不存于彼，故能克尽于此。再言其无间者，言其无可得而议如此也。”上方戒后苑之作：指徽宗崇宁元年五月“乙亥，黜后苑内侍请以箔金饰宫殿者”（《宋史·徽宗纪》）。政和七年五月“乙未，诏权罢宫室修造。”（《宋史·徽宗纪》）文思：文思院，脱脱《宋史·职官志》卷一六五：“文思院掌造金银犀玉工巧之物，金采绘素装钿之饰，以供舆辇册宝法物，凡器服之用。”敦朴，纯朴。正始，正其始，《诗序》：“《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情文：精神，《荀子·礼论》：“故至备，情文俱尽，其次，情文代胜。”事神：敬事鬼神。
［25］西有未平之羌：党项族建立的西夏政权。北有久骄之虏：契丹族建立的辽政权。蹀（dié）血：杀人流血，踏血而行。未艾：没有停止。游魂，鬼物。韩康伯《周易注》卷七：“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精气，烟煴聚而成物，聚极则散，游魂为变也。游魂，言其游散也。”殄（tiǎn）：歼灭。丑类：西夏和辽国。烟埃：尘埃。瞰（kàn）：俯视。幽荒：荒漠之地。黄石：黄石公。素书：《太公兵法》。
［26］三德：有各种说法，如《尚书·洪范》：“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李钟伦《周礼纂训》卷七：“三德：一曰至德，以为道本；二曰敏德，以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指佞之草：张华《博物志》：“尧时有屈轶草，生于庭。佞人入朝，则屈而指之，又名指佞草。”触邪兽：《异物志》云：“北荒之中有兽名獬豸，一角，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咋不正者。楚王尝获此兽，因象其形以制衣冠。”邪佞（nìng）：奸邪之人。蛊（gǔ）：蛊惑。膏肓（huāng）之自腠（còu）：并由腠理到膏肓。属镂：宝剑。《春秋左传·哀公二十七年》：“反役，王闻之，使赐之属镂以死。”尚方：宫廷药局。《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属岐伯使尚方。”裴骃集解：“《汉书》音义曰：尚，主也。岐伯，黄帝太医，属使主方药。”捄（jìu）：救。故将铸采石以为剑，作者自注：《穆天子传》：天子升于采石之山，取采石焉，铸以成器，于黑水之上。竖毛：毛发竖立，极其恐惧。汗马之劳：战功。《史记·晋世家》：“矢石之难，汗马之劳，此复受次赏。”履霜之咎：灾祸。王弼《周易注》卷一：“初六，履霜坚冰至。始于履霜，至于坚冰，所谓至柔而动也刚，阴之为道本，于卑弱而后积著者也。故取履霜以明其始。”
［27］九年之灾：尧帝时九年大水，见《史记·五帝本纪》。七年之旱：商汤王时天下大旱七年，见郑樵《通志》卷三上。闭纵：调和阴阳。叶适《习学记言》卷三六：“董仲舒乃修闭纵阴阳之术，自以行之一国，无不得所欲。”鞭石宜都：回雨旸于咳盼。作者自注：《荆州图》：宜都有石穴，穴有二石，俗云其一为阳，其一为阴。旱鞭阳石则雨，雨鞭阴石则晴。咳盼：瞬间。
［28］扶耒（lěi）：手执耒耜。徐积《节孝集·吴舒信道》：“淮干风起木枝摇，颔下甆瓯一尺高。我是折薪扶耒手，中丞且莫笑粗豪。”有土不毛：有田不种，任其荒芜。抱瓮之老：汉阴老人，见皇甫谧《高士传》卷中。有茅不薅（hāo）：有草不除。齐导：劝导、教化。有素：有成效。嘉石列坐：古代在外朝门左立嘉石，命罪人列坐其上示众，按罪行轻重，坐三日、五日、七日、九日不等，并处以劳役。见郑玄《周礼注疏》卷三四。罢民：刁民，罪犯。《周礼·司圜》：“司圜掌收教罢民。凡害人者弗使冠饰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能改者上罪三年而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其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杀，虽出三年不齿。”郑玄注：“弗使冠饰者，着墨幪若古之象刑与。舍，释之也。郑司农云：罢民，谓恶人不从化，为百姓所患苦而未入五刑者也。故曰：凡害人者，不使冠饰，任之以事，若今时罚作矣。”
［29］阏（yù）：淤塞。听之广者视必远：《荀子·劝学》：“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披旒出黈（tǒu）：《文选》东方朔《答客难》：“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李善注：“皆《大戴礼》孔子之辞也，薛综《东京赋》注曰：黈纩，以黄绵为丸，悬冠两边当耳，不欲闻不急之言也。”披旒（liú），分开遮目组珠；出黈。拿出塞耳的棉球。萧墙之戒：《论语·季氏》：“吾恐季氏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郑玄注：“萧之言肃也，墙，谓屏也。君臣相见之礼，至屏而加肃敬焉。是以谓之萧墙。后季氏家臣阳虎果囚季桓子。”朽索之驭，益危于薄冰：《临难不顾狥节宁邦策三道》云：“怀乎朽驭，既识为君之难；局此春冰，未见为臣之易。”朽索，朽烂的绳索套马拉车。比喻十分危险。《尚书·五子之歌》：“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薄冰，如履薄冰，身处险境小心谨慎的样子。《诗经·小雅·小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矧（shěn）：至于。四者：以上四点，即：“日不蔽则明，川不阏则清。听之广者视必远，基之固者室不倾。方披旒而出黈，俾伐鼓而扬旌。盖萧墙之戒，坐远于千里；朽索之驭，益危于薄冰。”圣人：皇帝。所矜：慎重。万寓：万户。
［30］造化：创造化育。《庄子·大宗师》：“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胸次，胸怀。《庄子·田子方》：“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弥纶：弥合。韩康伯《周易注》卷七：“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两仪：阴阳。天衡：帝柄。燮（xiè）理：治理。《尚书·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爕理阴阳。”二气：阴阳二气。袭气母：合乎自然的本质。《庄子·大宗师》：“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老。豨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戏得之以袭气母。”郭象注：“袭，入也。气母，元气之母也。”
［31］庖牺之妇句：作者自注：卢仝诗：“女娲本是伏羲妇……引日月之针、五星之缕把天补。”庖牺之妇，女娲。炼石补天，《淮南子·览冥》：“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和春阳夏，杀秋约冬，枕方寝绳。”一府，天下。
［32］既无谢句：既无外敌入侵，又何必惊讶藐姑仙人的逍遥自在。襄城之师，《春秋左传·僖公二十四年》：“秋，颓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师伐周，大败周师，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王出适郑。处于汜。”杜预注：“郑南汜也，在襄城县。《正义》曰：南汜，是襄城县南，则郑之西南之竟，南近于楚，西近于周。敬王处于汜，及楚伐郑师于汜，皆以为南汜。”藐姑，藐姑仙子。《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33］阴阳之和：有各种说法，《周易》以“雨”为阴阳之和，陆贽以“菊”禀阴阳之和，神仙王子乔呼吸阴阳之和。本文“饮阴阳之和”指酒，酒具水形火性兼有阴阳二德。游万物之祖：天地。《尚书·泰誓》：“惟天地万物母。”帝力，李昉《太平御览》卷八〇：“天下大和，百姓无事。有八十老人击壤歌于道，观者叹曰：’大哉，帝之德也！‘老人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34］三老稽（qǐ）首再拜句：三老低首至地，再拜说：“我是一个见识浅陋的人，跟麋鹿野猪一同游处，和聋哑人一样无知，私下胡乱揣测发表议论，你竟然使我明白了天子的良苦用心。”
评全赋是借洞庭乡三老与采石官吏的对答来行文的，其间多有纵横不羁、铺张扬厉之笔，这是汉代大赋的遗风流韵，无甚新奇。令人瞩目的是他借用采石官吏之口，连用了五个“抑又闻之”排比句式。表面上是颂扬道君皇帝的圣德，事实上是皮里阳秋，明誉而暗讽，批判徽宗的荒唐不经。作者的高明之处，也正在于此。全文布局巧妙，如国手弈棋，随手布子，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蕴藏着匠心。主客对话，扬客抑主，正话反说，用讽刺的意脉贯穿全篇，使本文化腐朽为神奇，满局尽成活势。
古人作赋，工于体物言情，抒发感慨。而这篇赋抨击时弊，且将批判的矛头直指当今“圣上”，这在赋史中还是罕见的。颂扬皇帝孝思，仅为发端，一笔带过，接着紧扣主题，讽刺批判皇帝的穷奢极欲，不恤国事。真是精心剪裁、巧妙布局，以获点豆成兵之奇效。全文语言流畅，对答精彩，更见其含蓄隽永、辛辣有味。
（郭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