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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谢灵运

谢灵运(385—433),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东晋名将谢玄之孙,18岁袭封康乐公,世称谢康乐。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正值晋宋易代。刘裕建宋,将他降为康乐侯。《宋书》本传说他“自谓才能宜参权要,既不见知,常怀愤愤”。曾任永嘉太守、侍中、临川内史等职。后以谋反罪被杀。谢灵运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位大力摹写山水的诗人,革除了东晋诗坛“淡乎寡味”的谈玄风气,扩大了诗歌的表现领域。其诗语言富丽精工,境界清新自然。王世贞评其诗曰:“至秾丽之极而反若平淡,琢磨之极而更似天然。”(《读书后》卷三)

登池上楼[1]

【导读】

《登池上楼》是谢灵运的名作,写于作者被贬永嘉之时。此诗写作者久病初起登楼时的所见所感,抒发了郁郁不得志的牢骚与感伤,以及离群索居的孤寂,流露出思归之意。“池塘生春草”二句,意象清新,浑然天成,深得后人激赏。其中“变”字用得尤为精当,活画出鸟儿鸣叫着穿梭于柳条间的热闹景象。叶梦得评此二句云:“世多不解此语为工,盖欲以奇求之耳。此语之工,正在无所用意,猝然与景相遇,借以成章,不假绳削,故非常情所能到。”(《石林诗话》)何焯说这首诗“只似自写怀抱,然刊置别处不得,循讽再四,乃觉巧不可阶。‘池塘’一联,惊心节物,乃尔清绮,惟病起即目,故千载常新”(《义门读书记》)。

潜虬媚幽姿[2],飞鸿响远音[3]。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4]。进德智所拙[5],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6],卧痾对空林[7]。衾枕昧节候[8],褰开暂窥临[9]。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嵚[10]。初景革绪风[11],新阳改故阴[12]。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13]。祁祁伤豳歌[14],萋萋感楚吟[15]。索居易永久[16],离群难处心[17]。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18]。

【注释】

[1]池:谢公池,在今浙江省永嘉县西北。

[2]潜虬:潜藏于水中的小龙,喻隐士。虬,传说中有两角的小龙。媚:自我欣赏。幽姿:美好的姿态。

[3]飞鸿:喻仕宦得意者。

[4]“薄霄”二句:谓鸿高飞云霄,虬栖于深渊,皆能各得其所,而自己却羁于尘网,因而感到惭愧。薄,迫近。栖川,栖息在水中。怍,惭愧。

[5]进德:即进德修业,指仕进。

[6]徇禄:追求官禄。穷海:荒僻的海滨,此指永嘉。

[7]痾(ē):疾病。

[8]昧节候:不知道季节的变化。

[9]褰(qiān):拉开,掀起。窥临:临窗眺望。

[10]岖嵚(qīn):高山。

[11]初景:初春的阳光。革:改变。绪风:余风,指冬天残留的寒风。

[12]新阳:初春。故阴:即将过去的冬天。

[13]变:指鸣叫的禽鸟种类繁多。一说指禽鸟的叫声不断变换。

[14]祁祁:众多的样子。豳歌:《诗经·豳风·七月》曰:“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此处用以表达自己因思归而哀伤的心情。

[15]萋萋:草茂盛的样子。楚吟:《楚辞·招隐士》有“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之语。用此典写自己不能归乡的伤感。

[16]索居:离群独居。易永久:容易感到日子长久。

[17]难处心:难以安心。

[18]“持操”二句:谓离群索居而无所苦闷,这样的情操不仅古人有之,我今日亦可以做到。持操,保持高尚的节操。无闷,避世而没有苦闷。《易经·乾卦》曰:“遁世无闷。”征,验证。

【延伸阅读】

论诗绝句

元好问

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传语闭门陈正字[1],可怜无补费精神!

[注释]

[1]陈正字:宋代诗人陈师道(1053—1102),字履常,一字无己,号后山居士,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官至秘书省正字。后因称“陈正字”。

[背景提示]

元好问(1190—1257),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32岁登进士第,曾任南阳等县县令,后入朝任右司都事等职。金亡,被元兵押解到聊城,后回到家乡从事著述。元好问是金代最杰出的诗人,其诗风雄浑苍莽,气象阔大,“挟幽并之气,高视一世”(郝经《遗山先生墓志铭》)。同时,他也是杰出的诗论家,在古代文学批评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有《遗山集》等。

《论诗绝句》三十首是元好问诗论的代表作,作于作者二十八岁时,后来可能经过改定。它们评价了自汉魏至宋季这一千多年间的重要诗人及诗派。本诗评论诗人谢灵运和陈师道。陈师道崇尚闭门觅句式的“苦吟”,黄庭坚《病起荆江亭即事十首》之八云:“闭门觅句陈无己。”元好问在这里高度称赞了谢灵运“池塘生春草”句意境的自然天成,以此反衬出雕琢、苦吟的徒劳无功,那样将有伤诗歌的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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