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乔这段日子过的还算惬意,自从唐昊阳好了后她发现很多事情都不用她自己操心了。就连有时候和他在一起讨论,谢青乔自己也懒得动脑筋。对此唐昊阳也很无奈,在他那有限的记忆里,自己的娘子好像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怎么现在猛然一下子退化成一只无害的猫咪了?
对此,谢青乔振振有词:“反正这些事你也能想到办法,那我还想什么?嘿嘿,有聪明过人的唐三少爷杵着,咱就退居二线了,养养花什么的挺好。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个无害又善良的人。”
唐昊阳无奈地笑着。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太希望谢青乔卷进之后的是非里。
至于二夫人那里的李嬷嬷,唐昊阳派了几个贴心的人,将此人背景查了个底朝天。原来二夫人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忠心耿耿地一直跟在其身边。而当初的杏梅,李嬷嬷知道到她家祖母病重,二夫人让李嬷嬷对其施了恩。但又威胁杏梅,若不听从她的吩咐其家人怕是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每每想到此处,唐昊阳就无比懊悔。为何当初自己没有选择查出真相,为何当初自己没能注意到杏梅的异常变化,如果当初他哪怕能留意到一点……
但这些都不能成为扳倒二夫人的证据,杏梅是死无对证,而那个老太医也不知所踪。要想彻底除掉这个二夫人,就必须拿到更有利的罪证。
大家每日在唐府过着表面平静的日子。唐昊然虽然为四弟的事情与三夫人有所过节,不过每天依旧去博古轩报到,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本指望着三弟从寺庙里住了一个月会有所好转,可依旧还是老样子。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哟。”唐昊然叹口气,无聊地坐在大堂的椅子里。大堂里的掌柜师父伙计都已经习以为常,只要这位爷每天能来就谢天谢地了。况且博古轩早就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做事方法,多个少主子无非是稳定人心而已。
“请问,掌眼的师父在哪里?”
唐昊然抬眼一瞧,只见一个清秀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以精致檀木长盒。不等他起身,老掌柜便立刻迎了上去:“这位客官,您是想看什么?”
书生指了指木盒:“我手里的这幅画。”
老掌柜不愧是古玩里的老人了,当即一眼便看出那装画的木盒不是凡品,想必里面的画更是珍品,立刻将书生引到内堂。
待书生将画取出,老掌柜浑浊的眼睛突然精明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幅画乃前朝大画家沈昱所作。这个沈昱一生作画许多,皆为精品。但在他老的时候,几乎将所有的画全部烧掉作为自己的殉葬品,是以流传下来的不多。当今除了一幅挂在皇宫,一幅成了先帝的陪葬品,自己眼前的恐怕是仅有的第三幅吧!
老掌柜虽心中大惊,可脸上依旧不温不火:“不知客官要如何处理这幅画?”
书生道:“这幅画乃家中先祖留下来的,若不是家生变故我是绝对不会拿出来抵押。我想押个三个月活契,三个月后等我手头银两周转过来,除了本金另加三分利来赎回。”
老掌柜迟疑片刻,这画若是抵押价钱肯定不低。果然,书生又道:“我想掌柜的应该知道此画是谁所作,我想,八千两的价钱还算公道吧。”
“八千两?!”老掌柜咬着嘴唇倒吸一口凉气。的确,如果这是副真画,八千两的确是童叟无欺的价钱,就算此人不赎回去,博古轩也不亏!
不过八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啊,乃博古轩两年的利润。这笔买卖可不小,老掌柜当即让小厮伺候着,自己走向大堂与几个掌眼的老师傅商量了一番又通报了唐昊然。
“如果真是沈昱的画,那这笔买卖咱们一定要做下来。要知道,沈昱的画现在可是有价无市!八千两?哪怕是一万两都会有人抢着买。”
唐昊然所说正是老掌柜和掌眼师傅心里所想。大家提着十二分小心一起见了那书生。
书生大方的将画展开,的确是沈昱所擅长的山水画。掌眼的师傅门拿着戒尺,一尺一尺比着画仔细查看,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辨别,无论是“气、韵、思、景、笔、墨”哪一种皆是沈昱神韵,而且画中落章也是沈昱特有的印章——落章中暗含一只展翅而飞的鹏鸟。
书生一脸坦然地悠哉喝茶:“不知几位看完否?”
见着掌眼师傅一致点头,唐昊然心中已无疑虑,当即道:“兄台,这幅画我博古轩收了。”
书生大喜:“好,不愧是博古轩!也只有博古轩这样的老字号能收下沈昱之画。”
当即跟着老掌柜去登记了姓名与家里住处,以及签订三个月活契契约。
“要不要我们派人送你回去,毕竟你一个人带着八千两不太安全。”
书生抬手行礼:“多谢掌柜好意。不过这是银票,我不说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在下身上揣着银票呢?若让人跟着反而引起了注意。”
见书生如此,老掌柜也不做坚持,喜滋滋的回去看画了。
“什么,大少爷你要将画带回去?”我地祖宗哟,这可是沈昱的画,您老可别弄坏了!
唐昊然轻松地摇着折扇:“怕什么,那书生用木盒装着我也这样装回去,有甚不妥。拿回去给老太太她们看一看,明日我再放回来。”
掌柜的心底憋屈,他还打算今天好好欣赏一下这画。可谁让别人是东家呢,不过这次他倒是硬派了七八个小厮跟着,免得这位大少爷路上出了什么差池。
唐昊然喜滋滋地将画带回家,老太太就差爬在画上面看了。
“真,真,真是妙极了!”
老太太摸着画,不禁赞叹道:“早些年,我在宫里见的沈昱之画就是这个神韵!”
“老太太若是喜欢,就将此画挂在屋子里吧。”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还是放在博古轩的珍宝屋里妥当,放在我这,若哪天被手脚笨的丫鬟泼了水撒了墨的,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谢青乔不懂画,不过此时她脑袋里全部都是在寺庙里,那个十四岁的唐昊阳说以前杏梅如何拿着一些东西找他去鉴别的景象。
“大哥,这幅画能够让我看看吗?”
唐昊然一愣,在他的印象里三弟妹似乎一向对古玩画卷之类的不感兴趣。啊,果然是知道了是沈昱的画,所以连不喜古玩的人都有如此兴趣。当即小心翼翼地让仆人将画展到她眼前,只听谢青乔又道:“大哥,青乔有个不情之请。”
“嗯?是什么?”
“我听说昊阳以前很喜欢古玩,如果能让他看看这幅画,说不定就能让他想起一些以前的东西呢?况且这还是沈昱之画,若是昊阳见到的,怕会是高兴的睡不着觉吧。”
此话一出,唐昊然顿时拍了拍脑袋:对啊!整个唐府里还有谁比他三弟更痴恋古玩的,那个唐昊阳就差抱着古玩睡觉了!小的时候他自己还取笑过唐昊阳,说他以前别娶媳妇儿了,直接娶世间最珍惜的古玩算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谢青乔,她自然不知道谢青乔心底的小心思,不过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孙儿最喜欢什么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让青乔带回院中吧,明日还给你大哥就是。”
谢青乔满心欢喜的结果装好画卷的木盒。什么杏梅,她要彻底驱逐这个人在唐昊阳脑海中的影子!
就当谢青乔有如得了糖果的小孩就差一路蹦回自己的一览芳华小院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终于在院子的月石门门口,理了理仪容,如往常一样淡雅的走进去。
唐昊阳果然待在他自己房里看书,谢青乔神秘的冲他眨眨眼睛。
“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唐昊阳放下书,饶有兴致的看着谢青乔。
“我带来了一样宝贝!”
谢青乔得意洋洋的将身后木盒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果不其然,唐昊阳眼神一亮:“紫檀木盒,这木头的树龄怕是已过了百年,否则沉不下这样的颜色的香气。”说罢,便要打开,却被谢青乔一把按住盒子。
唐昊阳一时不解,看着谢青乔瞪圆了的眼睛,当即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立刻站起身恭敬施礼道:“多谢娘子带了珍宝,能让在下一饱眼福。”
“这还差不多。”谢青乔满意的坐在一旁。
其实唐昊阳专注一件事物的时候,那神情很是迷人。谢青乔注意到自己发花痴的时候,立刻脸红地别过头。她,她才不承认这厮天生长的好看。嗯,肯定是她此刻心情不错,所以顺带看着唐昊阳也顺眼不少。
过了半响,唐昊阳放下画卷,此时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谢青乔一愣,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你,你不喜欢这画吗?”
见谢青乔失望的神情,唐昊阳感到莫名心疼,当即道:“不是不喜欢。”
“那是什么?”
过了许久,唐昊阳认真道:“这是副赝品!”
赝品?!
谢青乔惊得合不拢嘴:“你再看看,这可是大哥和好几个掌眼师父一起看的,怎么会有错?”那可是八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啊!八千两,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唐府,也不是笔小数目!
“这真的是副赝品,而且是个造假很高的赝品。”唐昊阳放下画卷:“画有三:一、绝似物象,此欺世盗名之画;二、绝不似物象,往往托名写意,鱼目混珠,亦欺世盗名之画;三、唯绝似又绝不似于物象者,此乃真画。”
“你说简单点,这么深奥我不太懂。”谢青乔蹙着眉头,很是紧张。
“简单来说,沈昱之画,第一眼看上去山是山,水是水。再看,山不似山水又不似水。待你仔细观看,则山好似山又不是,水好似水又不是水。全凭意象。”
“这……”谢青乔只觉得眼角有些抽抽,她深深认为,那个沈昱肯定是个近视加散光患者,以至于他的画也必须要用散光的角度来看。
“那现在怎么办?”谢青乔将大哥的事情悉数告诉唐昊阳。三个月后,那个书生说不定就会来取画,若到时候发现画成了赝品,博古轩岂不是要背上黑心商家的骂名?
“他不是说不定来取画,而是一定会来!”唐昊阳沉思道:“这么精心的造假,蒙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他大可说自己是真画进我博古轩假画出,如此一来,博古轩的声誉扫地,怕是很难再在云州城站稳脚步。而且我唐家的基本就在古玩这里,这是狠毒的一招啊!”
“关键是要怎么让大哥知道这画是赝品呢?”谢青乔皱着眉,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看出来的吧。可如果告诉大哥是唐昊阳看出来的,那不是无疑告诉他人:快看快看,唐昊阳已经好了,大家再来砸一次他的头吧。这不是有病嘛!
“三个月……三个月后来取。”唐昊阳看着桌上画,其实如果不是处在现在这种情况,他倒是很想与那位造假画之人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