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乔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总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其他三人给包围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杀了唐昊阳!说好听点叫刺激,说难听的你那是谋杀亲夫啊!”周子轩不断擦着额头的汗,那一夜要不是陈宝宝冲的快,谢青乔手里的板凳就不知道落在唐昊阳身上哪位部位了。
“谋杀亲夫按律当充军。”林默抱着臂靠在一旁幽幽道:“不过如果你肯贿赂一下刑部的话,也是可以考虑给你减刑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谢青乔抱着脑袋低声咕哝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样做了,但当唐昊阳一脸认真的问她是谁的时候,她真的有一股要杀人的冲动!如果不是在气头上忘记了随身空间这回事儿,谢青乔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从空间里掏出匕首之类……
周子轩给了她一剂白眼:“当初就嘱咐过你,他如果出现了这种状况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要冲动不要冲动,结果?”
“那现在怎么办!”谢青乔哭丧着脸,反正唐昊阳已经被她吓晕了,她彻底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到底还没有救?”
周子轩低头沉思着:“目前这样的情形还算在掌握之中,唐昊阳会出现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症状,这是渐渐好转的迹象。”说着,又看了一眼谢青乔:“你别胡乱朝着他动粗了,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经不起你这般惊吓。”
谢青乔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周子轩继续道:“这些日子,你要耐心的引导他,按照时间的顺序告诉他这些年来他身边发生的一桩桩事情。到底能不能彻底好转,还得过个十天左右才能看出效果。总之一句话,刺激是要的,但不能太过!”
接下来的日子,谢青乔照着周子轩的嘱咐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唐昊阳。她没有说自己的谁,唐昊阳也不问。偶尔会和她聊聊天,但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只是无言相坐在回廊里,看着天空发呆。
谢青乔的耐性越来越少,但脸上依旧挂着令人心安的浅笑。大家都以为她没事,但每当她挂上那虚伪的笑容,就有个人打着哈欠幽幽经过。
这天,谢青乔正往后院走着,突然发现陈宝宝一人坐在院子里发呆。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发现那二人之间变了很多。尤其是周子轩,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可陈宝宝却渐渐的没了昔日的爽朗。谢青乔轻轻走了过去坐在陈宝宝身边,她们两个在某种意义上是相似的。
“干嘛一个人坐在这里?”谢青乔拍了拍陈宝宝,同以前与她聊天一样。
陈宝宝抿着嘴唇轻笑着:“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来你有心事啊。”谢青乔探过头悄声问道:“关于周子轩?”
陈宝宝一愣:“你倒是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谢青乔摊手道:“嗯,别人我倒是没那个闲心。不过你陈宝宝,我这心里还是有一部分分给你的。”
见着谢青乔指着自己的心口有趣的模样,陈宝宝噗嗤一笑。过了半响,她轻声道:“是啊,是关于那个人。”
唔……周子轩在陈宝宝哪里已经从混蛋晋级到人了,可喜可贺。谢青乔心中暗想,嘴里又道:“能说来听听吗?”
陈宝宝叹口气:“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以前只是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整天惹是生非。可这次出来这么久……”说着,陈宝宝沉默了会儿,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谢青乔:“他一个富家子弟,居然对老百姓的普通生活了解的很多。一路而来,各地风俗他居然也都知道。咱们在路上遇到了几个病人,他嘴里说着浑话却还是将那些人给救了。我简直怀疑这个周子轩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人!”
谢青乔静静听着,陈宝宝苦笑道:“可越是这样,我就觉得我自己以前的行为非常可笑。如果他是个好人,那么在云州城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些伤人的事情。我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眼前表演着各种滑稽的动作……”
“他怕血,你知道吗?”
陈宝宝点点头:“我问过原因,但没有结果。”
“也许……他也像唐昊阳一样,有些事情不愿意想起来?因为一旦想起,就会伤心。”谢青乔也不知这话到底是对谁说。只是陈宝宝站起身来:“我再想想吧。”继而一脸轻松的耸肩:“其实两个完全不了解对方的人硬塞在一起真的很痛苦,我想……不如早点分开反而会好一点。”说罢,信步离开了。
谢青乔依旧坐在哪里,过了许久终于道:“你还要在树后站多久?”
话音落,周子轩讪讪的走出来,尴尬笑了两声:“那什么,挺巧啊。”
谢青乔没工夫跟他绕圈子,直接道:“刚才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周子轩微微别过头,谢青乔道:“你真的打算和离吗?”
身子微微怔住,他……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自从他五岁被家人送去学医,十载春秋后回家,便被告知两年后娶亲,他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也没有关心过自己娶得是谁,只是朝着父母点头称是。
“我的故乡,有一种植物叫洋葱。”
周子轩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对面之人,刚才不还是在谈论陈宝宝吗,怎么突然扯到什么什么洋葱?
“你没有见过,不过洋葱这种植物有个特点,越靠近它的人就越容易流泪。”谢青乔自顾的说着:“世上最可悲的莫过于爱上这样的人。越靠近就越伤心,虽然很伤心,但一旦爱上了就想要得到对方的心。虽然越靠近就会哭的越厉害,但依旧克制不住自己,便一层又一层的拨开它,看看它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周子轩沉默不语,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谢青乔在说什么。
“只是爱上洋葱的傻子不知道当她拨开洋葱最后一层皮后才会发现,其实洋葱根本就没有心。”只有真的很爱这个人,才会将自己的真心奉上,仍由践踏。而当两个人都没有心的时候,也就到分开的时候了。
谢青乔什么时候离开的,周子轩没有在意。这几天,他冷眼看着谢青乔和唐昊阳之间的种种。那天夜里,谢青乔朝着唐昊阳怒吼的话,他都听到了。那个人说:“全世界难道就你一个人最可怜吗?”
是的,周子轩一直觉得他就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因为父亲喜欢医术,便将五岁的他送到那个医痴手中,一待就是十年。十年寒暑,没有一个周家的人曾去看过他。当他背不出经脉图被师父毒打的时候,被师父在背部用小刀刻经脉图作为惩罚的时候,没有人同情他。后来,待他医术有成用药酒洗去背部的耻辱时,谁也不知道那是活活洗掉了一层皮。
师父为训练他接骨,亲手在他眼前打断了家仆的骨头,让他依次接上。并道:“如果你不会接的话那这个人就废了,别指望我来。”没人知道,他有多么害怕,那时的他仅有八岁而已。
为了学习毒经,师父会亲自在他眼前割破别人经脉,导致血液大量流出,美其名曰:“放血止毒。”如果他不能及时替那人解毒,那人就会因血液干涸而死。
是以,等他学成归来后,他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报复,他要让别人也尝尝心痛的滋味。每当看见父母那怒其不争的眼神,他就觉得无比快乐。听到那二人居然还替他安排了亲事后,他就决定好好折磨那个新娘子。奈何新娘子武功忒高,所以他就夜夜笙歌,放纵声色犬马之中……
“呵,也许我就是那个没有心的洋葱吧。”周子轩轻声念着。他不曾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傻女人,带着家丁仆卫将他从赌坊,从妓院,兴师动众的将他抓回来。那个傻女人会为了他直接砸了那些地方,然后朝他大吼。
她是在关心他吧。周子轩心底苦笑,但这份关心来的太迟了,他已经不需要了,所以这个陈宝宝最好从他眼前滚蛋。没错,那个时候的他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何时他开始依赖这个人……
寺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林默挑着眉头,这七八天下来,那两对个个变得阴阳怪气的。尤其是谢青乔,那么彪悍的丫头居然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怨妇模样,简直是太侮辱他林默的童年时光了。此时林默只有四个字送给那四个人:“怨偶天成!”
谢青乔面上每天乐呵呵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在害怕。她害怕等唐昊阳醒来后,完全忘了自己,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难道是大度一笑,风轻云淡地说:“哦,你忘啦?没什么啊,反正我也不太记得你。”
“放屁!”谢青乔拍着脑袋,她什么时候那么大度过了。
“我刚才遇见了智明方丈,他说由此三十里有个尼姑庵。我觉得反正也不远,要不你去看看?”
猛然抬头,不知何时林默已经坐在她身边。谢青乔愣了会儿,终于明白林默说的事情,当即尴尬的笑笑:“啊,哈哈,尼姑庵啊,原来你还记得这个事。”
“唔,当然记得。你谢青乔小时候得宏远志向我怎么能不记得?”林默一脸正经:“我连法号都给你起好了——戒色,你觉得怎么样?”
谢青乔只觉得自己嘴角有些抽抽,又听得林默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嘛,怎么你觉得这个法号不好吗?”
“好……”谢青乔咬牙道:“好你怎么不留着自己用,我记得你林大人小时候得宏愿是出家当和尚吧!”
二人相视一眼,皆不禁莞尔。
一个想要当尼姑,一个想要当和尚。千万别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在十几年前,的确是这二人心中认真的想法。
那时候,谢青乔三岁,林默八岁。一个是穿越而来心情各种低落的大龄女青年,一个是少年老成觉得人生了无生趣的天才儿童。
两人经常一起抱腿坐在山坡上,百般聊赖的叹着气,共同感慨着命运的不公。于是,村里的大人们经常会看见,两个半大的粉嫩娃娃整天一起垂头丧气,负手而立,默默的背对夕阳,留下一个苍凉而粉嫩的背影……
都说负负得正,这条真理运用到谢青乔同林默身上完全正确。两个消极的娃娃并排坐在一个凳子上,最后爆发的力量确实正面的。
八岁的林默幽幽扭过头看着每天同自己一起唉声叹气的女娃,额头顿时一阵冷汗。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目光怎么会如此短浅,居然短浅到同一个三岁的女娃娃有一样的愿望,真是太可怕太可怕了!当即打消了自己要出出当和尚的想法。
而三岁的谢青乔睁着自己的死鱼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心里暗自道:“没想到这年头出家都这么低龄化了,她居然和一个八岁的小正太有同样的念头,真的是太幼稚,简直幼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有的时候,互相拯救就在那么一瞬间。于是,二人谁也没出成家。如果这二人当时能知道彼此的心里活动话,八成现在都会一头撞死在寺庙的柱子上。
“既然你不肯斩断那三千烦恼丝,那就好好留着。再差,也差不多你当初被逼着卖玉还债的地步吧。哦,我跟你说件事儿,当初你那个玉佩怎么着也值个一百两,没想到你居然十两银子就给当了,哎哎哎哎……”
谢青乔一言不发地盯着林默,到了最后看的林默心里有些发怵,只听她道:“其实我觉得如果你没有为官,当个神棍,也是个不错的职业。连词儿我都给你想好了——阴阳五行,十卦九灵!”
两人继续着没有油盐的话题,只是被林默这么一提醒,谢青乔倒是真的清醒过来了——不管她怎么担心,该来的始终都要来,躲也躲不掉,只有硬着头皮上。
见着谢青乔渐渐恢复了精神,林默看在眼里但他还有些话没有说:“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唐昊阳已经好了。那厮八成也是害怕如何面对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娘子,所以一直装着。”
罢了,谁让谢青乔以前阴过他一次,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事儿好了。林默也是个容易记仇的人,这一点谢青乔在岁月的洗礼下,一不小心的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