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确是让人迷醉的东西啊。”徐峻坐在宽大的汽车后座上望着车窗外的华沙街头轻轻的发出了一声感叹。
“将军,您前面在说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汉斯把视线从窗外转了回来,他疑惑的问到。
“没什么。汉斯。”
徐峻抬眼看了看副官那清澈的眼神,微笑着回答:“一句感叹而已。”徐峻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边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了一只精致的银制酒壶,从上面的标志来看里面装着的是零二年产波尔多红酒。
“哦。”汉斯点了点头,看到指挥官没有什么异常,他转过头又开始观赏起窗外的景色起来。
徐峻轻轻的茗了一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的红酒,把头往椅背上舒适的靠垫上一靠,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自己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的,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徐峻闭着眼睛,他回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走过的路,不禁感慨万千。
在一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历史系的研究生,一个虽不太老实但也算本份的中国学生。一个以成为与自己的祖父一样伟大的历史学家为目标的年轻人。如果自己还在原来的那个时空的话,想必能够平平淡淡快乐的渡过自己的一生吧。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虚幻,那些愉快的回忆变得离自己是如此的遥远,就像是前世的记忆一样遥远。对,的确是前世,在那个世界里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徐峻苦笑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零二年的波尔多,那种浓郁的芬芳与绝妙的口感让他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他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汉斯,那位副官还在好奇的观赏着窗外的景色,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徐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重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自信的愉快的年轻学生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徐峻就发现自己开始慢慢的随着这个世界改变着,变得越来越让自己陌生,变得越来越让自己害怕。当那些战役计划与那些阴谋诡计从自己的脑海里一个个跳出来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种东西会是自己想出来的。
他为自己的那些改变而感到恐惧,从前的他从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什么人,更别提杀害成千上万自己所不认识的人了。可是现在,自己竟然制定了一个让几十万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英法士兵送命的计划,而且竟然还为了能够实现那个计划设下无数个连自己都觉得卑鄙无耻的阴谋圈套。
自己把自己以前所学到的那些知识都用在了怎样来更多更快更完美的杀人上面,把那些应该为人类发展出力的知识用在了勾心斗角尔与我诈的政治斗争上面。这是那些教导自己的师长们永远都不会想到的吧。
徐峻觉得自己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变得越来越嗜血了,每次战役的胜利,他都为自己的计划让无数的敌人送命感到无比的兴奋自豪和骄傲,但是自己很少去想过自己的计划给多少家庭带来了痛苦和悲伤。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敌人?自己一直在对自己说如果自己不去把那些敌人打倒的话,那么自己就会被他们所打倒,所以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所用的任何手段都是合理的,自己是在自卫。
但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借口,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当自己从那些士兵的血泊中获得快感和满足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不再是纯洁的了,自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yu望而在打仗,为了那种战争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无比的兴奋与血腥的刺激而打仗。在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完全的忽略了自己是站在非正义的一方,是在侵略别人的家园,而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那些虚荣心与为了获得那种刺激,自己想出了无数恶毒的计策和圈套。甚至自己还在为获得那些漂亮的勋章与荣誉而沾沾自喜,而从来没有去仔细想过这些勋章和功勋背后隐藏着无数为保卫自己的国家与自己的尊严而献身的战士的尸体。自己的内心其实和希特勒那个疯子一样充满着的战争的yu望,但是当自己明白这一点时,一切已经晚了,自己已经深深的陷了进去,自己已经完全的沉迷于这种血腥的游戏之中。
改变自己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权力,世界上最充满魔力的东西,无数人愿意为了追求它而付出生命。就是自己所拥有的那些巨大的权力,那些可以让自己为所欲为的权力勾起了自己心底里那些黑暗的yu望。
让德国走上正义的道路,让那些邪恶的行为从人间消失,要让自己祖国中国重新站立在世界之颠,这些光辉的理想使自己踏上了夺取更多的权力的道路。自己为了获得足够的权力开始变得不择手段,但是当那些权力真正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时候,自己才发现这些权力上面已经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而已经被那些鲜血玷污的自己还有没有资格来实现那些高尚的光辉的目标,徐峻实在是不想去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那些理想已经成了自己那些疯狂的摄取权力行为的借口与动力。自己在波兰的所作所为已经和正义完全的脱了节,那些被自己处决的纳粹官员里有近一半是完全无辜的工作人员,他们成了自己一时为了泄愤而发动的大清洗的牺牲品。而自己却还在那里考虑借着这场屠杀来和希特勒做个彻底的了断,虽然自己心里的确是对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帝国充满了厌恶,但是这并不能作为自己这么急着和他反脸的理由。自己在心底是想要的只是希特勒所拥有的权力,没有什么其他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份权力从一开始就在诱惑着自己,拥有了那份权力自己就可以在世界上做所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好恶来制定国家的政策,自己可以用自己所掌握的巨大的力量来完成那些理想。一切都是为了理想吗?最大的理由还是想要满足自己的yu望吧。
想到这里徐峻又喝了一大口酒。
自己已经开始堕落了,既然已经堕落那就继续堕落下去吧,只要自己还有那几个伟大的理想还存在自己的心中,就算自己被无辜者的鲜血浸透,但是心底里将还会保存着一块干净的净土。为了实现那些目标自己变成恶魔又如何。堕落吧,在这个国家历史上最肮脏最纷乱的时代也只有堕落才能获得成功,在肮脏的政治斗争中还保持着一颗正义的心的人将没有任何生存下去机会,在由邪恶控制着的国家里只有比邪恶更邪恶才能打倒邪恶。既然如此,索性就让自己心底里的黑暗都爆发出来吧,让那些魔鬼知道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邪恶的魔王,让他们尝尽他们带给别人的所有痛苦后带着悔恨回到他们来的地方去,回到地域去。
想到这里徐峻又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的那些正义感的确是根深蒂固啊,现在自己又在为自己找理由了,想要满足自己的yu望才是真实的理由吧。看来自己还是不够清醒,在这种政治和利益的战争中是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的,正义只属于胜利者。而那些在斗争中死去的无辜的人就算是为了正义而献身吧。既然自己的目标是正义的,那么过程中的那些邪恶也可以一笔勾销,到时候除了自己谁会知道自己是邪恶的。
不过这样想也不完全准确,事实上人的行为并没有什么绝对的正义和绝对的邪恶的分别.只是在人的意识中才有这两种东西的区别存在,它们按照观察者观察事物的角度不同而不停的变化着,可以有正义的邪恶也可以有邪恶的正义,所有东西都在人的一念之间。现在自己只要按照自己的心中的yu望来走自己的道路,既然命运把自己推上了这条布满尘土的道路,那么索性放开心情染黑羽毛做一个真实的堕落天使,也比畏首畏尾害怕自己的长袍蒙尘的那种虚伪的上帝的使徒痛快一千倍。
徐峻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他既然已经不是天使,那么就做个成功的恶魔吧,反正两者的目标都一样,把所有人都送进天堂,只是手段不同罢了。
想到这里,徐峻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又喝了一大口酒,以示对自己想通了一件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的庆祝。
徐峻看着窗外的街道,心里感到无比的轻松。现在整个波兰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所有的事情又重新上了轨道。虽然徐峻已经从那些从大清洗中幸存下来的纳粹官员里挑选出了一部分重新组建了新的管理机关,但是管理人员的漏洞还是很大,结果徐峻索性启用了大量的波兰原来的那些市政官员来管理他们的城市,当然这些官员的工作还是受到了德国官员的监督。那些波兰人干得不错,现在看来至少在短时间里还不会出什么大的疲漏。
华沙与其他的波兰城市在一天的时间内又恢复了正常的运作,除了以前在那些街道上巡逻的保安警察全部换成了武装党卫队士兵外,其他的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徐峻对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社会秩序的恢复感到非常的满意。
这时在离徐峻的座车不远处的人行道上走过来一队武装党卫队的士兵,他们很远就看到了这辆华沙最显眼的豪华奔驰车,档泥板上漆着的那面纳粹党旗和军衔标志证明了这辆车主人的身份。那些士兵等到那辆车接近后笔挺的立正站定,然后整齐的敬起了持枪礼,徐峻看到这一幕后也在车里潇洒的给那些士兵回了个军礼。
忠诚,看到那些士兵徐峻暗暗的感慨到,自己真的能获得所有人的忠诚吗?
在前天的那个会议上自己获得了所有军官的誓言效忠,当时把自己感动的简直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但是自己在事后仔细想了想,自己是否真的获得了他们的忠心呢,可能未必。这些军官中有的的确是对自己忠心耿耿,比如说那几个陆军的军官,他们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都是真正的前线作战军官,在他们被自己提升前都只是些中级军衔,所以他们还没来得及被那些高级军官的社交圈子所腐蚀,他们的誓言是可以信任的,他们的忠诚度可以让自己信赖。自己的三个副官就更别提了,他们能让杰克带在身边就说明他们没有任何势力的背景,他们的身份绝对的干净。而且自己这段时间也没少拉拢他们,所以他们的忠诚度不会有任何问题。
让自己担心的是那些武装党卫队的军官们,他们虽然是发誓效忠自己,但是其中被形势所逼的成分比较多一点。他们可能也知道,如果他们不向自己效忠,自己下一步要干掉的就是他们了。这些军官不是笨蛋,他们知道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们做出第二种选择。不过他们既然已经发了誓,就是想让自己对他们放心,所以对于这些军官以后只要稍微提拔一下,然后再给他们尝一点甜头的话,还是可以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尽忠的,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但是,自己清楚地知道在那些宣誓的人中间其实已经出现了两个叛徒。他们在回到他们的驻地后立即就向帝国保安局汇报将了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可笑的是那份报告在一个小时后就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他们低估了自己的实力,但也让自己对那些宣誓效忠的军官们留起了神。想想也对,那些武装党卫队军官们和陆军军官们不同,他们作为一个军官之前还必须是一个忠诚的纳粹党员,昨天自己在会上的讲话有很多是直接攻击他们伟大的元首的,他们当然会有抵触情绪。但是这两个家伙完全的估计错了形式,如果是在自己掌握军权之前他们向希特勒报告的话,那么自己和那些与会的军官们绝对逃不过希特勒的惩罚,但是在现在的形式下,希特勒没办法对自己怎么样。他们对元首的忠心不但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而且还会把自己的性命给送掉。徐峻经过仔细的考虑之后,决定还是先不去动这两个笨蛋,留着他们说不定还能在后面的交锋中派上用场。
他们让徐峻深深的感到,希特勒在纳粹党员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这次直接和希特勒的交锋自己看来要多加一万分的小心。
徐峻心里很明白现在是把希特勒给拉下马的最好时机,如果现在不把他给斗倒,那么自己就永远都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了。如果法国战役胜利,希特勒在德国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将升到最高,那时陆军的那些将军们也将按照当时的形势倒向元首。到了那时候,自己想做什么都晚了。只有现在,趁自己的风头和力量和希特勒不相上下的时候,自己才可能成功。
徐峻知道自己是在进行一场赌博,而赌注则是这个国家,赢的人将拥有这个国家,而输的人将输掉自己的性命。现在自己已经打出了第一张牌,现在就看那位元首会用怎样的牌来压制自己的牌,在希特勒还没动手之前,自己的任何计划都无法实施,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现在取决于希特勒的行动。
但是现在让徐峻感到疑惑的是,整整三天过去了,希特勒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人感到非常的反常。徐峻感到心里总有一丝不太好的感觉,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接不住希特勒的下一张牌,等待自己将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