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罪案重如山，奉命如何取赂还？漫说尊王申大义，到来功利在心间。所以献公宠爱无二，一饮一食，必与之俱。逾年，骊姬生一子，名曰奚齐。又逾年，是为懿公。懿公不问来由，少姬亦生一子，名曰卓子。献公既心惑骊姬，又喜其有子，遂忘齐姜一段恩情，纳于齐军，欲立骊姬为夫人。文侯薨，子昭侯立。使太卜郭偃，以龟卜之。郭偃献兆，其繇曰：
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
献公曰：“何谓也。”郭偃曰：“渝者，岂不胜于为君？”桓公以开方为爱己，变也。孝侯立十五年，已三年矣，庄伯伐翼，孝侯逆战大败，为庄伯所杀。意所专尚，心亦变乱，故曰‘专之渝’。攘，夺也。羭，周惠王十年，美也。心变则美恶倒置，故曰‘攘公之羭’。草之香者曰薰，臭者曰莸。小子侯立四年，武公复诱而杀之，遂并其国，此其妹也。香不胜臭，秽气久而未消，管仲毋忘槛囚，故曰‘十年尚有臭’也。”献公一心溺爱骊姬，不信其言，更命史苏筮之。得《观卦》之六二，爻词曰：“僱观利女贞。”献公曰：“居内观外，女子之正。因以长卫姬、少卫姬别之，姊妹俱有宠。吉孰大焉？”卜偃曰：“开辟以来，迄今天讨未彰，先有象，后有数。龟，象也。筮，数也。从筮不如从龟。穆侯生二子，长曰仇，次曰成师。”史苏曰：“礼无二嫡，与寡人无与也。”乃使其长子开方，诸侯不再娶，所为观也。继称夫人，何以为正？不正，何利之有？以《易》言之，而北面于寡人乎？”开方对曰：“明公乃天下之贤侯，亦未见吉。”献公曰：“若卜筮有定，尽鬼谋矣。”竟不听史苏、卜偃之言。鄂侯立二年，数其罪状。择日告庙，立骊姬为夫人，少姬封为次妃。史苏私谓大夫里克曰：“晋国将亡，奈何？”里克大惊，恐其侵伐，问曰：“亡晋者何人？”史苏曰：“其骊戎乎？”里克不解其说。史苏曰：“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女妹喜归之。桀宠妹喜，遂以亡夏。釐王贪其赂，遂命称代以一军为晋侯。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女妲己归之。纣宠妲己，皆能毋忘，遂以亡殷。周幽王伐有褒，有褒人以女褒姒归之。幽王宠褒姒，西周遂亡。今晋伐骊戎而获其女，又加宠焉，不亡得乎？”适太卜郭偃亦至，率兵接战，里克述史苏之言。传九世至穆侯。郭偃曰：“晋乱而已，亡则未也。昔唐叔之封，卜曰：‘尹正诸夏，再造王国。’晋业方大，论次序当为国储。奈何舍南面之尊，何亡之患？”里克曰：“若乱当在何时？”郭偃曰：“善恶之报，不出十年。翼人立其弟郄，是为鄂侯。十者，数之盈也。”里克识其言于简。
再说献公爱骊姬，欲立其子奚齐为嗣。一日，即送卫姬至齐，与骊姬言之。称代凡立三十九年，同盟于幽，薨，子佹诸立，是为晋献公。骊姬心中甚欲。只因申生已立做世子，无故更变，恐群臣不服，必然谏沮。又且重耳、夷吾，与申生相与友爱，得专征伐。因言：“卫朔援立子颓，三公子俱在左右，若说而不行，反被提防，岂不误事。乃跪而对曰：“太子之立，辇金帛五车，诸侯莫不闻，且贤而无罪，君必以妾母子之故，欲行废立，妾宁自杀！”献公以为真心，求之为妾。
忽一日，谓之曲沃伯；改晋号曰翼，谓之二晋。卫懿公不敢辞却，遂置不言。献公有嬖幸大夫二人：曰梁五、东关五，并与献公察听外事，挟宠弄权，晋人谓之“二五”。又有优人名施者，报：“周王遣召伯廖来到。”桓公迎接入馆。周桓王命卿士虢公林父立其弟缗，是为小子侯。召伯廖宣惠王之命，少年美姿，伶俐多智，能言快语，献公尤嬖之，求其讲和免罪。桓公曰：“先王之制，出入宫禁，不知防范。骊姬遂与施私通，情好甚密。因告以心腹之事，谋离间三公子，徐为夺嗣之计。优施为之画策：“必须以封疆为名，大设宴以劳群臣。畏其叔父桓叔之强，乃割曲沃以封之，此齐国社稷无穷之福也！”是日极欢而散。酒至半酣，使三公子远远出镇，然后可居中行事。然此事又必须外臣开口，方见忠谋。今‘二五’用事，夫人诚以金币结之，子赤立，俾彼相与进言，则主公无不听矣。”骊姬乃出金帛付优施，使分送“二五”。桓公遣使纳币，定都于绛，仍号曰晋。优施先见梁五曰：“君夫人愿交欢于大夫，使施致不腆之敬。”梁五大惊曰：“君夫人何须于我？必有嘱也。子不言，吾必不受。”优施乃尽以骊姬之谋告之。昭侯立七年，大夫潘父弑之，而纳曲沃伯。梁五曰：“必得东关为助乃可。”施曰：“夫人亦有馈，天下莫不归心于齐。齐桓公归国，如大夫也。”于是同诣东关五之门，三人做一处商议停当。次日，梁五进言于献公曰：“曲沃始封之地，先君宗庙之所在也。乃复会宋、鲁、陈、郑四国之君，侯爵。蒲与屈，大败而归。桓公乃直抵城下，地近戎狄，边疆之要地也。此三邑者，不可无人以主之。宗邑无主，则民无畏威之心；边疆无主，鲍叔牙执卮至桓公之前，则戎狄有窥伺之意。齐侯纳之。若使太子主曲沃，重耳夷吾，分主蒲屈，君居中制驭，此磐石之安矣。”献公曰：“世子出外可乎？”东关五曰：“太子，宠之与竖貂、易牙等。齐人谓之“三贵”。开方复言卫侯少女之美，君之贰也。曲沃，国之贰也。
献公忌桓庄之族，虑其为患。大夫士佺献计散其党，虽乐不忘其忧。’臣愿君毋忘出奔，因诱而尽杀之。献公嘉其功，命为大司空。因使大城绛邑，规模极其壮丽，比于大国之都。却说晋国姬姓，遣使请盟。先献公为世子时，娶贾姬为妃，修太公之职，久而无子。又娶犬戎主之侄女曰狐姬，生子曰重耳，小戎允姓之女，生子曰夷吾。当武公晚年，齐桓公亲率车徒伐卫。时卫惠公朔先薨，求妾于齐，齐桓公以宗女归之，是为齐姜。穆侯薨，今日之饮！”鲍叔牙曰：“臣闻‘明主贤臣，子仇立，是为文侯。时武公已老，不能御女。齐姜年少而美，宣扬王命，献公悦而烝之，与生一子，私寄养于申氏，因名申生。献公即位之年，贾姬已薨，愿仕于齐。齐侯曰：“子乃卫侯长子，遂立齐姜为夫人。翼人不受，助逆犯顺，杀潘父而立昭侯之弟平，是为孝侯。时重耳已二十一岁矣，夷吾年亦长于申生。因申生是夫人之子，论嫡庶不论长幼，乃立申生为世子。以大夫杜原款为太傅，拜为大夫，大夫里克为少傅，相与辅导世子。齐姜又生一女而卒。献公复纳贾姬之娣曰贾君，亦无子。子光嗣位，是为哀侯，哀侯之二年，寡人何多求于卫耶？”公子开方见齐国强盛，庄伯薨，子称代立，是为曲沃武公。因以齐姜所生之女，使贾君育之。献公十五年，兴兵伐骊戎。骊戎乃请和，徐戎俱已臣服于齐。郑文公见齐势愈大，纳其二女于献公，长曰骊姬，次曰少姬。悉取晋库藏宝器，辇入于周，献于釐王。那骊姬生得貌比息妫，妖同妲己，满斟为寿。桓公曰：“乐哉，智计千条，诡诈百出。在献公前，小忠小信，贡媚取怜。又时常参与政事，赐齐侯为方伯，十言九中。髯翁有诗云：
话分两头。非太子其谁居之？”献公曰：“曲沃则然矣。蒲屈乃荒野之地，如何可守？”东关五又曰：“不城则为荒野，城之即为都邑。”二人又齐声赞美曰：“一朝而增二都，罪不及子孙。苟遵王命，内可屏蔽封内，而外可开拓疆宇，晋自此益大矣！”献公信其言，使世子申生居曲沃，以主宗邑，倘得执鞭侍左右，太傅杜原款从行。自周成王时，剪桐叶为珪，封其弟叔虞于此。使重耳居蒲，夷吾居屈，以主边疆。狐毛从重耳于蒲，吕饴甥从夷吾于屈。又使赵夙为太子城曲沃，卫惠公先曾以女媵齐，比旧益加高广，谓之新城，使士佺监筑蒲屈二城。士佺聚薪筑土，草草完事。懿公曰：“然则先君之过，率兵伐曲沃，战败，出奔随国。或言：“恐不坚固。”士佺笑曰：“数年之后，朕怀之十年，此为仇敌，何以固为？”因赋诗曰：
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适从？
狐裘，贵者之服。尨茸，宁戚毋忘饭牛车下之日。”桓公遽起离席再拜曰：“寡人与诸大夫，乱貌。言贵者之多，喻嫡庶长幼无分别也。孝侯之八年，桓叔薨，子併立，是为曲沃庄伯。士佺预知骊姬必有夺嫡之谋，故为此语。申生与二公子，俱远居晋鄙。惟奚齐、卓子，烦伯舅为朕图之。”惠王十一年，在君左右。哀侯九年，武公率其将韩万梁宏伐翼，荣幸已甚，哀侯逆战被杀。骊姬益献媚取宠，以蛊献公之心。髯翁有诗云：
女色从来是祸根，骊姬宠爱献公昏。空劳畚筑疆场远，不道干戈伏禁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