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平的神色有些茫然。他正在整理书架上自己那一摞摞的书籍,听见我的话抬起头来不禁苦笑道:“是呀,小慧,你真的很能干,能干得我和玲玲都常常见不到你了。”
我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惭愧。是的,为了公司能在竞争激烈的商场中立于不败之地,我牺牲了太多属于家庭的天伦之乐啊,就连女儿玲玲的一切生活琐事也是全部推给了丈夫剑平。可是,我继续忍不住告诉剑平:“剑平,你知道吗,现在我们公司又发展了两个项目。公司里这么多员工的目光都在看着我,以后我会更忙,家里只有靠你了,请你理解帮助我。”
剑平低着头继续整理着他的书,不再说话。他准备今年考完最后一门研究生自学考试后,就到别的公司去应聘。对此,我不以为然。我说:“就算你出去应聘了一个高职位,又能挣多少钱呢?还不如在家里替我当好后勤部长,我赚的钱其实也全是你的。”
看着剑平抱着书走向他的书房的背影,我的心中不禁一动。
1996年的春节前夕,剑平多年未见的父母从山东来到重庆。此时,我正和公司的一位副总一起到深圳与港商洽谈一宗业务。剑平从重庆给我挂来长途,要求我一定要尽量抽时间尽快赶回重庆去。握着电话,我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剑平,我过两天谈完这笔生意后马上就飞回来。”然而我却没能够飞回家去而是去了香港,那是因为一笔更大的利润在等待着我去决策。临去之前,我用我的金卡取出一笔款子汇往重庆。我想用这笔款子补偿我的歉意。
除夕之夜,回到重庆的家中,我看见剑平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
“对不起,剑平,我实在是抽不开身,”我不无歉意地说道,“可是我寄了钱回来……”
“钱,钱……你现在心里除了公司和钱还有这个家吗?”剑平再次抬起头来向我狠狠地吼道。
三
一向温和善良的剑平发了这么大的火。我知道,我是伤了他的心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后,我告诉剑平,我想请他到我的公司里去协助我工作。
“算了吧!”剑平冷冷地回答我,“我们家已经出了一个你,还想让我也变成第二个你,让玲玲整日整夜都见不着她的爸爸妈妈,埋在钱堆里吗?”
“剑平!”我委屈地叫道,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剑平要到别的公司里去做个普通的技术员,我极力阻挠。每个月就挣那么一点工资吗?要知道我现在可是市里知名的年轻女企业家了,出门有车有自己的司机,认识结交的也全是有头有脑有名有钱的人物。要让我的丈夫去为别人打工,做一份朝九晚五,看别人老板脸色行事的打工仔吗?这一点,我的脸上可挂不住。我情愿他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干,就守着我的家。或者,我出钱送他到国外去继续读书,出钱给他办厂,让他经营。
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想将一切安排好了再告诉他。
1997年初,经市农业局出面,我又和成都一位著名的姓程的私营老板接触,商谈可以合作和开发的新项目。这是一位在成都乃至全省都闻名的私营企业老板。所以当他来重庆与我见面时,我自然是尽心尽力地陪着他参观和商谈。
2月14日的下午,丈夫剑平打来电话:“小慧,答应我今天下班后回家来吃饭,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随口答应着,接着关掉话机,如常坐下来主持我的会议。
开完会后,我陪着这位老板共进晚餐。微醉之际,程总似乎不经意地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说道:“章总,我很倾慕你的才干和人品。如果我们能在各方面都合作愉快的话,那就更好了。”接着这位老总似乎不在意地捏了捏我的手。
在商场上呆得久了,这种情况和场合我早已经司空见惯。我笑着巧妙地将手从程老板的手中抽出来,轻轻举起酒杯,娇媚地笑道:“程总,多蒙你夸奖,我也非常敬佩你的人品。”我故意将人品两个字音咬得很重。
大家都是明白人,心领神会之下,程老板叹了口气,转了个话题:“章总,我可以知道你先生是干什么的吗?他一定是位非常优秀的男人吧?不然,怎么会牢牢地拴住了这么年轻美丽又能干的女老板的芳心呢?”
我略略一沉吟,告诉他:“我先生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正在美国的大学里读博士生。”
“怪不得,怪不得呢!”程老板恍然大悟,一迭连声地说道,“章总原来有这么一位博学多才的老公啊!”
回到家中,按亮客厅里华丽的吊灯,再看看餐厅里点着红蜡蚀的满满一桌子的酒菜,一张纸条放在上面,剑平那熟悉的笔迹映入了我的眼中:“小慧,今天是情人节,也是我们结婚的纪念日。本来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的。现在看来已不必了。我现在心里很难过。我去了朋友那里,别找我。”
我真的没有去找他,不是为了纸条上的话,而是我真的没有时间。第三天的上午,我又飞往了广州去谈我的生意了。
两个星期后,当我从广州回来时,我的心情已从离去时的忐忑不安而变得春风得意了。此次广州之行收获颇大,我又为公司签订了一项上百万元的业务。可是,当我兴冲冲地在公司里察看后又开车回到家中时,我看见的是坐在客厅当中,脚边放着两口行李箱的丈夫剑平。
我强笑着,望着他的平静与陌生:你要出门吗,剑平?你要到哪里去?我陪你去好吗?我们到山东去看看爸爸妈妈,带着玲玲好吗?”
剑平摇了摇头,无限感慨地说道:“小慧,太迟了,别骗自己了。我要离开你,过我自己的生活去!”那一刻,我的心中有如万箭穿心。然而我强忍着,镇静地问他:“剑平,我们再好好地谈一谈好吗?”
“你有时间吗?”剑平痛苦地反问道,“这么多年来,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公司和你的事业。你有过时间和我坐下来说说话吗?你会听我说话吗?你除了给这个家里拿回源源不断的金钱以外,你关心过你丈夫的苦闷和烦恼吗?”
“小慧,”剑平继续痛苦地叫道,“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男人。这些年来,我能够理解你在商场上的甘苦和对这个家的付出,但我真的已不想在你的光环中生活。钱是挣不完也用不完的,事业也是重要的,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我想要的,其实只是一份平凡普通的生活,充满温馨,这是当初我爱上你的时候就告诉你的。”
明亮的灯光映照着。我站在门口,继续听着他的诉说:“我只想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和你过一份平凡夫妻所拥有的平常的生活,我只想一家三口能天天在一起吃晚饭,看看电视,再说说话。可是,你却有着永远也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生意。你有酒楼和宾馆,有无穷无尽的应酬和谈判,你离我真的已太远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挣扎着说道,“剑平,不要离开我!我们可以从头开始,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啊!”
“太晚了,”剑平摇摇头,苦笑道:“我已经等得太久,爱得太累了。你的光彩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沉默无语,看着剑平站起身来。他拎起自己的箱子向门外走去。
剑平站在门口,背对着我说:“本来我上次就想告诉你的,我已经应聘去了一家工厂任技术员,住在厂里,干我的老本行。有空我会回来和你签离婚书的。”
Δ生活不仅是罗曼蒂克
【陈兆兰】
当我的人生之旅踏上第22级台阶时,鬼使神差,命运竟将一位诗人赐予我做了丈夫。“缘分”两字不由你不信。
说起来还是10年前的事,那时我还是一名刚满19岁的大学中文系的女学生。19岁,没有噩梦,如花似玉。既内向又外向的我,正是一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心中好似一片晴朗的天空,经常在心中偷偷地憧憬和勾画自己未来的那个“他”。“他”=三浦友和+高仓健。三浦友和潇洒倜傥、多情体贴,但不够深沉,缺少深度;高仓健粗犷深沉、富有力量,但略嫌呆板,不够浪漫。“他”应该是仪表堂堂的,应该是深沉多情、具有深度和力量的,他应该有绅士气质,又有骑士风度。他走在大街上,应该使绝大多数男人相形见绌,失去信心。其实,只有上帝才知道,这样的男人到哪里去找?
一天,我中学时代的一位极要好的女友到学校来看我。闲谈中,她告诉我,她的一位同事,一位相貌不凡、才华横溢的青年诗人正追她,且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之势,而她又舍不得割舍与她相恋3年的男友,感情的天平不知该倾向谁的一边,她要我帮她分析分析,拿个主意。说来滑稽,从未涉足爱河、单纯得如一泓清水的我竟被她敞开心扉的一片信赖之情所感动,真就给已有3年恋爱史的女友当起了“恋爱参谋”。我便问她:“此君品行如何?可是那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轻薄流氓诗人?”她说,否!于是涉世未深的我还真傻乎乎地给提了一条参考意见:鱼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两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我这位女友当时被我这番话感动得不行,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真是英明到了家。也不知女友“参考”了没有,一年以后,天公巧合,我大学毕业也分配到了他们那所学校,竟发现女友依然脚踩两只船,既未舍鱼,亦未舍熊掌。于是,被愚弄了的爱神就毫不留情地惩罚了这位贪心的女友,用一根挣不断的红丝线将我和这位诗人紧紧地捆在了一起。我想爱情不是请客吃饭,用不着你推我让的,接下来我便做了诗人之妻。
一纸大红结婚证书给我绚丽的少女时代重重地、匆匆地画了一个句号,我们开始了诗一般的日子。
初为人妻,整天沐浴着他那炽热的目光,享受着那双多情而温柔的诗人之手的爱抚,品尝着他的诗情画意,沉浸在缠缠绵绵的幸福之中。然而,幸福之余,总有一丝一缕淡淡的忧伤时时缠绕着我。我是一个少妇了,这是一个幸福的现实,也是一个无情的现实。少女之门对我永远关上了,不能爱唱就唱、爱笑就笑了,不能爱哭就哭、爱闹就闹了,不能自由自在地来,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去了。“家”,像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我,扯着我;家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着我,攫着我。在世人眼里,我再也不是一个一尘不染的少女,再也享受不到那些痴情男士们热切的目光和一大叠一大叠迷人的情书了,那种男孩儿如蜂似蝶、众星捧月地关注我的时刻再也不会有了。从此后,只有一双眼睛热切地注视我。我一下子还不习惯这人生角色的突然变换,但我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我耐心地安慰着自己:有得必有失,世间之事难得两全。我开始冷静地面对我今后的岁月。往后的日子,我要适应他,他也要适应我;他要承担一个丈夫的责任,我也要尽一个妻子的义务。悠悠岁月,我要为家料理一日三餐,我要为家铺床叠被,我要牵挂他的冷暖温饱,我要与他一起哺育儿女、赡养双亲。原来,生活不光是一首罗曼蒂克的抒情诗,更是一首严肃而发人深省的哲理诗啊!
婚姻=爱情+道德+义务。这样的婚姻才能白头到老,魅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