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情感分居
【王书春】
小玫和大朋是在大学里相爱的,所有的同学都说他俩是天生的一对。他们的难题来自大学毕业分配,大朋回到了家乡县城当了一名中学教师;小玫留在了城市,当了一家报社的记者。
大学校园里戏称有些大学生为爱情候鸟,就是说,在校园里相恋了,可毕业后天各一方,也就自然分手了。小玫和大朋不同,他们发誓要相爱一辈子。
他们真的成为了爱情候鸟,夏天到小玫的北方城市相聚半月,冬天到大朋的南方水乡相守10天,用大朋的话讲,他们把收入几乎都捐给了铁道部了。
一年就盼着这么两次,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亲密如初恋;分离的日子里,他们就鸿雁传情,据大朋说,他有病住院都没耽误过写信。10年来他们的通信一直是情书——初恋一样的情书。这10年间,许多同学结婚了、生小孩了,可他们都羡慕小玫和大朋,因为他们的婚姻都没有小玫和大朋甜蜜幸福。
小玫和大朋的真心相爱,感动了同学们。许多同学都出力帮忙,终于让这对分离多年的相爱的人相聚了。他俩补办了一次婚礼,几十位同学从全国的四面八方都赶来了,他们与其说是参加婚礼不如说是来感受这对恋人的爱情。
我和大朋是文友,自然要参加他们补办的婚礼。因为那次婚礼,我还写了一些甜甜蜜蜜的文章,可两年后,也就是去年春天,我听说小玫和大朋离婚了。我急急忙忙找到了大朋,大朋平静地说:“这是真的,我和小玫爱的都是10年前的那个人,现在我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都让对方失望了,这也是我离婚后才想明白的,可是已经晚了……”
那天,我们几乎一夜没睡,看得出来,大朋还在深爱着小玫。大朋跟我讲了他们的情况:“我跟小玫分离了10年,可那10年我们都生活得非常幸福,因为我们心中有爱,时时刻刻心中都有一份牵挂都有一份思念都有一份美好。那10年,我们谁也没感到对方的变化,也就是说,我们的爱情仍是大学时代的爱情,可我们的人已经不是大学时代的人了。那10年间,我们谁也没有心情去想对方和自己的变化,那时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一起生活。同学们帮忙,我们相聚了,也能相守了,我们补上了10年的缺憾,我们都感觉像生活在蜜缸里一样……可好景不长,几个月后,我们都平静下来了,我们很快都进入了各自的社会角色和生活角色——10年来我们已经变成的那种角色。于是我们的分歧产生了,因为我们都突然意识到对方变了,变得让自己陌生了,我深爱的人怎能变成这个样子呢?于是我们都各自进行着艰难的努力——拯救自己深爱的人!可我们都失败了,也都失望了。我不想讲太多的细节,那样我会伤心的,我不想让它再有新的伤痛了。”
看到大朋十分痛苦的样子,我对他说:“其实,你自己已经找到原因了。能相爱一生的人,并不是说他们还保持着初恋时的爱情,而是他们在相爱相伴相守的岁月里,各自都接受了对方的变化。我曾经采访过一对金婚夫妇,老人告诉我,爱情就是两个人的心灵牵着手走过漫长的人生路,心灵相通,就会时刻感知对方的情感变化和行为变化,两个人的情感也就永远牵着手了。大朋,你们相爱了10年,可你们爱的还是10年前的恋人,等发现了距离后又一心想把对方变成原来的样子。也许稳定一段时间,都好好想一想,说不定还能重修旧好……”
大朋和小玫这对深爱的人分手了,让人们感到意外,也让人们感伤,可感伤之余,我们明白了一点:永远不要让自己和相爱的人情感“分居”。
Δ小妇人日记
【邓燕婷】
有些话不可以不说了。想我当年,16岁的妞儿,就跟着那些前辈的屁股后面,到关押劳教人员的小岛上采访。后来写了部中篇小说叫《小岛之情》,不过没有发表,却嫁给了岛上一名男子。21岁结婚,23岁为人类繁衍后代。
这男子肯定不是劳教犯,是管劳教犯的一名队长。那年头我特崇拜公安战士。某日,夕阳西下,看见一座小山丘上,站着一个高高瘦瘦、五官清晰的年轻警官,腰束皮带,背着手,昂着头,一股冷峻地监督着劳教人员种白菜。他的背景是水流、内河船,以及对岸朦朦胧胧的蕉林和山。多年后在卡拉OK见人唱《少年壮志不言愁》,就那模样。指导员介绍说他们有三个公安学校的毕业生,他便是其中之一。正说着刚好他抬头朝我们这边看,白色帽沿下那张年轻的俊脸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那夜,柴油渡船把采访了一天的我们载回对岸的招待所。招待所设在江边,梦里有汽笛长鸣。下半夜忽被尖锐的哨子声惊醒,披衣到阳台一看,对岸小岛上空手电光一闪一闪,隐隐约约听到有警号和人声,我想一定是出事了。第二天他们过来说有人逃走了。警员通过连夜搜索,终于把已下水潜逃到这边的犯人抓了回去。
我便看到他大盖帽下那张极漂亮的脸有一条被稗草划破的伤痕,唤起我深深的怜悯。一个16岁的早熟女孩的怜悯将意味着什么呢?
我采访他时,他苦笑着说:来这儿劳教,顶多是3年,而我们是无期徒刑。他说公安学校以前从未试过分人到这些地方的,他是最不幸的三分之一。他想当的是破案出色、神勇无比的刑警,而不是终日带着一帮心怀鬼胎、老想着怎样怠工的劳教去种菜和开鱼塘。他一脸怅惘与无奈的神态令我回来后仍挥之不去。
与他保持通信是我堕入深渊的源泉。4年后一不留神就嫁给了他,然后做尽女人在人类社会该尽的义务。可怜那一年我才23岁,大女孩抚养小女孩,事事亲力亲为。日转星移,终蜕现为一地道妇人。
入冬的一夜,我的拍档给了两张票,与先生到天河体育中心看SHOW,在门口他以我的名义买了一大堆零食,什么九制陈皮、巧克力、奶味瓜子和旺旺雪饼之类。进去后不到3分钟,就沉不住气,因为不能吸烟,游手好闲的他致力“开发”零食,同时如坐针毡地趋前望后地研究全场的灯光出处。我想他是体育中心有史以来最坐不住的观众以及最细微地欣赏其室内装修的人。他那么忙令我很懊悔带他来。他一点儿也意识不到坐在旁边的我的情绪是如何的低落。当美国那个据闻由联合国出资举办过独唱音乐会的黑人女歌手简妮弗·格林(JENNIFERGREEN)上场,唱出一首旋律无限优美,哀婉动人的《人鬼情未了》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哭简妮弗这个体态肥胖得要人搀着上台的黑人女歌手有如此摄人心魄的艺术魔力,也在哭我进入这个境界时的灵魂的孤独、很孤独。今生注定在我身边的人无法与我进入同一境界,我们不能无言地交流。
于是极困惑。
在我们不懂情爱时,就落入了婚姻的围城。我们是笑着,穿着洁白的婚纱喜气洋洋地走进去的,如今却愁眉苦脸思忖着,却不敢就这样走出来。因为谁知道出城后看到的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色呢?
在这矛矛盾盾的日子里,小妇人我过着一段又一段的日子。眼看着青春易老韶华不再,却难以逃向蓝天,只能在夜静无人时,打开抽屉,摊开日记本,放一段老歌,给自己听。
Δ“丁克家庭”
【伊蒙】
今年9月14日,林振宇和张佩办理了离婚手续,一对曾经恩爱的夫妻和他们的“丁克”家庭一并解体。不知晓内情的人都很诧异,怎么可能呢?他们曾是那么幸福的一家……
两情相悦的“丁克家庭”
1988年,26岁的林振宇和24岁的张佩举行了婚礼。
林振宇和张佩都是北京人,他们在大学校园里相识,4年的朝夕相处中彼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大学毕业后,林振宇留校任教,张佩则分到了一家规模挺大的出版社做编辑。
在林振宇和张佩的婚礼上,宾客们看着高大英俊的新郎和娇美动人的新娘,纷纷衷心地祝贺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几位熟悉的朋友还起哄着祝他们早生贵子。不料新娘张佩却微笑着说:“我们决定不要孩子,做一个‘丁克家庭’。”
八十年代末,国内在婚姻和生育观念上有新思想的年轻人还为数不多。张佩在大学里接触了许多西方著作,深受西方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影响,认为“丁克家庭”是对女性的一种彻底解放。认识林振宇之后,两人感情迅速升温。谈婚论嫁时张佩犹豫着告诉了林振宇自己以后不想要孩子,她担心林振宇会失望并反对,没想到林振宇立刻随声附和,并说自己以前就曾经设想过婚后依然是甜蜜的二人世界。张佩不禁大为欢喜,两人都感觉对方是在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知心爱人。
就这样,当周围一些与林振宇和张佩同时结婚的夫妻们纷纷升级为爸爸妈妈的时候,林振宇和张佩依然是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张佩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对女儿的事一向干涉得很少,默认了女儿女婿的这种生活方式。林振宇是家中的独子,两个姐姐又远嫁他乡,父母难免有些想不开,催着他们生一个孩子。但林振宇一直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对父母极尽孝道,却始终不肯改变初衷。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林振宇的父母长叹一声,也就随他去了。
在林振宇和张佩的周围,也有一些热心的大嫂大婶们时不时地劝说他们几句。比如说孩子是夫妻感情的纽带,是以后养老的保证。林振宇和张佩对这些总是一笑置之。他们认为,夫妻之间深厚的感情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或事情来维系。如果一对夫妻感情破裂,为了孩子的缘故而貌合神离才是最大的悲哀。至于养老,抚养一个孩子长大成才与之相比是一笔大了数倍的投资……不管外界的评论如何,林振宇和张佩始终都坚持着做一对“丁克”夫妻。
现实生活中,林振宇和张佩也的确享受到了一个“丁克家庭”的全部乐趣。在事业上,两人因为没有孩子的牵绊而能全力以赴,在工作中都做得很出色,林振宇29岁就成为大学里最年轻的副教授,张佩在单位也颇受重用。没生孩子的张佩身材保持得很好,30岁时依然有着少女一样的柔滑肌肤和盈盈体态。而林振宇也完全不用像其他“爸爸们”一样洗尿布抱孩子,不用为了孩子的入托儿所、入重点小学而跑得焦头烂额。生性浪漫的张佩把两个人的小家收拾得格调不凡,还经常安排一些烛光晚餐之类的惊喜给丈夫,令林振宇感到了家庭的温馨和精彩。
当左邻右舍传来孩子的哭声和夫妻的争吵声时,林振宇和张佩正随着优美的音乐在客厅里缓缓起舞;当有的爸爸推着自行车妈妈背着画板去送孩子暑假补课的时候,林振宇和张佩却轻轻松松地锁上大门飞往全国各地旅游观光……两人都庆幸自己选对了爱人和“丁克”家庭。
妻子伤害了他想做父亲的愿望
林振宇和张佩之间的恩爱令周围许多人羡慕不已。大家都认为他们和他们的“丁克”家庭会一直这样幸福到永远,谁也没料到一场变故的发生。
事情的起因在林振宇。随着时间的流逝,35岁的他越来越感觉到生命的仓促和偶然,他像所有的男人一样,心底那种“传宗接代”的思想一日日地泛了上来。他希望有一个酷似自己相貌、继承自己优点、署着一样姓氏的儿子来替他延续生命和音容。看着周围的爸爸们,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困扰和辛苦,但孩子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仿佛就化解了所有劳累,那种充实和幸福令林振宇悠然向往。就在他“丁克家庭”的思想逐步动摇的时候,老父亲的去世决定了一切。
林振宇的父亲患了胃癌,久治不愈,医生下了病危通知。老父临终之际,回光返照似的清醒了一会儿,他老泪纵横地对林振宇说:“这一辈子我都没能抱上孙子,我死不瞑目啊,你难道要让我们林家断了香火吗?”林振宇愧疚地跪在父亲面前,泣不成声地答应父亲一定生个儿子,父亲听了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林振宇情绪很低落。他深深后悔不该只为自己着想,让父亲在遗憾和失落中等了那么多年。他决定生一个孩子,了结父亲临终的遗愿,也为自己找回一份圆满的天伦之乐。但犹豫了好多天,林振宇都不知道如何对妻子张佩开口。那个时候,33岁的张佩已经是出版社能力最强的副编审了,担任着领导职务,公事繁忙,且出版社正是发展的黄金时期,他不知道妻子会不会同意他的建议。
张佩察觉到丈夫有了心事。一天晚上,她温柔地问林振宇:“你怎么啦,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我们一起休假出去旅游好不好?”林振宇摇了摇头,试探着问她:“阿佩,你还记得我爸爸临终前的话吗……有没有考虑要一个孩子?”张佩一听,呆了一下,旋即偎在了丈夫怀里:“振宇,你不会当真吧……为什么想到要孩子呢,是不是你觉得最近生活有些单调了。你放心,再过一个月工作上了正轨就好了,我一定会让你比所有人都幸福快乐。”林振宇认真地对张佩说:“不仅仅因为父亲的话,我自己也突然很想要个孩子了,你不会懂得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的心理。”张佩仍然温柔地说:“亲爱的,你只是一时冲动,我想你明天就不会再坚持了。”林振宇一阵失落,起身去了书房。
这是结婚近九年来夫妻两人的第一次不愉快。林振宇没有再回卧室,一个人在书房里坐到天亮,张佩翻来覆去也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张佩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兴高采烈地拉着林振宇去逛公园。在风景如画游人如织的公园里,林振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张佩选了一处景致让林振宇为她拍照,林振宇端起了照相机,正要按快门时,一个气球飘到了他的脚下,随后有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咯咯”笑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林振宇满脸笑容地蹲下来,拍拍女孩的小脸,把气球递到她胖乎乎的手上。女孩被跟在后面的父母抱走了,林振宇仍呆站在那里看着,一脸的怅然若失。
张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终于相信丈夫是真的要放弃“丁克家庭”了。她深爱着林振宇,不忍心让他这样失落,但她同样有着种种的理由不想要孩子……张佩陷入了矛盾之中。
几天后,张佩终于做出了决定。听到她说同意生一个孩子,林振宇阴郁了几天的脸顿时神采飞扬。
一转眼4个月过去了,张佩却始终不见动静。林振宇有些着急,好不容易说服了张佩,两人一起去了医院检查,医生的诊断结果是两人的身体都没有问题。林振宇又奇怪又失望,张佩劝说着他:“也许这是上天注定,想让我们继续做一个‘丁克家庭’,不如我们就维持目前的生活状态吧。”林振宇没有说话,他清楚自己想做父亲的念头绝不是一时冲动,他一定要找出未能怀孕的症结。
晚上,林振宇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思来想去,都觉得很奇怪。张佩写完文件后上床睡觉,刚钻进被窝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起身去了客厅。林振宇听到她在包里地翻了几下,又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