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内,清雅的琴声随着清风飘散在大观园中,待得曲毕,一旁伺候的雪雁连忙端了杯茶上来道:“小姐弹得真好听,真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不过小姐,弹琴最伤神,您现在身子弱,琴还是少弹的好。何况这琴声虽然好听,但是奴婢听着有悲哀的意思。”
黛玉闻言道:“好个雪雁,连余音绕梁也搬了出来,今日原本不想弹琴的,不过晴雯被撵了出去没了,想起来就难受的很,便忍不住想弹琴,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听到。”说完便叹了一口气。
雪雁道:“晴雯姐姐定然知道小姐对她的心思,唉,这也是晴雯姐姐的命,小姐还是不要太过伤心了,小姐善良,还惦记着晴雯姐姐,小姐可知道,宝二爷自打晴雯被撵出去之后可再也没有提过晴雯姐姐,也没去瞧过她”
黛玉闻言一惊问道:“雪雁,你说的可是真的?”
雪雁给黛玉换了一杯热茶道:“奴婢哪里会骗小姐。”
黛玉道:“今日去怡红院,还见宝二哥为晴雯做了篇祭文叫芙蓉女儿诔,当时听得好生伤感。”
雪雁冷笑道:“人都没了,做祭文又有何用呢,晴雯姐姐撵出去以后,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去瞧了晴雯姐姐,她可还一直等着宝二爷为她申冤接她回去呢。可怜晴雯姐姐,受了这样的冤屈便没了性命。”
黛玉叹口气道:“竟然是这样,难道我素日里竟是看错了宝二哥?还以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是如今晴雯落得这样的下场,真不知道宝二哥是多情还是无情?”
雪雁刚要说话,便见紫鹃自己掀开帘子拿了件披风走过来道:“姑娘,今日冷的很,还是穿上这件披风吧,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此时正是深秋,天已经渐寒,今日更是北风大作,那树上的叶子如同碎纸一般被风卷落四处飘零,潇湘馆外的竹子也有了萧索的气息,黛玉任由紫鹃给她披上披风道:“都是我这身子,弱得很,让你们也跟着费心。”
紫鹃连忙道:“照顾姑娘原是我们的本分,再说姑娘的身子奴婢瞧着好多了,看来宝姑娘拿来的燕窝有效,姑娘,回头奴婢便回了老太太,每日给您做燕窝粥如何。”
黛玉叹道:“紫鹃,还是不要了,如今这样,还被人说是白吃白住在这里,若是在天天喝什么燕窝粥,不被那些人笑话。”
紫鹃笑道:“姑娘又多心了,哪个人敢笑话姑娘?您可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人。再说了,这好歹是国公府,哪里能养不起姑娘了。”
雪雁着紫鹃的话心内不舒服,只道:“紫鹃姐姐,既然姑娘说了,就随着姑娘吧,再说了,姑娘原本身子也不差,只是不胖罢了。”
黛玉听这两个人的话,心内更加悲苦,不禁从晴雯身上想到自己身上来了,心里想着先前听到的王夫人骂晴雯的话:天天装个病西施,给谁看呢。想着想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紫鹃和雪雁两个见黛玉哭了,连忙劝黛玉,只是紫鹃劝的,不过是老太太太太都疼黛玉之类的话,让黛玉听了更加气闷,正在这时,边听外边小丫头过来道:“姑娘,太太院子里来人请紫鹃姐姐过去。”
几个人听了一愣,紫鹃又劝了黛玉几句便跟着那小丫头出去了,雪雁看着紫鹃的背影道:“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黛玉叹口气道:“这也怪不得她,这些年她对我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只是人往高处走。”雪雁道:“这些年小姐对她就如对亲姐妹一般,原本奴婢看着她对小姐真好,也很高兴,乐的偷懒,可是如今,她竟然这样,您来这儿带来多少东西,她不是不知道,咱们屋里您的好多件摆设,都是她拿走的吧,今日竟然也说您在这里是白吃白喝,真是气死我了。”
黛玉看着雪雁气鼓鼓的样子,自己反倒不生气了,只道:“管她们呢,好雪雁,别生气了。”
雪雁见黛玉心情好了些,又见屋子里没有外人,便狠了狠心,想将这些日子自己的想法跟自家小姐说说,黛玉瞧着雪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雪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雪雁听了连忙跪下道:“小姐,今日奴婢有几句话一定要说给小姐听,便是小姐听了怪罪也顾不得了。”
黛玉忙要扶雪雁起来,雪雁却坚持不起,雪雁磕了个头道:“小姐,奴婢刚遇见您时,刚刚六岁,奴婢还记得奴婢父亲要把奴婢卖到青楼去,是你和夫人买下奴婢,从此奴婢便跟着小姐成为小姐的丫鬟,从那以后,奴婢便发誓,奴婢的亲人只有老爷夫人和小姐。小姐对奴婢也好得很,跟姐妹没什么区别,还教奴婢认字。后来夫人没了,小姐来到贾府,奴婢看着小姐一日日的不开心,心里真是难受啊,这贾府如同龙潭虎穴一般。奴婢知道,宝二爷对小姐好,小姐也感念宝二爷的情谊,可是小姐,宝二爷真的能护着小姐吗?而这大观园里,宝二爷对哪个人不好呢?”
黛玉闻言大惊,她知道雪雁是为了自己好,也知道雪雁说的是实话,其实这些事情,她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一直装着不知道罢了,如今雪雁说出来,就如同她深藏的心事说出来一样,心里反倒舒坦些了。
黛玉瞧着依然跪着的雪雁,心内感动,连忙将她扶起来道:“雪雁,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雪雁见黛玉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里高兴的很忙笑道:“还请小姐不要生奴婢的气。”
黛玉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哪里还能生你的气,雪雁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可是从来不说自己是奴婢的。”雪雁笑道:“那以后私下里雪雁就自称雪雁了,不过小姐,如今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黛玉道:“你放心,我会好生注意的,以前吃的那个药既然也不管用,以后就不吃了,书上说了,是药三分毒。”雪雁听了笑道:“正是如此,小姐,要是能找别的大夫瞧瞧就好了,老是找王太医看,看了好几年了,反倒不如刚来的时候好了。雪雁可知道,小姐在江南的时候身体可是好好的,虽然看着弱,却不怎么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