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是三皇子楚天秦和四皇子楚辰翼的生辰八字。”将手里的一张纸条交给了坐在床上的信姨娘,莫盛迟站立在她的面前,背负着双手,问道:“夫人,四皇子……会是我离月王朝下一任的君主么?载入史册的君主,存一世的君主,我离月王朝的真命天子?”
颤颤地接过了莫盛迟递过去的纸条,信姨娘目光呆怔的看着手里的那张纸。她的面容苍黄而泛着冷冷的白,发丝有些枯萎了,全不似两月前出现在莫颜的房间时,还有神志哭哭涕涕的。神情有些无辜,为何……她的良人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只是一介妇孺,哪懂什么玄黄之道呵。
突然,看着纸条的信姨娘的眼中放出了精神的光亮,没了前一刻的呆怔,她道:“老爷,四皇子,不会是我离月王朝的真命天子!”
莫盛迟一怔,确认道:“你是说,楚辰翼不会是离月王朝载入史册的皇帝?”
“是的,老爷。”信姨娘对着莫盛迟笑了笑,乖顺的将手里的纸条交还给了莫盛迟。
与此同时,厢房外,一身着蓝衣的女子的身影悄然地退离。
楚辰翼不会是皇帝,她记住了。她笑,那么,有着皇帝命格的人,就是楚天秦了。
厢房内,莫盛迟再问,“夫人,绮连的夫君会是楚天秦?”
“是的,老爷。”信姨娘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顺。
莫盛迟将纸条收进袖里,点头道:“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一出信林院,莫盛迟便吩咐道:“摆轿,马上进宫面见皇上!”
话音刚落,皇上面前的刘公公便领了一批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臣相大人接旨。”
“臣,莫盛迟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公公念道:“奉天承御,皇帝昭曰……皇上病危,宣臣相莫盛迟速速进宫……”
接过了圣旨,莫盛迟的眼底泛起了点点笑意。
“哎哟!”莫颜微恼,“绮连,你跑什么跑,把我的药撞翻了。”不是因为绮连之前的算计而恼怒,莫颜是真的恼怒,那琉璃草是何其珍贵的东西,又得来不易,做了实验,亲自下厨房煎好的药,一下子就被绮连这个冒失鬼给撞翻了,她想不生气,都没那耐心。
“我……”绮连一愣,见了莫颜手里的药汁,那味道她熟悉的很,当即说道:“我想去给母亲熬药,所以跑的急了。谢谢你了,难为你想的周到。”
难得她还有孝心!莫颜见绮连道谢,瞬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这熬药还不是出于私心?又不是真为了给信姨娘熬药而熬药,“呃……我早上撞了信姨娘的药,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啧啧,哎哟,虽说是药盅被绮连撞翻了,可是啊,那药水全翻倒在绮连的衣服上了。哟,可惜了,那上好的蓝色料子,是绮连的新衣裳呢!
“绮连,你的衣服不好紧吧?”莫颜问道。
绮连一怔,这才见到她的蓝色绸衣上浸满了药水,“不要紧……我先回房去换衣服。”
莫颜还想与绮连多扯几句,便见楚辰翼绕过那厢的花园,往她这里过了来。晕死晕死,去哪都见的着他,他不会是来告诉她,说父亲……不,不,是莫盛迟那老家伙答应了他的求亲吧?避一时是一时,将手里的托盘交到了小扣子的手里,莫颜提了裙子就闪人。
楚辰翼的面色黑沉,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的女人见着他就跑,这要是以后嫁进了宫里还这副场景,成何体统?!
依仗着好身手,楚辰翼不费吹灰之力就拦在了莫颜的身前,想好好的抓住这个女人的手腕,将她钳制住好好的说教一顿,眼神一接触莫颜今儿个已被他拽的一道红圈的手腕,心下又生起了几分怜惜。罢了……微一叹息,楚辰翼的手作势要去握莫颜的手。莫颜心有余悸,反射性的将手缩往背后,楚辰翼进前一步,将莫颜捏成拳的手打了开来。莫颜正欲嚷嚷,感觉手里被楚辰翼放了一东西,低眼一看,是一只银哨子。
他……刻意去买来的?
正怔忪间,楚辰翼道:“时间仓促,没的选择。等我们成婚后,你要什么样的消遣的,我都给你买来。”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是楚天秦。还有桑儿的咳声,竹墨清冷淡雅的眼神,莫盛迟作为长辈故作威严的面容,以及左边绮连的旁观,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莫颜首先看了看竹墨,才向莫盛迟投去了不安的眼神,“爹……我……”
“好了好了。”莫盛迟出语掩饰尴尬,咳了一声,这才道:“四殿下,皇上宣召入宫,我们该起程了。”
楚天秦笑道:“无妨。”
楚辰翼和楚天秦相交多年,自然明白他的笑的含义。适才他笑的出声了,此时虽没有出声,心里却早已郁结不已了。要知道,他和竹墨是物极相反的两异人,竹墨属正常,表里如一的矜淡。而楚天秦,面容上越是喜乐,心里愈是狠戾。却不知,这时候楚天秦的心里在酝酿着什么!
思及此,楚辰翼看着莫颜,说道:“父皇病重,我先回宫去。再来臣相府之日,便是我迎娶你之时!这段时间,给我好好的待在家里!”后一句话,楚辰翼之前便已对莫颜说过,是针对莫颜惹上了三皇子楚天秦,楚辰翼撂下的狠话。此时说与莫颜听,自知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如今楚天秦亦为与莫颜提亲而来,他绝不容许楚天秦得逞。如此,依那楚天秦的性子,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让莫颜安分守己的待在臣相府,也算是让他放心些。
楚辰翼既说了再来臣相府之日,便是迎娶她之时,显然,他明白,此次回宫,东风流,花向何处不自知。孝天皇帝……不久矣!
那一年,孝天皇帝驾崩,扶孪而上,故去。此为莫盛迟奉昭入宫的那日的一个月后。那一月,是离月王朝的殇月,整整一月,帝都人人批麻戴孝,斋食月余。整整一月,孝天皇帝的七子,俱未出皇宫半步。表面是陷在丧事的悲戚,实质,皇位之争如汹涌的浪淘,皇家之地,无一地幸免,无一人不受牵连,竟连平日里流连花街酒巷的几位皇子,都暗中计策,步步为营。
楚辰翼果然无暇来臣相府,莫颜一月平静。
那一日,莫盛迟从朝中归来后已是二更,应邀,于三更现身了竹墨的夏竹轩。
朗朗星空下,半月桥,墩上一袭若雪白衣的温雅男子临风玉树,如艺术雕一样,美的不真实。晚风吹来,衣袂飘飞,羡煞了那刻怒放的昙花,艳折了那夜鸣叫的虫蛙。
“殿下。”莫盛迟走近,俯首作揖。
“皇上的性命危在旦夕,皇位的世袭之事,你欲倾何人?”
“殿下无接替之心?可是皇上有密旨……”
矜淡的声音打断了莫盛迟的话,“大哥碌碌无为,没有继承大统的风范。五弟、六弟不成气候,七弟、八弟年幼无知。三皇子和四皇子,臣相大人较之何如?”
莫盛迟已知他无即位之心,微一叹息,言道:“拙瑾言,四皇子无帝相。离月王朝的帝王命格,恐在三皇子的身上。”
“哦?”声音有一丝讶然,“楚……天秦……生性残暴,能握好离月的命脉?”
莫盛迟道:“或许……拙槿之言不可信。”
“罢……”转过身,男子清冷的面容正对着莫盛迟,“今日之事,你做何打算?”
莫盛迟的心里一‘咯噔’,言道:“三皇子……狠残无常,嗜血无情,臣……实不愿将女儿许于他。”
“哼,承欢四皇子,便是得罪三皇子,大人,你的心思当真如此简单?”
听出了男子话里的不以为杵,莫盛迟道:“殿下不愿接替皇位,如此,臣为殿下的安宁思虑,也为臣的处境设想,臣有六女待字阁中,愿以三女,许配两位殿下。”
“别让我失望。黑焰随时待命,我随时有可能带令媛离开离月。”
“是。”莫盛迟点头,令媛所指何人,他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