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老话说得好,盛极必衰。
三个月后,当何天莲和罗煜城渡过了蜜里调油的闪婚初期,两人之间像加了糖精一样的过度甜腻里到底是泛起了一丝苦涩。
KTV包间的沙发上,何天莲尽量维持着脸上的笑,看屏幕啊,看灯光啊,看唱歌的人啊,就是不看自己右手边的那俩人。
“还喝?差不多得了啊!”自己也喝得不少的罗煜城抢下卓清雅手上的酒杯,本能的把这个一直东倒西歪想往自己身上靠的人扶正坐好。
白翔看着坐在罗煜城另外一边的何天莲,不得不捏着一把冷汗承担起救场的重任,赶紧坐到何天莲身旁,奉上果盘,低声安抚:“弟妹啊,让你见笑了,今天这不是庆功宴嘛,大家都喝大了……”
H.E海外首秀大获全胜,一帮子人饭后又来到KTV续摊,一派歌舞升平。
卓清雅在饭局上话不多,可找人拼酒的劲头很是高调,一向不太合群的人倒是奇迹般的把场子炒得很热闹。
到了KTV后,场面更是喜庆到一个让何天莲不太喜庆的高度——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在看到自家丈夫身边黏了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大概都没法太欢脱的。
白翔这么一说,反倒让何天莲不好显得太计较,接过果盘浅笑着回应道:“这场仗确实打得漂亮,大家辛苦那么久总算没有白费,群魔乱舞的倒也合情合理。”
虽然某个借酒撒欢的菇凉过界了一点,但因为并没有正面的交锋,何天莲也不会冒失的发作而让场面太难看。
一向和卓清雅不对盘的市场部部长摇头晃脑的端着杯子凑上来,在某个同事鬼哭狼嚎的歌声里大声对何天莲喊道:“要不要找人先把清雅送回去?”
这不挑事儿吗?净添乱!
白翔横他一眼。
歌声停歇,包间内沸腾的气氛低调了一点。
“没事儿,罗煜城有分寸的。倒是你啊,明天还要上班的,可能节制点比较好吧?”何天莲一把甜嗓语调轻软,话说得大方得体,贤妻的姿态给罗煜城做足了面子,让在座的H.E同仁欣羡不已。
罗煜城是真的有点醉了,可是依然在人声鼎沸中准确的捕捉到妻子的声波,在听到何天莲的话后,表情很受用的转过头,刚想伸手搂住妻子,那一边的师妹又靠了过来,他赶紧再把人推回去靠在沙发背上。
设计部部长小声在白翔耳边嘀咕:“看看,看看,人家这老婆娶的,那叫一个正确啊。啧啧,搞得我都想结婚了。”
白翔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嘴刚要张开,又有人拿起麦克风开吼了。
于是他只好大声冲何天莲喊道:“你家还有木有单身的姐妹好介绍啊?先申明,我就要你这款的啊,温柔体贴,知所进退……来来来,先敬一杯谢媒酒……”
何天莲腾出一只手去拿自己面前的饮料罐子。
一旁早已微酣的罗煜城却反应敏捷的抬手举杯,把白翔的杯子轻轻撞开,舌头有点打结,神情却是不容挑衅的凛然:“谢什么谢,何天莲有且只有一个,这款式由本埠独家垄断,您下辈子请早。”
找SHI。当他的面还敢指名要他老婆这一款,当他不会喘气儿还是怎么的?
何天莲嘴角上翘,微微垂下眼帘,认真的对付着手里那个不被众酒鬼青睐的果盘。
“天地良心,我对我弟妹可没敢有想法,这是我亲妹!”白翔果然一喝酒就乱HIGH,“哎,弟妹啊,你家真没单身的堂姐表妹啦?我跟你说,这个可以有。”
罗煜城懒得理他耍白痴,顺手接下老婆手里的果盘,换上装满牛肉干的小碟子。
何天莲镇定自若的接过来:“翔哥,我认真的想了一下,我家单身的堂姐表妹就没有,单身的堂兄倒是有两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个人认为何天蓝比正一哥知所进退。”
白翔被惊恐的跳起来拉拢自己的外套,瞪圆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满座的哄笑声中,整晚话都不多的卓清雅却突然娇声嗔道:“师兄你还敢喂啊,何姐刚才正餐就已经吃很多了,小心她回去修理你噢,减肥可是女人的终身事业!”
到底还是杠上了啊。
一时间场面有点冷,唱歌的也不唱了,发酒疯的也不嚎了,一众人等齐齐向何天莲看去。
嗯,这姑娘不是省油的灯啊。每次发言都是观望很久才脱颖而出,谋定而后动,是个人物。只可惜每次的切入点都奇怪得不得了。
何天莲一边在心里评估对手的实力,一边镇定的接受众人惊讶目光的洗礼,理直气壮的把手上的食物送进嘴里,吃得气定神闲。
反正都吃了,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认真的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以后,何天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再用纸巾轻拭唇角,才看向卓清雅,笑容清冽如水:“我一向认为,在饭桌上表现得对食物兴致勃勃的样子是很美好的。吃东西认真,态度好,说明这人热爱生活。年轻而充满食欲的生命多好啊~是吧?”
“原来还可以这样讲呀?那你不担心吃太多会把别人吓到吗?”卓清雅醉眼迷蒙着提问的表情单纯而好奇,很有求知欲的样子。
何天莲好脾气的回答:“别人怎么样我是不知道啦,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如果答应了别人的饭局,就坚决不在桌上提减肥的事情。在饭桌上计较热量,会让同桌而食的人很扫兴的。”
“对对对,我也最怕遇到那种,吃两口就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然后就看着我,搞得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设计部的大姐大被自己下属的冒失惊得酒醒了大半,主动跳出来打圆场。
卓清雅脸颊红红的,微微侧着头,又往罗煜城身上靠,笑得很可爱的样子:“可能是我们小康之家见识浅薄了,我妈妈从小就教我说,女孩子跟男人不一样,吃东西一定要克制,不然就显得很失礼。我以为何姐家是高门大户,对个人形象的要求会更严谨呢,不好意思啊何姐。”
你才很失礼好不好!人家都结婚了你这是要闹哪样?!
“哎翔哥,你看大家都喝成什么样子了,你也注意掌控一下节奏好不好,”设计部大姐暗暗瞪了卓清雅一眼,赶紧拉起何天莲,“能麻烦你陪我去趟洗手间吗?”
庆功宴后的这场续摊让少有的几个清醒人士心惊胆战,只好草草结束,提前散场。
何天莲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切还没有结束。
果然,刚走出包厢,卓清雅摇摇晃晃的来到何天莲身边,甜甜的说:“何姐,我可不可以搭你们的车?”
设计部大姐大过来拉她:“小胖开我的车送你们,保证安全抵达,我特地交代他不要喝酒的。”别闹了亲,坐我的车包邮哦!
卓清雅略显灵敏的闪开了:“领导,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反正我跟师兄住同一区,何姐不会介意的,对吧?”
“那就这样吧,立秋,你带清雅先去停车场,我马上来。”罗煜城扶额交代完毕,往洗手间蹒跚而去。
何天莲扶住卓清雅搭上自己肩膀的手臂,笑着说:“行了,大家都闹腾得差不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卓清雅侧身靠在车门上,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似笑非笑的何天莲:“你以为你赢定了,是不是?”
“这是事实,不需要以为。”对手终于正面进攻了,何天莲一点也不意外。
“你错了,事实上我俩的筹码差不多一样重,”卓清雅笑了,笑容是骄傲的,眼神是睥睨的,“你和师兄之间有一纸婚书,可是我和他之间有你永远追不到的曾经,整整八年。也就是说,我们其实还是同一个起跑线。”
我还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咧!
“八年是很长,抗战都能胜利了——可你还是没有拿下一个罗煜城,”何天莲笑得很轻很轻,“我真意外你居然用了‘曾经’这个词。我一直觉得,‘曾经’这个词是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悼词。‘我曾经年轻过’,‘我曾经快乐过’,‘我曾经幸福过’,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就已经是过去式了,代表着拥有过但是已经失去,好像今后也不会再有了似的。”
虽然何天莲的家教是与人为善,但“何”这个姓氏背后的煊赫与高傲意味着退让是有底线的。寒碜人这件事对何天莲来说,不是会不会的问题,只看有没有必要而已。
听了她的话,卓清雅背靠车门缓缓的滑坐在地,泪如泉涌,原本已经有些凌乱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稀里糊涂,与她此刻一败涂地的情形倒是映衬得宜。
“看看,你不也有温良谦恭之外的另一面吗?你也会恶毒,也会狰狞……到底是比我好在哪里啊?不过是因为你姓何,这就是你制胜的底牌不是吗?”卓清雅自暴自弃的反手一捶车门,报警器刺耳的鸣叫悲伤的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
“如果罗煜城真的是那么猥琐的男人,也不会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了。”何天莲不是圣母,对这个觊觎自家男人并频繁挑衅的女人生不出半点同情,却也不打算再趁胜追击,就只那么站着,淡淡的看着她用眼泪祭奠自己血流成河的单恋。
“你动手?”何天莲身后响起响起罗煜城不豫的声音,带着疾走后特有的急促气息。
何天莲回头,他阴沉的脸色映入眼帘——
这一晚上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终于得到印证了。、
多么烂俗的桥段,真够给它狗血一大盆的。
“我没有,你最好相信。”何天莲挺直背脊,倔强的迎着他的目光。
罗煜城抿紧唇,沉默的上前扶起哭倒在地的卓清雅,往停车场的出口走去。
婚后第一次冷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