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点心愿,所以在他被沈伯年救了之后,得知沈伯年才华横溢,却因为当年被科场舞弊案所害,才蹉跎半生,只落得教书为业。师从于他的学生,但凡肯用心读书的,基本上都能考中功名。是以陆景陶一看到到逃伯年有个小女儿,便立刻替儿子求亲,在陆书皓十三岁的时候为他定下了沈倩如。
陆景陶为大儿子订下亲事,却让他的正室夫人陆程室极为不满,陆程室原本想要儿子娶自己的娘家侄女儿为妻的,奈何陆景陶以一个商人的果断,一谈妥婚事,他便与沈伯年立下婚书,还到官府里备了案,因此陆程氏心里再不高兴,也不敢贸然悔婚,何况陆景陶还在,这事也由不得她做主。
就是因为知道妻子不满意这门亲事,所以陆景陶在两年之后病重之时,以冲喜为由,求沈伯年答应将沈倩如提前嫁过来。
沈倩如坐着大红喜轿进门,与陆书皓拜了天地,还不曾入洞房便被陆景陶要求她敬茶拜祖宗,将原本是在洞房花烛之后的程序提前到拜天地之时。
喝罢了儿媳妇敬的茶,看着沈倩如拜了陆家的祖先,陆景陶送沈倩如一个份量不轻的见面礼,便含笑而逝。到了此时,他的心愿已了,早就油尽灯枯的陆景陶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就这样,沈倩如当着满堂宾客被陆家家主陆景陶承认了身份,便是陆程氏也找不到借口休了这个她压根儿没相中的儿媳妇。毕竟陆景陶临死之前有遗言,命儿子媳妇为自己守孝三年,除服之后方可圆房,这三年中,陆府上下谁敢不把沈倩如当大少奶奶供养,便是对他的大不敬。
就这样,沈倩如在陆府里为公公守了三年的孝,在这三年之中,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府中的流言蜚语,也不是没有受过婆婆的冷嘲热讽,每次去给婆婆请安,陆夫人话里话外都扣着沈倩如命硬,先克死亲娘,又克死公公之类的话。
沈倩如心中难过,却因守着三从四德不敢争辩,只默默忍受着婆婆的冷暴力。陆夫人甚至还以守孝为由,不由沈倩如见她的丈夫陆书皓,这些,沈倩如都一一的忍了下来。
三年孝满,依礼当为陆书皓兄弟们办除服礼,陆夫人不想让儿子媳妇圆房,还想拿捏着沈倩如的错处好把她赶出陆府。不料陆家的族老却登了门,拿出陆景陶的遗命,硬逼着陆夫人给儿子媳妇举行了圆房礼。
陆夫人在沈倩如身上先后吃了两回暗亏,因此对沈倩如的态度便可想而知了。
小夫妻两个圆房之后,陆书皓对于美丽温柔体贴的妻子是很满意的,蜜月之中自是浓情蜜意不断,小夫妻两个厮抬厮敬,小日子过得如蜜里调油一般,沈倩如还曾因此无数次的感激上苍对自己的厚爱。
然而这一切看在陆夫人眼中,却是极度的刺眼,一种被人夺走儿子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过陆夫人从来不当着陆书皓的面说什么,她只是暗地里让娘家侄子常到陆府走动,面上却是什么都不显的。
程之野,程夫人的娘家侄子,最是口尖舌滑,惯会讨人欢心的无赖浪荡子,他比陆书皓大两岁,表兄弟两个的关系不错。程之野到了陆府,只说陆书皓守了三年的孝,苦读了三年的诗书,很应该歇上一阵子。硬拉他出去游玩。
陆书皓却不过表哥的情面,便与他出去了几次,这一出去,可就惹下了一身情债。陆书皓一直被圈养在家中,何曾见过多少世面,他怎么吃得消青楼里的姐儿们花样百出的手段。因此不过两三回,他就被一个叫绮霞的姐儿迷住了,非要为她赎身,把她娶回家里做小。
陆夫人只想给儿媳妇添堵,且她又一向宠着儿子,便立刻答应了下来。而沈倩如此时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她只想着要守妇德,自己不能服侍丈夫,理当给丈夫纳小,又因为不知道绮霞的真实身份,还道她是好人家的女儿,便也满口答应下来。于是绮霞便顺顺当当的进了陆府的门,成了陆府大爷的小妾。
绮霞进门之初,对沈倩如倒也低眉顺眼,沈倩如素来不是那种掐尖儿要强的性子,就算是心里有些个酸楚,却总以三从四德要求自己,硬是压制自己的天性。由着陆书皓书皓歇在绮霞房中。渐渐的,陆书皓与她之间才建立起来,根基未稳的那点子薄弱感情,便在陆夫人有意无意的怨言和绮霞的撒娇使痴中消磨殆尽了。
回想着这三年来的种种,沈倩如不由直勾勾的看着婆婆陆夫人,深沉的眸中透着一股子说不明的东西。
看着沈倩如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陆夫人心里也不由的发虚,虽然沈倩如被害之事不是她的指使,可是陆夫人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是没有她的纵容,沈倩如怎么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沈倩如看了陆夫人片刻,方才缓缓福身道:“媳妇给婆婆请安。”
陆夫人听着沈倩如的声音和从前一样温温柔柔,随着她福身的动作,影子也在变化着,而且采薇采萍两个小丫鬟已经站在沈倩如的左右搀扶着。
若沈倩如是鬼,这两个丫鬟怎么会那样欢喜的与沈倩如站的那么近呢,何况在沈倩如的身边还有沈伯年这个陆夫人打心底里不喜,却又不得不敬重的亲家。方圆几十里之内,谁不知道沈伯年沈先生为人最正气浩然,他况且这大正午的,沈倩如若是鬼,她怎么敢站在他的身边。
想通了这一层,陆夫人心中定了下来,是人就好,她陆程氏怕鬼,可是不怕人。
“都在院子里干站着做甚,采薇采萍,还不服侍你大少奶奶回房歇着,孙才家的,说与你当家的,让他快去请大夫给大少奶奶诊脉,你们这些人都傻了不成,大少奶奶活着,还不快把那些个阿物儿都撤了,留着触霉头不成……”陆夫人立刻雷厉风行的张罗起来,她素来就是个能干的女人,否则也不能在陆景陶过世之后将陆家的生意支撑起来。
吩咐完下人,陆夫人才对站在一旁,脸色并不很好的沈伯年似笑非笑的说道:“唉呀真是对不住亲家老爷,您看这事儿闹的,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