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如被婆婆说的脸上发红,真不好意思极了,原来近日陆书皓对她的用心,就连婆婆都看出来了。
陆夫人笑笑,她在腊月二十七那日就知道自己只剩下一年的命,起初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可是张先生的脉案绝好,他有药菩萨之名,说不得很有几份断人生死的本事,陆夫人再不相信也不行。何况张太医将这几年来陆夫人身上的隐疾说的一清二楚,如同他亲眼看到的一般,这让陆夫人更加不能不相信。因此陆夫人不得不提前考虑如何让陆府的家业在她的血脉手中延续之事,这才有了腊月二十八带沈倩如放年终红包之事,那是她在向陆府之内的管事们宣告沈倩如地位的确立。
通过对沈倩如的观察,特别是沈倩如处理二太爷三太爷之事和今日应对程府亲眷们,陆夫人已经确定沈倩如会成为一个里里外外都担起来的当家主事之人。生意人讲究的就是敏锐敏捷,一旦做了决定就要立刻执行。所以陆夫人才决定将一切都告诉沈倩如,她要用这短短的一年让沈倩如完全接手陆家的产业,只有这样她死了也能放心。
“倩如,娘只有一年的日子这事你不要告诉皓儿,千万不能分了他的心,盼着皓儿科考得中光耀门楣是你公公和我最大的希望,皓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若是知道我身染重病,再没法安心读书,好在我还有一年的时间,能看着我皓儿金榜题名。”话说至此,陆夫人看了沈倩如的小腹一眼,轻声叹息道:“若是我还能看到你有了身子,那就真的死而无憾了,说起来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有了身子,我应该多多看顾你才是,都是我考虑的不周全,才让绮霞那贱人有可乘之机,害了我可怜的孙儿。”
失去孩子是沈倩如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痛,一听婆婆提起那个没缘的孩子,沈倩如的心便无法自治的抽痛起来,连维持最基本的仪态都不能做到,沈倩如的眼泪哗的一下子涌了出来。
陆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在沈倩如小月之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只有一年的寿命,总觉的日子还长,儿子媳妇也年轻,没了这个孩子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一年,这心里的后悔就别提了,若是她当初多多用心,甚至把文妈妈派到沈倩如身边,或许绮霞那个贱人便不能得逞,再过上几个月她就能见到自己的孙子。然后世间又如何能得后悔药,她便是悔断肝肠也于事无补了。
“不哭了,是娘没这个福份,以后你有了孩儿,一定到坟头上告诉娘一声。”陆夫人越说越伤感,不禁也抹起了眼泪,沈倩如一听这话可就再也忍不住了,扑跪在婆婆的膝前,伏首哭了起来。
婆媳两个的哭声传到室外,一众丫鬟妈妈面面相觑,这大年节里的,怎么夫人和大少夫人都哭了,哭的还那么惨?便是最心腹的文妈妈也不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便沉着脸说道:“都看我做什么,主子没传人,任谁都不许进去。”
春梅不甘心,自从那一夜陆夫人说要把她给陆书皓做妾之后,虽然没有了下文,可她已经把自己看做大少爷的姨娘,因此向前走了一步满脸紧张的说道:“夫人哭的这么伤心,别再是被气着了,总要有人到跟前打个圆场回圜一下才好,这大过年的可忌讳哭呢,大少奶奶素来是最有规矩的,怎么连这个都不懂!”说到最后一句,春梅不由的撇了撇嘴,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对于沈倩如的轻蔑尽露无疑。
众丫鬟听了春梅之言,有一小半竟然面上暗有赞同之色,而大多数的丫鬟却是皱起眉头,显然对于春梅之言颇有微辞,文妈妈明显是生气的,脸色越发沉郁,而邱妈妈和采薇采萍三人却是气的满脸涨红,采薇采萍两人刚要冲出来与春梅分说,却被邱妈妈一手一个拽住她们。邱妈妈向她们摇了摇头,低低道:“我来。”
但见邱妈妈大步流星的走到春梅面前,春梅一句“邱妈妈”尚未叫出口,便被邱妈妈使足力气抡圆胳膊甩了一记又响又脆的耳光,邱妈妈身材高大力气不小,这一耳光又是她含怒挥出的,只把个春梅扇的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子,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春梅又痛又羞又气,捂着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全然不想刚才她还说年节里头忌讳哭的说法。
众人看呆了,大家都知道邱妈妈的身份超然,却没有想她竟然敢当众责打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这岂不是活打了夫人的脸么?春梅她们几个在府里可都是副小姐一般的存在,平时里下人们见了谁不是姐姐长姐姐短的讨好着。
邱妈妈打完之后,冷着脸厉声道:“我打你,就因为你不守规矩妄自诽谤大少夫人,主子如何也是你一个奴才敢拿来说嘴的,连夫人都说大少夫人的规矩极好,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胡说八道。”
春梅一手虚捂着脸,她只觉得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根本就不敢碰触,气急败坏的春梅用右手指着邱妈妈尖声叫道:“你说我,你不过与我一般也是奴才,你在夫人的院子里无法无天,你就有规矩了?”春梅边说边挣扎着想站起来向邱妈妈撞过去,怎奈她刚才跌的不轻,屁股大腿都疼的不行,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与邱妈妈对阵。
邱妈妈冷冷道:“我在夫人院子里动手自是我的不是,我会向夫人请罪,可是你诽谤大少夫人之事,也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外头的吵嚷之声惊了房中的陆夫人与沈倩如,陆夫人听的真切,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冷冷说了一句:“春梅留不得了。倩如,你起来,服侍娘净面,今日正好拿春梅做阀子给你立威。”
沈倩如对于春梅对自己的诽谤无礼也很生气,自她嫁进陆府,这个春梅对她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从来都没真正把她当成正经主子,当日若不是春梅说了那番话,她又怎么会立刻喝下那碗断送孩子的参汤,想到这里,沈倩如向婆婆点点头,没有说一句为春梅求情的话,便起身去打水服侍婆婆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