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阳光白亮而耀眼,透过繁茂的枝叶照射到地上,投下点点细碎星光。
十八岁的莫小北穿着一件纯白棉布裙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阳光透过纱窗照在白皙的脸上,洒下一片金色的光。
屏幕中的设计图渐渐成型,她微微抿嘴,清澈的眸子里透出喜悦的神采。
脖子有些酸,她轻轻揉了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这时屋里蔓延出浓浓菜香,油溶进锅里的“刺啦”声,透过门板传进来,接着就是莫小南吆喝着肚子饿得声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露出莫小南一双瞪得豆大的眼睛,她挠了挠染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叫道:“莫小北,吃饭了。”
莫小南是莫小北的妹妹,两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胞胎,莫母说小北比小南大,莫小南不服气,天天和莫小北争论先有南还是先有北,这无疑和争论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无休无止,最后,争论了半天,莫小南还是不服气,也不叫姐姐,就“莫小北”“莫小北”的叫,才开始莫小北还反抗,到后来直接麻木了。
莫小北考了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成绩从小就很优异,性子安静,不爱说话,是家里的乖孩子。
十八岁的莫小南没有莫小北成绩优秀,只考了个二流大学,整天追星k歌,逛街,把自己染的五颜六色,特别喜欢做吸引人眼球的事,却是家里的开心果,家里只要有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一家四口坐在桌旁吃饭,莫母挨个给舀着稀饭,莫爸还在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莫母拧了莫父一把,朝他使了个眼色,坐到了莫小北旁边的椅子上。
莫小北早就觉得莫母有话对她说,放下手中筷子,静静地看着她。
莫母被她看的有些尴尬,轻咳一声笑着说:“小北啊,周末有空么?”
莫小南瞟了那母女俩个一眼,一口一口的拔着饭,吃得心无旁骛。
莫小北想了想,摇了摇头。
莫母喜上眉梢,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你爸爸有个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前几天遇到了,聊了半天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听说很有出息,刚从国外回来……”
莫小南听得不耐烦,皱了皱秀气的眉毛,粗声粗气地道:“妈,说重点!”说完又埋下头吃饭。
莫母瞪了她一眼,回过头,脸上笑得有点假:“我们的意思,是想让你去相亲。”
“噗……”莫母一说完,莫小南猛地把口中的饭喷了出来,白花花的米饭粒喷了一桌,莫父的报纸上也粘了许多,他和上报纸扔在一旁,瞪了莫小南一眼,板着脸说道:“你这丫头,就会捣乱!”
莫小南毫不在乎的撇了撇嘴,笑嘻嘻的取笑:“妈,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相亲么?”
莫母没理她转过脸看向莫小北,莫小贝低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红彤彤的唇抿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莫小南看了莫小北一眼,捡着盘中没有粘上饭粒的菜夹进嘴里,懒洋洋的说:“我去得了,反正我男朋友那么多,也不差那么一个。”
莫父一听立即沉下了脸,皱着眉说道:“你还敢说,你再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我就打断你的腿!”说完又转向莫小北,毋庸置疑的说:“你去,必须去!”
一时桌上气氛有些沉闷,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让人觉得不舒服。
莫小南翻了个白眼,笑眯眯的拉了莫父的袖子,讨好的说:“爸,要不我和她一起去,那男的见了一对姐妹花,他不是饱了眼福了么。”
莫父着实对这个女儿生不起气来,蹦着的脸终于裂开一个口子,瞪了她一眼,说得却很有原则:“不行,就小北一个人去。”
莫小南欲言又止,知道没得商量撇了撇嘴,埋头扒饭。
莫母叹了口气,看着莫小北的样子有些心疼,不由劝道:“小北呀,你总不能老活在记忆里,毕竟小浩已经……”
“妈!”
莫小南突然出声喝住莫母,再看莫小北依然低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却微微颤抖着,雪白的贝齿死死的咬住变得苍白的唇,她的身上,柔软的棉布群白的刺目,阳光照在她身上,娇小的身体透明脆弱。
莫小南责怪的看了一眼莫母,皱了皱眉,又对莫小北说:“你要是不愿意去,就不去好了。”
莫父看了看莫小北,又看了看莫小南,突然长叹一声,离了椅子,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不语。
莫母也叹了口气,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默默地收拾碗筷,屋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不说话,只偶尔传来碗筷相碰的叮当声。
窗外,落在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
树叶沙沙。
良久,莫小北吸了口气,才轻声说道:“我去。”
声音细微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里。
“啪”的一声,莫母手中的筷子全数掉到了地上,长长的落了一地,她也顾不得捡,惊喜地看向莫小北。就连莫小南和莫父也不由转过头来瞪着她。
莫小北勉强扯了个笑容,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不就是相亲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妈你把具体的时间地点写给我,我还要交作业,我先走了。”说完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屋。
白色的裙裾轻轻飘荡,仿佛池水中的圈圈涟漪。
三个人都默默不语,莫小南皱着眉盯着桌面发呆,嘴里的菜味同嚼蜡。
不一会,莫小北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了个文件夹,走到门换了拖鞋,边换边说:“我去上课了。”
莫母这才回过神,急忙从兜里掏出钱塞到她手里,嘱咐着说:“要是饿了就买点吃的,路上小心点,注意看着路。”
莫小北抬起头对着莫母甜甜一笑,说道:“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莫母下面的话顿时含在嘴里,张了张嘴,看着她关上门,白色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不由长叹了口气。
莫小北将文件夹抱在怀中,静静地下楼,楼道里没有夏季的燥热,要比外面清凉许多。她盯着脚下一个个台阶,眼前那个温柔少年的脸又渐渐清晰起来。
他总是含着笑倚在楼道的墙壁上等她,嘴角带着儒雅的温柔,优雅的像个王子。
看到她时,他会温柔的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牵住她的手,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清凉的仿佛能驱走夏日的炎热。
他会轻柔的点着她的鼻尖,然后笑着说:“臭丫头,你又迟到了。”
那时候,她会歪着头,故意东张西望:“谁,谁迟到了?”
他拿她无法,只得又好气又好笑的拉着她走出楼道,风吹来,扬起她的裙角,炎炎夏日里,他唇边的笑意带着清新的味道,一阵风似的为她驱走了所有的酷热……
脚下一不小心,莫小北身子一歪,扑倒在一旁雪白的墙上,怀中的文件夹直直的落到地上,她惊呼一声,急忙去拣,却一不小心跌到在台阶上,白皙的膝盖上缓缓渗出丝丝殷红,像是冬日里盛开的血色梅花。
伸向夹子的手突然停滞在空中,她突然抱住膝,脸上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落,她将头埋进膝盖,呜咽的像个受伤的小动物。
浩,我答应去相亲了,我只是不想让家里担心,我还是爱着你的阿,相信我,这一辈子,不管浩去了哪里,莫小北都是爱着浩的,一直爱着的……
寂静的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莫小北急忙捡起地上的文件夹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勾着嘴角生硬的扬起一个甜美的笑。
出了楼道,她怔怔的抬头看向上空湛蓝空际。
那里,一只孤独的鸟儿在上空盘旋而过,穿过白色的云层,消失到尽头。
白色的裙摆轻轻摇动,膝上的血慢慢凝固,仿佛一颗殷红的朱砂痣。
路旁,一个红色跑车已停了许久,反光镜中映出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女孩。
她抬头默默注视着天空,精致小巧的五官仿佛玩具店里的洋娃娃,海藻般的发松松的披在肩上,眼中幽湖般闪烁清澈,仿佛暗夜中默默盛开的百合,美丽而忧伤。
车的主人眼中倏的闪过一丝光亮,他伸出修长手指扶了扶眼前墨镜,优美的下巴轻轻扬起,薄薄的唇划开一个完美弧度,挑着眉饶有趣味的喃喃自语:“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