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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尤苏摁灭烟蒂,起身来到空荡荡的院落,此时此刻,他需要院子里的空荡来抵销他与父亲之间的沉默。雪大朵大朵地飘着,柔软得像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个梦。雪片飞过尤苏眼前时,尤苏甚至看见了雪片绒毛般的花瓣。尤苏喜爱这些极轻柔的小东西,脆弱、无辜,像极了他内心里的某些事物,这些事物附着在那些四处窜动的愤怒之上,常常被生活中忽来忽去的际遇吹得破碎不堪,也常常被那些愤怒本身大口大口地一吞而尽。

几片雪花落在尤苏手臂上,他低下头看着这些转瞬即逝的小东西,它们轻盈地融化着,快乐而纯净,不知不觉便成了一颗颗晶莹的小水珠。尤苏投入地看着这些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水珠,眼中一片神往,一时间忘了横亘在他与父亲之间的沉默,心头渐渐有了一些轻松。然而就在尤苏出神的一刻,父亲突然掀开门帘走出来,一边戴帽,一边大步朝院门走去,棉门帘在父亲身后重重摔下。意识到尤苏独自站在院子里发呆,父亲猛地转过头,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尤苏。

父亲的这一眼刹时让尤苏醒来,他一把扑掉挂在手臂上的水珠,独自点了根烟,重新回到院子的空荡与静寂中。

父亲烧完炕回到正屋,尤苏正在厨房看母亲切土豆。

母子二人也没什么话说。厨房阴冷的墙壁挥散着潮乎乎的寂静,贴上尤苏与母亲的脸颊,继而潜入二人湿重的胸腔。

“太暗了,怎么不开灯?”尤苏边说边拉了一下灯绳。节能灯“滋”了一声,接着“当”地亮了。然而亮与不亮似乎没什么分别。

“……就不能点个亮些的?”尤苏抱怨一声。

尤苏说完,母亲抬头看了看灯泡,没吭声,而后低下头继续切土豆,仿佛尤苏的抱怨仅仅是墙上的一个斑点。

沉默片刻,尤苏问:“你身体咋样?”

“……没啥。”母亲说。

寂静像水,漫过尤苏的额头。停了片刻,尤苏无可奈何地开了口:

“有空去城里转转。”

“……去了——也没啥事。”

尤苏不再说什么,默不做声地站着,就好像一个站在大水前无法囚渡的行人。

有那么两三分钟的样子,母子二人都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然而两个人又什么也没听出来。

于尤苏而言,飘移在他与母亲之间的沉默,显然与横亘在他与父亲之间的沉默不同。在母亲的这片沉默里,尤苏是与母亲一同作为落水者凫游着的,虽然他们都不是对方的彼岸,却都能够在彼此相似的境遇里看到对方传递过来的好意。那微弱的好意就好似大海中的微光,带给落水者以永恒的慰籍。而在父亲那里,那片沉默变成了隐匿着礁石的海滩,无论尤苏如何躲避,都能时时感知到触礁的危险。

母子二人之间过于持久的无言让母亲感到了不自在。

厨房狭小黯淡,尤苏敦实的身材臃塞进来,顿时加剧了空间的局促。而在这个院落里,或者,在母亲的一生中,唯有厨房独属于她,并能够使她自在。许多时候,厨房就如同母亲本身,她在其间劳作,她拿起或者放下其中的一件东西,她洒下一勺盐,切碎几根香菜,就好像看见或者触摸自己的一段心事。年年月月,她按照自己的方式,鼓捣和分派这些食物、调料、碗碟,就如同命运为每个人安排了与他们匹配的生活。只是她从来不能真正地像命运一般从容和不动声色,她胆怯而自卑,一当有外人踏入并审视这块独属于她的领地,她便为这块领地的简陋羞燥起来,即使是眼前这个当了城里人的儿子也一样。母亲的一生都在这里了,而母亲又明白,她卑微的一切都无法禁得住旁人的审视。

切完土豆,母亲在围裙上一边擦手,一边小声说:“这儿挤,别站着了。”

尤苏瞟了一眼母亲掠过他额头的眼神,空洞、躲闪,好似一滴冷雨,被风吹着擦过。

窗外,雪片纷纷扬扬,每一片都像是愈发柔软了。尤苏重又在正屋沙发坐下来的时候,有意不去再看窗外的雪。尤苏知道,那些窗外的柔软与晶莹,都与这个院落,以及这个院落里的事事物物没什么相干。在他的记忆里,这儿的一切仍然是碎裂、急剧与燥乱的,如果没有这些沉默与寂静把它们沉沉压着,谁知道它们会不会跳起来把这个空荡荡的家掀成一片狼籍。

父亲烧完炕回到正屋后,仍旧坐回那个角落里的位置,仍旧佝偻着腰吸烟。

尤苏坐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翻看一张两年前的旧报纸。

一同坐着抽烟,一同坐着等饭,一同坐着沉默,一同坐着熬时间,所有这一切,都比一同坐着说些什么好。话语像连着心脏的十指,从第一个音节起就含着企图,企图冲破时间,回到过去,再变成闪着白光的钩子,把往事的心脏掏出来。所以,在现在的这个院落里,谁都害怕使用话语,谁都忌讳和躲开话语。因此话语也背离了这儿的一切,它们缩在自己的内涵里,既不展现自己的准确,也不炫耀自己的丰富,它们只把自身那些不带有任何营养的壳扔出来,卡嗒一下,让这家人像吐皮儿一样吐出它们。

父亲缓缓吐着烟雾。有几个瞬间,尤苏趁翻动报纸的机会,从视线的空当里扫了父亲几眼。每扫过一眼,尤苏都会无意识地加长吐出一口烟雾的长度,显然,父亲这副完全不把二人之间的沉默当回事儿的态度给了他太多压抑。父亲就有这个本身对时间里的一切视若无睹。尤苏烦躁地把报纸弄得哗哗作响。然而父亲依然缓缓吐着烟雾,纹丝不动,像是被烟雾中的什么东西拽离了这间屋子。

烟雾迟疑地飘着,大多数只浮动在尤苏与父亲各自周围。冗长的寂静,似乎让两人周围的烟雾也意识到彼此不易接近。

不一会儿,土豆在锅里变得绵软的味道传了过来。

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些闯进来的食物的味道填补了尤苏与父亲之间因为沉默形成的空荡。

04

“饭好了。”母亲在过道里招呼了一声。

听到早霞已经从厨房盛饭回到小屋,尤苏起身去了厨房。而父亲没动,依旧坐在角落里抽烟。

尤苏一家人从不围在一张桌子前吃饭。几十年来,吃饭的风景总是一种,母亲给每个人盛好饭放在灶台上,每个人自己去取,取完各自找地方吃。有的人捧着蹲在院子里,有的人像父亲此刻这般缩在角落里,有的人独自占着一个房间,母亲则永远一个人坐在黯淡狭小的厨房吃。

在这个家里,似乎咀嚼和吞咽食物永远是一件自私的事,其间的满足与否是永远不能被共享的,以至于父亲及兄弟几个,多年来已经形成一种不可言传的共性,他们每个人都讨厌对方发出的咀嚼声,那种声音传过来,怎么听都像是一种侵犯和挑衅,因此每个人都要用自己的咀嚼声压倒对方的咀嚼声。而久而久之,那些冷漠与对抗就随着食物进入每个人的体内,变成与食物具有同等能量的物质,成为滋养每个人生命的必需品。

只有母亲一个人不发出声音,她默默坐在厨房的一只小矮凳上,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扒饭,一边听着从不同角度传来的咀嚼声,它们冲刷她、撞击她,强烈、鲁莽、肆无忌惮,因此常常让她既感到吃惊,也觉着胆怯。许多时候,她都不相信自己,他们竟然和她生活在一起,尤其那几个被自己生养出来的儿子,就好像自己生出来了几个怪物。她怕他们,就像怕一只会吃掉她的猛兽,他们在他们老子的拳脚下长下,因此一个个都像他们的老子一样怒不可遏。然而她又知道,无论是老子,还是儿子,他们都吃不了她,他们只是用那些肆无忌惮的声音把她围起来,把她禁锢在他们的声音之内,像只圈,像间铁屋。但是现在,几十年已经过来了,她还活着,也就是说,那些肆无忌惮的声音,事实上还有更多,譬如忽视、贫穷、劳苦、孤独,以及她的一生,都是可以忍受的。

尤苏从灶台上取回自己的那碗土豆面,搁在茶几上,闷头吃起来。

父亲这时动动身体,将烟蒂丢在脚下,踩灭,然后慢条丝理往厨房走去。

父亲端着面碗在角落里大声吸溜面的时候,尤苏去厨房盛第二碗饭。路过小屋时,他停下来看了过去。早霞和儿子坐在一只炕桌旁,正没滋没味挑着碗里的面条,每吃一口眼睛都会瞟几眼电视。

见到尤苏停在门前看她,早霞侧过身子,面无表情望着尤苏,一言不发。儿子小宝跪在床边,支楞着脖子,睁大眼睛,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尤苏。

母子俩这副神情盯着他,这让尤苏吃了一惊。

尤苏知道早霞和儿子都不满意母亲做的这顿饭,他觉得他至少应该听到母子二人几声低暗的抱怨,或者看到他们脸上无法掩饰的抱怨。但早霞和儿子只是那样看着他,不发一言、面无表情,这让他看不出他们心里的任何想法,却又像是看到了一切,听到了一切。

显然,闭口不言、面无表情,早霞和儿子都在挑衅尤苏,都在用尤苏家人的方式来挑衅他。无言、折磨人的沉默、拒绝话语,只要进入这个院落,谁都可以无师自通,可以一学就会,有的甚至变本加厉。此时此刻,尤苏又一次领会到这个左右了自己一生的力量。也许这个屋檐下的每一件事物都中了魔,并能够将魔力像传染病一样传染给来到这个屋檐下的每一个人。

“他们故意学给我看!”想到这里,尤苏心头窜出一团火。他知道早霞不是好惹的,便伸出手指着儿子小宝,呵斥了一句:“快吃,就那一口饭,磨叽到什么时候!”

尤苏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准备好早霞跟他吵两句,甚至可以说,他希望早霞找茬和他大吵一架,而他,则要趁机好好教训一下总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她。

谁知他的话音落下好一阵,早霞没有任何反应,除了回过头看了一眼被吓得赶快凑在碗边扒饭的儿子小宝,仍旧面无表情盯着尤苏。尤苏见状更加气愤,虽然父亲没有看到这一幕,但他还是感到坐在正屋角落里的父亲看到了一切,于是瞪大眼向早霞问道:“你看什么?”

停了两秒钟,对视着他的早霞慢悠悠说了一句:“没看什么。”

早霞说完回过头吃面,一小口一小口吸着面条,再也没看尤苏一眼。

早霞的无言抹去了一场被尤苏暗暗期待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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