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开始变得这么自然了,每天在片场看到他,很自然地一起工作,偶尔在一起吃个饭,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她还是他身边的小助理,不用担心明天会怎样,只要把工作做好就可以了。
灯光早就暗了下去,夕颜看看旁边的沈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要一起看舞台剧。
他的脸上有着明暗不定的光,目光注视着台上,眼睛清澈如水,仿佛从未经历过世事的少年,明亮而美好。
夕颜也安静下来,放下心,也专心地看起舞台剧来了。
主角一上场,夕颜不禁心中惊呼:是金先生!虽然他是女装扮相,一身白色韩服,整个人就是美丽的朝鲜女子,但是,那出色的五官,还是让人一眼就轻易地认了出来。
夕颜心中暗暗赞叹,虽然对韩国历史不甚了解,但是,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慕槿也在这儿就好了。想到慕槿,夕颜心中不禁叹息。
这时耳边却传来绵长又均匀的呼吸声,夕颜一歪头,就看见沈彻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夕颜想到,昨天晚上拍摄一直持续到两点,早上五点又开始拍摄直到刚才,接着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看舞台剧,既然这么累,为什么不直接回家睡觉算了?
她还在想着,慢慢的,沈彻的头已经靠在了她的肩上,夕颜怕弄醒了他,动也不敢动,只好任他靠着。幸好并没有人注意到黑暗角落里坐着的是沈彻。
沈彻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飘来,夕颜不禁在心中小声的说:什么男人还这么香?
看着舞台上光华交会,无比绚烂,夕颜看看身边的沈彻,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很远的地方。
坐在这身边的这一位,也是在最绚烂的舞台上,还记得在她身边工作的两年间,夕颜跟着他,几乎跑遍了韩国大大小小的城市。
首尔、仁川、济州岛、釜山,每一个地方,都有几万的观众在欢呼着等着他,等着他出现,等着他朝他们挥手,等着他绽开笑颜,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另台下的fans们无比疯狂,她也在舞台后面悄悄看过台下,在那些红色手灯组成的欢呼的海洋中,更有不少女孩儿,甚至是妈妈级的人物,在看到沈彻出场的那一刻,激动的泪水忍不住潸然而下,只因为见到了沈彻的真人,他在她们的心中就像神一样被膜拜着,没有任何地瑕疵。
那个时候的夕颜已经感到了茫然,然后再看看沈彻在台上就像发光的梦境一样,不敢轻易地触碰,好像轻轻一碰,它就会碎掉,再也不会出现。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就是一个魔障,虽然很可怕,但是它是事实。
刚刚连看舞台剧的时候,都是等灯光暗了,沈彻才带着夕颜从特别入口进来,溜到了座位上。只不过看一个舞台剧而已,就这么大费周章。
正在想着,舞台剧已经落幕,刚才在座位上睡得香喷喷的沈彻站起来大声鼓掌,并且直接上台去了,金先生不禁又惊又喜。
这时底下的观众才如梦初醒,人群像涨潮的海浪一样涌上台前,大家疯狂地叫着他的名字,把刚好在过道的夕颜挤得一阵迷茫。
只不过是看到了他而已,就已经这样疯狂。
夕颜苦不堪言地往角落里挤去,心中酸涩,只想好好静一静。
我爱的人,偏偏是这个世界上有众多人喜爱的人,而我,却最怕与别人分享,我已经没有精力和别人争了,我也不敢再义无反顾地去爱了,
我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
亦舒的《喜宝》是夕颜最钟爱的一部作品,上面的女主人公说过:“我这一生,想要有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爱,很多钱也是好的。如果两者都没有,我还有健康。”
那个倔强的叫人心疼的喜宝,夕颜甚至不敢爱她。怕会被她的锋芒和坚强刺伤。
夕颜曾经也渴望着爱情,现在也没有完全放弃,毕竟也只是普通人,只是还好她现在收入颇丰,身体也健康,就算没有爱,也能活得潇洒。
正在混乱之间,夕颜被人护到舞台后面的休息室。
一进休息室,沈彻就已经急急迎过来。
“刚才一片混乱,你没有事吧?”沈彻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恐她有一丝损伤。
“没有。”夕颜摇了摇头。
“我刚才不应该上台去的,那样多人涌过来。”沈彻有些懊悔。
夕颜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
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金先生的声音伴着人一起进来了。
“夕颜,你知道慕槿在哪里?”
他微微喘着气,可见是一路疾走而来的,身上的戏服都没有来得及换,脸上的妆也没有卸,淡淡的脂粉味儿飘过来。
“我不知道,金先生。”慕槿曾让夕颜发誓不会告诉金先生她的行踪,夕颜只好这样回答。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如何不知?拜托你,告诉我。”金先生一脸恳切。
“我在三年前同她分开以后,就和您一样,再也没有见过她。我虽然想帮你,但是也无能为力。”夕颜狠下心说着,看着金先生眼中希望的光一点一点灭了下去,黯淡了。
“原来连你,都不知道。那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金先生心下一片死灰,本来以为她一定会知道的,没想到连着最后的希望也失了。
夕颜靠在窗前,看着天边那消瘦的银色光辉。
她还是忍不住告诉了慕槿金先生一直没有放弃找她。
慕槿只在电话那边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笑着,那声音隔了千万里,在电波中传来认识让夕颜心中一紧。
慕槿生性不拘,笑起来向来是樱口大开,完全不顾及形象,不知何时,她也在岁月中慢慢收敛了自己的性格,变得温吞起来。
末了慕槿终于笑着说出一句:“难为他还能想着我。”
夕颜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慕槿,你明明已经知道几年前的事只是误会,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那,夕颜,你也已与沈彻解除误会,为什么不接受他呢?”慕槿反问着她。
夕颜也沉默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夕颜,我今年已经29岁,很快的,我就三十岁了。不是19岁,我不再是孩子了,已经不是可以为爱痴狂的年纪了,这些年来,我一步一步走过来,才知道当年的我有多天真,当然,我现在也很怀念那时的我义无反顾的勇敢,但是,已经回不去了。现在的我,想要的是安定的生活,想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人,一个能够接受我的缺点、包容我的任性的人,而不是一周见不到面,还要接受着众多的不确定性。”慕槿顿了顿,“夕颜,我们是一样的。经历了这么多,已经累了,不敢再相信了。”
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你说的没有错,我们想的是一样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欺骗自己的真实的想法。有的人,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错过,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至少现在的我很快乐。”慕槿强压着心中翻滚的情绪说着。
“希望是这样吧。”夕颜也只能这样说了。
之后又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最后两人又略微寒暄了几句,然后各怀心事地挂上了电话。
人在年少时总是自信满满,拥有睥睨天下的气势,总觉得世界都握在自己手中,没有做不成的事情,没有得不到的幸福,也没有不完满的爱情。
心中如日中天般,灼热的气势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填满。
想必自己当初和炎轶离,也是深深爱恋,也许也曾月下起誓,要相伴走到永远,要不然,也不会有那时满心的期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想到舒婷诗集上的那一句诗,夕颜不禁微微笑了起来,窗外月凉如水,微风吹拂,草木沙沙作响,夏天晚上的凉意袭来,即使是盛夏也不由得让人浑身一冷。
多么不堪一击的爱情,还未到白头,只不过一个小小的留校职务而已,便让炎轶离丢下了她,选择了夕萝,最后才使夕萝也失了性命。
慢慢的,心也终于变凉了,凉透了。
这个世界,已经让夕颜见识到了它最丑恶也是最真实的一面,也让夕颜知道了一点,她已经要不起了,这个世界的幸福,她都要不起。
媛妍正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从玻璃上的反射可以看到沈彻的脸,模模糊糊的,不甚真切。
也许,还是这样的距离最好,他活在最光鲜的地方,而自己,也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忙碌着,慢慢的,失了联系,慢慢的,退出彼此的人生。
这样想着,头也渐渐地痛了起来,想必是风吹得太多了的缘故。
自己的身体何时也变得如此娇弱起来?夕颜不禁自嘲起来,然而痛的感觉却像潮水一波一波袭来,她也只得回房窝在床上休息。
迷糊中又忆起小时候,那时候的她还极小,印象中还没有夕萝的时候,那时候只要一受委屈,或是一生病就会扁着嘴跳到爸爸怀里去,还没说话眼泪就一颗颗地从眼中涌出来,每当这个时候,爸爸就会一脸爱怜的捧着她的脸,用温暖宽大的手掌抚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爸爸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永远都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即使夕萝出生以后,爸爸也从不曾冷落过她,依然和夕萝一起,享受着无尽的宠爱。
那时的她总是天真的以为,爸爸会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宠着她,一直为她擦眼泪,但是,现在……
是不是因为那一段成长的时光耗尽了这一生的宠爱呢?如果能早些知道,一点一点积攒着爸爸的宠爱,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