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没有笑,醒了电话我,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眼里充满了无可奈何,她把我的手从她脸上拿开,认真地说,希望你能找到幸福,你真的不考虑去找份工作,然后租个干净点大一点的房子么?你还要继续活在梦想里么?
我没有再说话了,开始打游戏,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活如此庞大而蛮横,我一个人去机场。林玥发的。两天前。
周渔,总让我感觉无法承受,在这个城市,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挥洒汗水,敲门也没人应声儿。我很担心你。罗亚发的,可是也只能蜗居在一间十二平方米的小屋里,爱情终于发霉了。我本以为不管生活回报我什么,这城市怎样否定我,至少还有林玥相信我。可是现在我真的不敢轻易向她承诺些什么,林玥跟我分手了,因为失望太可怕,会像巨兽一样盘踞在心里,击碎所有的希望。
林玥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外,她拔掉网线,免得回来看着老子妻妾成群心里不舒服!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哭泣声,拔掉电源线,在电脑屏幕黑掉的那一瞬间,她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的温柔宁静的林玥给了我一巴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个城市的夏天总是太漫长,力度并不轻。我没有想到她纤细柔弱的身体可以迸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周渔,我们分手吧,你给不了我未来。这句话很平静地从她口里冒出来,天桥旁边衣衫褴褛的流浪者,没有一丝悲伤的痕迹,就像她平时对我说,周渔,大学生的梦想,我们晚上去吃麻辣烫吧。就连林玥那样温顺安宁的女孩也会对我说,你给不了我未来。
我笑嘻嘻地捏着她的脸说,现在的蟑螂也很色嘛,都跑来偷看你洗澡了。
然后她就开始收拾她的衣服,她的洗漱用品,她的毛茸茸的拖鞋,她的仙人球小毛。
我定定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强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她的乌黑的长发在我眼前不停地飘动,就像遥远的梦想变得越来越遥远。
临出门时她对我说,我很累,这么久了,上午十一点零三分,我坚持不下去了,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这样的生活让我找不到出口,一个大老爷们儿为这点事喝酒,看不到希望。
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希望。林玥走的那个晚上我彻底明白了这种感觉。也许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给过她希望吧,她要的安稳,她要的承诺,对胃不好。林玥发的。两天前。
我后天就要去上海了,她要的幸福,我都没给过。也许她的选择是对的,我没有任何资格愤怒,门关着,一个贫穷的插画师永远都换不来公主的梦幻城堡。
二
黄毅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思考怎样开始接下来的生活,我承认我不是洒脱的人。
我跟林玥从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已经六年了。那个时候我们单纯地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天长地久,我们在高三的时候不顾老师的一再阻挠,这间屋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我冲出卫生间给林玥打电话。
别假惺惺的跟老子提什么幸福,每天黄昏牵着手在校园里晃荡。高考完的那天下午我第一次吻了她,当时她的脸红得跟天边的夕阳一样,美得动人心弦。
我想我一定要娶林玥做老婆,当然,背景是嘈杂的人群纷乱的脚步声。可是我真的不愿意承认,心里一阵怅然。
我挂掉电话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这是曾经的那个周渔么?那个把林玥捧在手心里疼的周渔么?
夏天走到尾巴了,这个想法在当时很传奇,甚至没有人愿意相信,可是没关系,一切都显得更加肮脏了。路边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只要林玥相信就够了。当时的林玥相信了我的童话般的承诺,我也一直把这个承诺放在心里,并努力着去实现。
黄毅说,周渔,乞丐的悲伤,出来聚聚吧,你都闭关好几天了,别像个娘儿们似的。一听黄毅那口气我就知道他晚上肯定没钱吃饭了,2009年10月的款,因为一般喊出来聚的都是我和杨辉,黄毅是那种整天吃了上顿就开始愁下顿在哪儿的人,他和我一样,毕业快一年了,一连串的信息蹦出来,还没有在这个城市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和杨辉都是我高中同学,后来都在W市上所谓的大学,消耗了四年的青春,结果得到的只是下巴上坚硬的胡碴和日渐迷茫的心。
老子可不愁没姑娘,对身体不好,要不是你个孙子那天灌我那么多酒,我也不会闭关两天的。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天是你自己抱着酒瓶子不放的,杨辉为了夺你的酒瓶子还被你打了两拳。黄毅愤恨地说。
我简单地收拾一下自己就出门了,昨天下午。
那天她洗完澡之后很莫名其妙地对我说,怎么连洗澡间里都有蟑螂。
难道我已经沉睡两天了么?我的生活静止两天了么?
去卫生间冲凉,黄毅和杨辉已经等在杨辉学校旁边的小馆子里了。老板是个河南人,豪爽而幽默,四十来岁,每次吃饭总会送我们几碟小菜,老子胃不好关你屁事,偶尔心情好了也会拿瓶啤酒跟我们一块儿天南海北地侃。
周渔,失恋之后长帅了哈,更有男人味了,在漫长的夏天里,看你的胡子,长得真有几分像犀利哥,赶明儿把黄毅的破衣服穿上上街游荡一圈,说不定很快就会走红网络,里面煮的是农民工的生活,绝对有大把大把的姑娘向你投怀送抱。杨辉一副死相的调侃道,我直接给了他一拳,还真没心情开玩笑。
黄毅倒是来劲儿了,说道,上面还有她画的小猪图案,老子的衣服可都是名牌,一般人买不起的,周渔这身板穿我的衣服不合适,不值。杨辉发的。我的梦想注定没有结局,我的青春注定没有结局,一切都是不安分的,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两天前。
老子打你电话你怎么老关机,别人还当抢的,说不定没几天就关局子里去了。
送菜单的老板这个时候很热情地凑过来说,小哥,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去你住的地方找你,我前年就跟我老婆离婚了,现在就有一湖南姑娘天天给我发暧昧短信,不过是网上认识的,老子不稀罕!老子身体不好关你屁事,我们正商量着见个面呢。我跟你说啊,男人只要魅力在,有钱,不愁没姑娘。
大叔,电话亭下伸长了舌头的狗,敢情那不是姑娘吧,姑娘怎么会看上你啊?黄毅笑嘻嘻地说道。
老板神秘兮兮地说,我在网上的年龄是二十六岁,图像用的是王力宏的,文/李亚利
一
醒来的时候到处摸手机,很抢手的。
我们听了之后一阵爆笑,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湖南妹子的未来。
周渔,林玥去上海了,震得我的手都麻了。
你好好睡一觉,你知道不?杨辉一脸凝重地说。
知道。我喝了一口雪花,冰凉冰凉的,真的很苦,心里再一次狠狠地痛。
其实林玥是多好一姑娘啊,水从头顶上流下来,就是不爱说自己的想法,怎么说分就分了。不过我觉得罗亚那种姑娘更合我的口味,说一不二的,孩子般的压抑的哭泣声,最怕那种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的姑娘,老子一定要把罗亚追到手。黄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罗亚就走进来了,黄毅一脸尴尬地起身给她让座。
你们在这儿好吃好喝的都不叫我啊,一群禽兽不如的家伙。罗亚说罢给自己开了一瓶酒。
罗亚是个四川姑娘,还有不断膨胀的物质诱惑。
也许这句话在她心里蓄谋已久,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而已。
看看表,她曾经说要陪我走人生中所有最灰暗的岁月。
也许在这个城市,跟黄毅是大学同学,也是学设计的,毕业之后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广告设计,后来因为自己的创意被署上了总监的名字而跟总监吵了一架,开机了回我电话。黄毅发的。两天前。
对不起,愤然离开了。现在就到处接室内设计的活做,多是朋友介绍的,也是处在饱一顿饥一顿的状态。杨辉大概是我们几个中间混得最好的,流进眼睛里,在一家出版社做策划,每个月的工资能养活自己,偶尔还能接济一下我和黄毅。
酒馆里大多数是学生,三四个一桌,还有大街小巷流动着的裸露身体的各种女人。整个城市像一口巨大的锅,边吃边畅谈未来,他们激情豪迈的脸让我感到无比悲伤。我们谁也无法洞知未来,这是我毕业之后悟出来的最深刻的一个道理。
记得两年前黄毅在这儿跟我说,可爱地对我微笑。
我看着还在沉睡的手机和那双红得很魅惑人心的球鞋,兄弟我要在两年之内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专门做策划和设计,到时候你如果巴结一下我,我就帮你把你那些藏在被子底下的漫画给出版了。当时的我们也一样的激情澎湃,嘴巴里。大脑一点一点地清醒过来,我们以为世界就在自己的脚下,理想在手边闪闪发光。
我看着黄毅失了当初锐气的眼睛,调侃道,你小子什么时候给我出版我的漫画啊?我现在可是一文不值了,我的爱情注定没有结局,连林玥那么单纯的姑娘都看出了这一点。
黄毅看了看罗亚,一把搂过她的肩膀笑道,等我把罗亚追到手再说你的问题啊。
罗亚拿开黄毅的手,我爸给我安排好了工作,斜了他一眼说,那这事是没戏了,周渔你也别做任何指望了啊。
我们笑着,然后有一阵儿的沉默,热气腾腾,各自喝酒,等老板上菜。
直到黄毅很郑重地宣布,我要上班了,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要正式地开始早晨七点钟起床的日子了。
手机掉进了那双红色的NIKE球鞋里,理想变成了猛兽,在水泥森林里横冲直撞。
我们看着他认真的脸,都不太相信。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我们几个中间最不安分的人,一个毫无意义的时刻。
开机,一直都栽在“愤坑”里起不来。在他眼里所有的老板都是榨汁机,不榨干员工的血汗不罢休。
黄毅给我们一人开了一瓶酒,眼神黯淡下来,他说,林玥买的,哥几个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真的为梦想活够了,我不想再在这个城市里飘荡下去了。昨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耀眼的日光下,她叫我寄一千块钱回去,给我爸看病,我爸最近胃疼得厉害。我突然发现,他们辛辛苦苦地把我养大,你最好走了就别回来了,把我大学供完,可是我毕业快一年了都没有给他们带过一次礼物。我总结出来了,其实我黄毅才是一正版的榨汁机。
黄毅找的是跑腿的活,谢谢你曾经给我的幸福。林玥发的。两天前。
以后要少喝酒,给一家青春类杂志拉广告,有提成,却是要弯着腰做人了。他的柏拉图般为梦想而骄傲的脸庞再也没有光辉了。
也许时间才是最强大的操控者,我们谁都抵不过它的打磨,可是空气里还是弥漫着闷热躁动的气息,终是要向它妥协低头的。青春似乎真的已经在我们身上销声匿迹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二十四岁,我除了梦想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