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医院，苏堇陌以最缓慢的速度踱步在医院的走廊，和几多陌生的病人以及身着白大褂的医师和白色制服的护士匆匆擦身，眼神顾盼地在一间间办公室顾盼。她的手中，始终紧紧握着那个双鱼挂件，似乎像是攥着一种晃动的希望。
遗憾的是，从走廊的开始到尽头，苏堇陌大海捞针般地寻觅，并没有找到他的办公室，她带着些许失落转身，想要问人，恰好和两个窃窃私语的年轻护士擦肩。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顾景西医生的办公室在哪？”苏堇陌礼貌地询问。
“哦，就在那。”其中一个矮小的护士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番，漠然地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谢谢。”苏堇陌被她们奇怪的眼神盯着难受，道谢后急急转身。
“怎么又一个找顾医师的，找他的女人还真多，今天这是第二个了吧。”
“那是正常的好吧，顾医师长得真好看，年轻有为，虽然冷漠了点，但做事认真，本来就很迷人嘛。”其中一个的声音带着几分陶醉。
“花痴，你就别做梦了，人家顾医师那么优秀，说不定早就名草有主了，你是轮不到了。”
“切，据我最近资料，我们顾医师可是单身哦，哇哈哈。”
“那也轮不到你啦，少犯花痴。”
“切，你管我。人家就是崇拜他。”
“……”
苏堇陌还未走远，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朵。原来他现在依然单身。但和大学时期一样，顾景西依然还是如此有魅力，总是引得几许女生的青睐。曾经和他在一起过的自己，其实何曾幸福。
转角的尽头，她停住了脚步。
顾景西医师办公室。
几个字眼跳入堇陌的眼里，赫然清晰，却因着紧闭的门而踌躇不前，手中的水晶挂件因为握了太久，沾染了湿漉漉的汗渍。这样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地造访，因着心中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油然的冲动，却因为对再次见面的不可揣度而忐忑地不敢进去。
“小姐，请问顾医师在里面吗？”一个伛偻的就诊老人打断了苏堇陌的犹疑不定。
“嗯……哦……在吧。”堇陌下意识地透过门上方形的透明玻璃迅速瞥了一眼。只一眼，就让她恍若被雷打中，措手不及。
屋内的情形一览无遗：一对男女，一个拥抱。在如此严肃的医生办公场所，上演了这样一场暧昧的拥抱。而讽刺的是，那个男主角，毫无疑问就是堇陌心中心心念念的顾景西，顾大医师。
顾景西双眉紧皱，而目光却是异常的柔和，轻抚着女子的发丝，体贴地安慰和温柔。他怀中的女子，娇小可人，惹人怜惜，泪痕未散，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和五年前在脑中的样子无疑，和在酒吧偶遇那次见到的脆弱的可人也无异。
顾景西，以你这般的冷然和清高，竟也会如此娴熟地怜香惜玉。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坚强的女子，而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女生，所以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从来不曾在你面前哭泣，即使再委屈，再难受，再脆弱，都不曾。
我懂的，顾景西，现在这个在你怀中低泣的女子，就是你口中珍惜的妹妹——楚怜。顾和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属关系，隔着若有若无浅浅的暧昧。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一直独立生活的你，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关系匪浅的妹妹。
五年前，你没有给我解释，也来不及解释，而现在，即使是被时光蒙蔽的一些真相，恐怕都不及眼前如此真实的冲击让人失望。五年前抱残守缺的阴影，到如今依然阴霾，原来有些误会，已经根深蒂固，无力言语。
重逢是一件让人喜极而泣的婉转欢喜，而一次次眼见为实的失望却让人痛彻骨髓。顾景西，无论多少次的柳暗花明，对你，依然是抓不住的虚空和绝望。五年前是如此，五年后的今天，亦是如此。
苏堇陌几乎是仓皇而逃，连手中的挂件什么时候掉落都浑然未觉。她失魂落魄地跑出医院，外面竟然下着稀疏的小雨，冒雨沿着人潮拥挤的街道，和陌生人擦肩，雨势有着增大的趋势，把破碎的心淋着愈加潮湿。
突然，那辆熟悉的紫色保时捷急切地停在了她的身边，急刹车的瞬间，飞溅起周遭几滩积水。
“陌陌，你个傻瓜，不知道下雨了吗？”只见古翊晖急切地夺门而出，一开始就是一阵心疼的责问。
“阿古……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总是在她受伤的时候出现，恰当好处，及时准确。
“如果我不跟着你，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在雨中走下去。苏堇陌，你这个笨蛋。”古翊晖斥责的语气含着满满地关心。
“谢谢你，阿古。”除了谢谢，她似乎无法给他更多。
古翊晖不禁有些悲怆，这么久以来，她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疏离的距离感，让他悲哀而又无奈。
“你全身都湿了，我们先上车再说。”
古翊晖看着浑身湿透的苏堇陌，失意的她，黯然神伤的她，雨滴一滴滴从她的面颊滴落，眼眸湿润，不知是雨，还是泪。狼狈而失落的她，让他揪心地心疼。于是马上脱下了身上的呢子大衣，紧紧裹在她身上。然后带着她上车。
车厢里的暖气调得很高，而苏堇陌的心却是凉的，正如冰火两重天。
“陌陌，你见他了。”他的声音带着急死疲惫的嘶哑，好似在问她，就像是在确定地提醒自己。
“嗯。”她轻声回答。是的，他回国后，她见过他四次，却有两次是看到他和楚小怜在一起，有一次不过是匆匆一面。
“他回来了，你又会继续为他难过神伤。”古翊晖的声音透着无比的荒凉，低哑地自嘲。
苏堇陌，似乎永远只为顾景西黯然神伤，从乔宛瑜口中知道她一下班就匆匆赶到医院，他就立刻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驱车赶过来。他知道他们早已见过，医院的手术，他们的第一次重逢，他都知道，知道这一切，对于他而言，易如反掌。而有时候，无知总比知道的人要快乐些。
而他古翊晖，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配角。
“陌陌，难道你还想像从前那样疯了一样淋雨，再得一场大病？五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为他患得患失，你怎么就学不乖。”他看着反光镜中那个失落的女子，和五年前他把她从机场附近带回来的如出一辙，那么脆弱，那么木然。他却依然不舍得痛骂她。
“也许这辈子都学不会了吧。”她自嘲地低喃，很轻，他却听到了。
“学不会了。”这就是她告诉自己的答案，古翊晖的心莫名地颤动。
学不会了，其实也是他想对她说的。从喜欢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又何曾聪明过，他亦不过一直在犯傻，为她犯傻。
原来，从心遗落在一个人身上开始，在爱情里，没有人可以学会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