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狗们四处寻找肉人,将日本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各位大名之间也不是那么平静。
永禄九年,公元1566年二月十九日,原大将军足利义辉之弟寄居在琵琶湖矢岛城的足利义昭似乎也觉察到了来自三好家的威胁,终于决定还俗,并且通过书信向上杉谦信、武田信玄等赫赫有名的大名求援,希望他们能为自己上洛出力。
可是,刚刚经过第五次川中岛大战的上杉与武田两家正针尖对麦芒,斗得火热,哪里还顾得上这位被称为“贫乏公方”的义昭大人?不但武田信玄对义昭的请求置之不理,就连一直以义为本,号称“一生无不义之战”的上杉谦信也将义昭求援书信束之高阁。
不久后,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觉察到义昭的所作所为,竟突然发兵,与六角义贤的儿子六角义治里应外合攻下了坂本城,矢岛城顿时岌岌可危。万般无奈之下,足利义昭不得不离开矢岛城,前往越前投靠朝仓义景。
与此同时,织田信长也开始了针对美浓的战略部署,先后命令佐久间隆盛与柴田胜家在位于稻叶山城下的墨俣筑城。但,由于墨俣一带没有树木遮掩,而且地基松软,土地全是木曾川河流带下的泥沙堆积而成。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一座城池。两次共一万多名织田家武士丧生在美浓领主斋藤龙兴的铁蹄下与木曾川中的鱼虾腹中。
“主公,我木下藤吉郎愿以两千士兵在明日午时在墨俣建成一座桥头堡,为主公攻打美浓拉开序幕!”在织田信长大发雷霆之后,木下藤吉郎小心翼翼的说道。
“猴子!休要玩笑!就连佐久间大人与我也先后在那里损失了一万大军,区区两千士兵,如何能够成事?”柴田胜家怒斥道。
“闭嘴!”织田信长将手中的扇子扔出去,正好打在柴田胜家光秃秃的脑门上,“猴子,你要明白,军中无戏言。如果你真的能筑城成功,那么,你便暂时是那座城的城主。若是你筑城失败呢?”
“若是失败,藤吉郎甘愿受主公任何惩处!”木下藤吉郎正色道。
“很好!若是失败了,我便把你剁成一块一块,扔到小牧山上喂乌鸦!”织田信长大笑道。
藤吉郎辞别了织田信长,也不急着去召集士兵,反而跑到了稻叶山城下的酒馆中喝起了小酒。
“呵!这不是猴子吗?”一个声音大笑道。
“小六啊!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藤吉郎也不回头,只是如此说道,“我要在墨俣筑城!这正是你们蜂须贺一族忍者施展的机会啊!不想让这乱世再次见识见识楠木兵法①吗?”
“你是叫我效忠于脾气暴躁的信长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声音的主人乃是一个粗犷大汉,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藤吉郎旁边,“而且,在墨俣筑城?你不是疯了吧?”
“在墨俣筑城也并非不可能。”藤吉郎笑道,他那猴子一般的脸上,皱纹异军突起,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但这个大汉却不知道此时该不该笑。
“只要有你——蜂须贺正胜②与你麾下的蜂须贺忍者帮忙,我只需一夜,便能让墨俣的空地上出现一座城池!”藤吉郎小声说道。
“真是有趣啊!”蜂须贺正胜眯着眼看着藤吉郎,“我不会对信长效忠,但可以为木下藤吉郎效命!从现在起,蜂须贺五千人马,尽听你的安排。若你真能在那里筑城,我以后便是你的家臣了!”
“那么,加上主公给我的两千人,我们有七千人可以使用。先叫两千人运送建筑用的工具与食物到墨俣。另外,叫三千去木曾川上游砍伐木材。那里树木繁多,应该能很快的凑齐我们所需要的数量。等到天黑的时候,再叫他们把木材绑成木筏,顺流而下。我们则在墨俣等待他们的到来。此外,再叫两百人在稻叶山城下散播谣言。”
“谣言?”蜂须贺正胜疑惑的看着藤吉郎。
“是的,就说织田信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战败,准备明日亲自带大军来筑城。”藤吉郎笑了笑,“如此一来,定能使斋藤龙兴以为明日主公会亲自来筑城。他肯定会打算等到明日,主公到了墨俣之时再发起进攻。那样,我们背水而战,休要说筑城,就连逃跑也不太可能。但是,这样的话,却给了我们充分的时间将栅栏与其他防御设施建好。等到他们发现之时,我们则可以利用栅栏,给他们的骑兵沉重的打击!只要我们坚持到明日午时,那么主公便会亲自带大军前来救援。”
“这可还真得凭运气啊!”蜂须贺正胜咂了咂嘴,“要是被他们提前发现,或者信长的援军一时间到不了,我们就都得死在墨俣了!”
“我运气一直都不错,就连桶狭间那一战我都活了下来。”藤吉郎拍了拍蜂须贺正胜的肩,“如何?要赌赌我们的运气吗?”
“为什么不赌?”蜂须贺正胜大笑道,“这正是我蜂须贺正胜扬名的大好机会啊!”
一切如同藤吉郎所预料的一样,当斋藤龙兴得知织田信长将要亲临墨俣之时,兴奋得大叫起来:“这个尾张的大傻瓜!终于按捺不住了吗?好!明日我便将他的人头用来喂木曾川的鱼!传令下去,叫士兵们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开战,谁能取下信长的首级,我赏赐千金,城下的女人也随便他挑!”
“主公,我怀疑这是信长用的计谋!他们可能会在今夜筑城!”老臣稻叶一铁说道。
“怎么可能?”斋藤龙兴大笑起来,“士兵们根本没发现什么木材!有的,也只是两千人运送着建筑工具与粮食赶往墨俣而已。信长这是在为明日筑城做准备啊!没有木材,难道他还期待木曾川的河神会送他木材吗?”
“这个……”稻叶一铁看着狂笑的斋藤龙兴,心中暗暗有些不安,如今这位家主不似他的祖父与父亲那样神武,而且喜怒无常,如果自己一再坚持己见,恐怕不用等明天,今夜自己便会被他杀了立威吧?
夜深人静之时,怒吼着的木曾川将成千上万的木材带到了墨俣。
“看!那是什么?”一个哨兵揉了揉眼,大喊道。
“木、木筏!”一个步兵头大叫一声,“快去通知主公:织田家打算今晚筑城!”
“什么!”睡得正香的斋藤龙兴得知这一情报犹如被蝮蛇咬了一般跳了起来,“命令稻叶一铁、安腾守就、氏家卜全率兵出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在墨俣筑城成功!那将是插在稻叶山城腹部的一把尖刀!”
稻叶山城内顿时一阵混乱。原本正在休息的武士们慌忙的穿起铠甲,准备出战。
“看来,被发现了啊!”蜂须贺正胜摇了摇头,“不过,还好,栅栏与射台都修建完毕了!”
“木下小一郎、前野长康何在?”木下藤吉郎大喊道。
“在此!”两人回答道。
“你们带五千人继续筑城,小六与我率其他人准备战斗!只要我们能坚持到明日午时,胜利便是我们的!”藤吉郎下令道。
一时间,整个墨俣热闹了起来。
半刻钟后,马蹄声撕开夜的宁静,传到了藤吉郎的耳朵里。
“不要心慌,也不要着急。等到他们走近了再开枪!”藤吉郎监督着栅栏后面的火枪队,自己的手心早是冷汗淋漓。
“发射!”
巨大的声响彻底将夜的安宁打破,铅弹呼啸着撞击武士们的铠甲,将他们从马上击落下来,变成尸体,任由后来者的踏践。
“弓箭队!”当对方走得更近的时候,一排排弓箭代替了火枪的铅弹,而火枪手们则拔出了腰间的太刀。
当太阳升起之时,墨俣上空升起了狼烟——这正是藤吉郎与信长约定的信号!当墨俣城修筑好时,信长便会带兵来援。
“现在我们已经把城筑好了,离主公前来救援也不过三个时辰而已了!我们的栅栏已经完全压制了对方骑兵!看吧!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下,荣誉便是属于我们的了!”藤吉郎大声的鼓舞着士气。
“哪里是强弩之末了?我们连美浓三人众都还没看到啊!”蜂须贺正胜小声嘀咕了一声,将已经冲到身边的敌人斩成两半。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藤吉郎与蜂须贺正胜手中的刀已经砍卷了刃,而那些建筑工人也参与到了战斗中来,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的时候。斋藤龙兴的部队后方开始出现了骚乱。很快的,骚乱影响了整支部队。不得已的情况下,督战的稻叶一铁最终选择了鸣金收兵。
“猴子,你们做得不错!”信长骑在马上,笑看着一身是血的藤吉郎,“这位便是继承了‘楠木兵法’的蜂须贺吧?不错!不错!这座城,便暂时交给你们吧!我的‘猴子城主’!”
“是!”藤吉郎一脸的兴奋,他知道,经此一役,自己的名声也将传遍日本——就像几年前的桶狭间一战令信长的威名传遍日本一样。
①传说是日本南北朝时代著名战将楠木正成,上杉谦信之前一直被誉为军神,其作战方式被称为“楠木兵法”。
②又名蜂须贺小六,乃丰臣秀吉(即木下藤吉郎)麾下第一股肱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