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音回到郡主府,已是夜幕,在路上她心神已差不多整理得当,先前的狼狈和惊恐都已从面上褪去。无名被安置在风情院北侧的院子内,白斩将许观音送回寝院后便准备离开。
“等等。”许观音开口叫道。
白斩回过身,神色微疑的看着她,“郡主还有何吩咐。”
许观音咬了下唇,出声道:“蕊蕊不见了。”
白斩银眸在她面上停留了一会儿,颔了颔首,淡淡说了句,“知道了。”这才离开屋子。
将房门紧闭,熄了屋子里的烛火,一头栽在了床上,将自己紧紧藏在被子里。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海里晃过,那些也压制下去的惊恐和不安寻着缝隙侵袭出来,黑暗中她藏在被子里的身子瑟瑟发抖,她死死咬着手指,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差点死了……
若不是白斩出现,自己今日绝对难逃一死。
这恐慌比重生之后来到这满是妖孽的府邸还要来的凶猛,让她惊魂难定。不安和疲惫侵袭全身,她便这般将自己死死裹在被子里,陷入沉沉的梦魇中。
这一夜许观音睡的绝不安稳,无数次的梦魇侵袭,皆是她落入妖魔之口被生吞活剥的血腥场景。天还未破晓,她已彻底醒了过来,房内并未点灯,她就裹着被子愣愣的坐在床榻上。
面上是来到这异世后从未出现过的脆弱和凄怜,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死寂一般的眼眸才出现一点波澜。
“不能屈服,绝不能就这么屈服了!”这声音极小,带着风中火烛般的颤抖却在末了的音调处点点坚硬了起来。
闭眼,深吸一口气,复而睁开时,她面上的脆弱之色已散去又恢复平日里的冷静和坚韧。
起身简单的着装,许观音将门一推,光线洒落,带着暖意和一丝刺目。许观音眯眼看着天边缓缓上升的红日,眼睛有些酸痛,泪水不禁滚滚流了出来,但那萦绕在心的最后一丝阴霾似也从眼角悄然消逝掉。
她粗鲁的将泪水一抹,大步朝外走去,如是自言自语又似宣告一般说道:“老娘的命硬着呢,阎王爷都不敢收还怕你们这些妖魔鬼怪!”
无尘阁里,翠竹环绕,男子身影修长矜贵,身前摆着一副黑白玉子棋盘,他一手持着烟杆,另一只手持着白子却久未落下。
“大人,昨日你叫我半路离去可是早已知晓了郡主会再遇刺杀。”在他身后正立着一抹纤细的身影,红眸玉面,姿容俊俏。
却是兔妖蕊蕊,一直以来许观音在府内唯一敢相信的小兔子。
他恭敬了立在白斩身后,面容平静深沉,绝不见平日的懵懂娇怯。
“晚点你便回风情院吧。”白斩声音不紧不慢,天人般的俊面上分不出冷暖,但音调却比往日多了丝柔软。
“昨日她受了惊吓,这些天你好好照顾下她吧。”
蕊蕊身躯一震,颔首答道,这才转身准备退下。
“她在寻你……”白斩清冷的声音再度从后传来。
蕊蕊身形一顿,猛地转身看向白斩,却见那张素来清冷淡漠的脸上竟挂着丝浅浅的笑,他长臂微动将那久未落下的白子点在棋盘之上,面上的笑意竟又深了几许。
“她对你倒是动了真心。”
蕊蕊面色一白,猛地跪在地上,惊惶道:“蕊蕊不敢,郡主对蕊蕊绝无男女之情。”
头顶一片沉寂,久久才有声音传来,又是以往的冷清音调。
“退下吧。”
鼎栏居,便是风情院北侧的院落。
许观音大步踏进院子里,入眼便是巨大槐树之下一道冷劲的背影。
似察觉到了身后有人,那人转过身来。
这张面容算不得多么俊美,极为分明的棱角,俊眉、鹰鼻、薄唇带着一股冷峻料峭的寒意。那双眼睛狭长冷厉恍若一把利刃,直逼人心,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许观音默默打量这个自己昨日一买回来就陪自己在鬼门关逗了一圈的打手,视线在他身上逗了几圈,见他气息沉稳,不过一夜之间昨日那雷掣的伤势竟如大好了一般。
不愧是妖……
“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冷哼,直接迎向许观音。无名冷眼瞧着许观音,他如今虽已认许观音为主,但骨子里的傲气丝毫没有磨损一点,再加上昨日许观音那窝囊的模样更叫他看不起。
这般鄙陋的人也想当他的主子!
许观音面色从容,好整以暇的在槐树下的凉亭内坐着,撑着脑袋瞧着他,语气悠然的说道:“我未计较你昨日护主不利,你反倒耍起脾气,莫要忘了现在自个儿的身份。”
许观音的话就如一根刺,越发刺的无名面色难看。她笑的一脸淡然,却并未再挑刺,说这话也不过是想叫着高傲的家伙搞清楚自己的现状,自然不会真的去激怒他。
至少,在她还未摸清自个儿现状的情况下。
“昨日的事暂且撇开不谈。”许观音抬眼看着他,缓缓道:“你认主于我绝非心服口服,我也不要你绝对的忠心。咱们之间只谈一个‘利’字!”
无名黑眸冷沉,冷冷道:“利?你能给我什么?!”
“昨日我给了你活路。”许观音微微一笑,见无名脸上露出鄙夷和不屑之色,她也不动气,目光紧紧盯着那双鹰眸,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我许你自由!”
无名眸光一闪,眸色深沉的看着许观音。
“你与万妖阁阁主之前有什么仇怨我不管,你如今虽为我妖侍但我只要你做到两点,我便立誓绝不用言灵之力约束于你!”
无名闻言,死死盯着许观音想要从她面上看出一丝端倪来,但见她神色认真无比,那双黑眸更是清澈闪亮绝不似作假。他不由露出狐疑之色,冷声问道:“哪两点!”
许观音闻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成功了一般。她面上不露声色,伸出两根手指。
“一,护我周全!”
“二,当我打手,本郡主看谁不痛快你就给我揍他丫的!”
最后这话说的颇为粗鄙,让无名看她的目光又是一阵变化。
许观音无所谓的站起身,再次加重助码,“时限,五年!五年后是走是留随你。”
无名闻言沉思了片刻,复而抬头,深深的看着许观音,重重说道:“好!”
许观音唇角一勾当即指天立誓,无名见她立下誓言之后便不愿再在原地久留,起身就朝屋子里走去。
“昨日刺杀的那符妖,你可有办法查探到它背后之人是谁?”许观音突然出声问道,这也是她来鼎栏居的目的之一。
“这一点,你何不去问那只狐狸。”无名冷冷抛下一句话,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
“白斩……”许观音凝眉看向无尘阁的方向,踟躇了片刻,抬步朝那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