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公主的生母是夕贵人,夕贵人又是从皇后娘娘身边出去的,所以,宫里的妃嫔们,皇后娘娘待夕贵人也格外亲厚几分。后来,夕贵人生六公主的时候难产,还没出月子就去了,所以,六公主打从生下来,便一直都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皇后娘娘膝下除了太子,便是还年幼的九公主,所以,宫里的公主们,除了九公主,便是六公主身份最尊贵。”
庆安堂里,听薛氏讲完了见过皇后娘娘以后的事,白老太太慈声说着那位六公主的来历。
薛氏听完,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皇后娘娘听闻珞姐儿父母早亡,不会觉得她不详,反而说珞姐儿是个可怜人呢。”
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薛氏抬眼看向白老太太,“老太太,有皇后娘娘的垂怜,珞姐儿的亲事,想来不会如从前那般艰难,您放宽心,也莫要太过担忧了。”
点了点头,白老太太仍旧有些揪心,“眼看珞姐儿已经十二了,翻了年,再过了生辰,可就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这亲事还没着没落的,我这心里,能不难受吗?”
婆媳二人说了会儿话,薛氏一直软语劝着白老太太,想着此事也不是着急犯愁就能解决的,白老太太才稍有缓释。
从庆安堂出来,薛氏便径直去了怡安阁。
午膳时分,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薛氏将自己晌午进宫谢罪的事,以及以后由白璎珞顶替白璎芸进宫做六公主伴读的事说了一遍。
白璎珞已经从薛氏口中得知此事,所以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反观二老爷夫妇,则都有些讪讪的,而白璎芸,更是面色通红,若不是还有长辈在面前,定然要哭出声来。
从庆安堂回到秋然轩,二老爷再度怒声斥责了白璎芸一通,才去了书房歇午觉。
白璎芸偎在母亲身侧,哭的楚楚可怜,仿若那天大的脸面是被白璎珞抢了去,而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才失了的。
“娘,我错了,要不是我使小性子,这好事定然落不到那死丫头身上去。”
白璎芸抽噎着说道。
心中暗叹了几口气,可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无济于事,二夫人轻声哄着白璎芸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凡事都要看长远些,可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了,知道吗?”
白璎芸点了点头,反问道:“娘,那这次,就这么着让那死丫头得了便宜?”
二夫人的眼中,泛起了一抹不屑的浅浅笑容,“伴君如伴虎,六公主到底是天之骄女,再说了,你不是都说那六公主极不好相处嘛,为娘不信,六丫头能扭转局面,让六公主对她另眼相看。所以,咱们且走着瞧。”
想到六公主看自己时那种厌弃的眼神,白璎芸的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可以己度人,六公主知晓白璎珞是自己的胞妹,怕是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如是想着,白璎芸心里稍有好转,只等着有朝一日白璎珞也哭着回来,到时候,自己才能解气。
六月十六,继白璎芸进宫伴读九日被遣送回家之后,白璎珞开始进宫给六公主作伴。
宁华宫里,皇后娘娘刻意柔和的态度,让白璎珞一直提着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来之前的忐忑也稍有缓解。
可是,到了六公主的寝宫云柔殿,白璎珞当即便尝到了一个下马威。
“母后挑选你们进宫,是让你们给我做伴学习礼仪的,而不是让本公主陪伴你们。白小姐,你已经落下了十日的功课,怎么,令姐没有教过你吗?”
六公主宋思然脸色不虞的看着白璎珞责问道。
六公主今年年方十四,过了年,便要及笄了,而及笄之后不多久,就会迎来大安国的迎亲使者,远嫁大安。
皮肤白皙,柳眉杏眼,还未成年,六公主的身上,已然有了几分绝色美人的模样,待到及笄过后,会是怎样一副艳美绝伦的模样,不言而喻。
此刻,六公主冷着脸看着白璎珞,别有一番高贵的凛然之气。
白璎珞低垂着头,快速的思忖着应对之语。
六公主的问题,若答“是”,则表明自己和白璎芸姐妹二人的关系不好,传将出去,平白给靖安侯府增添几句不好的传言。若答“不是”,一会儿一起上课,自己本就没跟白璎芸学什么,定然要露了马脚。
抬眼看了一眼六公主面含讥诮的笑容,白璎珞低垂着头轻声答道:“家姐说,公主风姿无人能及,若由她来教我,原本学的不像样的动作更要失了准头,画虎不成反类犬,到时候反而影响公主,所以,让璎珞跟在一旁从头学起。”
见六公主不做声,白璎珞连忙保证道:“璎珞一定勤加练习,必定不会落下太多功课,还请公主放心。”
柳眉轻挑,六公主绽开唇角,露出了一个娇媚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便从跪礼开始学起吧。梨花……”
“奴婢在。”
六公主的身侧,一个十七八岁的俏丽宫婢扬声应了。
“便由你来教白小姐跪礼,等到她学的像模像样了,你便带她去芯澜阁。”
六公主站起身吩咐完,瞥了白璎珞一眼,带着婢女转身出去了。
“白六小姐,芯澜阁,便是六公主和几位小姐们跟着礼仪师傅学习的地方,等过几日,你也要每日在那儿学习礼仪的。”
待到六公主出了殿门,那个名叫梨花的宫婢搀起白璎珞说道。
“如此,便有劳梨花姑娘了。”
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白璎珞态度客气的冲梨花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个装着金裸子的荷包,塞给了梨花。
许是六公主交待过,一晌午,白璎珞都跟着梨花学习跪礼,起身跪倒的动作重复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白璎珞只觉得头晕晕沉沉的,一个不慎就会晕倒一般。
跟着梨花到安排好的寝殿厢房里吃了午膳,又休息了一会儿,未时二刻,白璎珞才到了芯澜阁。
芯澜阁位于皇宫的东南角,离六公主的寝殿云柔殿不远。
白璎珞在芯澜阁门前的廊檐下候了一盏茶的功夫,另外五位小姐都相继到了。
其中,除了宰相窦大人家的嫡女窦绣巧以外,其他几位,也都是京城里有名望的府里的,身份比之白璎珞也相差无几。
那五位小姐比白璎珞早十日入宫,如今都已经熟悉了,见白璎珞站在廊檐下,都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却无人主动过来搭理她。
白璎珞面色不变,心中却苦笑了起来:之前的几日,可见白璎芸与她们相处的十分不好,否则,以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来说,最是和善爱交朋友的,又岂会这么冷淡的对待自己。
还没等白璎珞主动介绍自己,和她们攀谈一二,远处,六公主带着宫婢过来了。
六公主前脚进了芯澜阁,后脚,授学的夫子便进门了。
宫里为六公主特设的礼仪课,不止包含大安的皇室礼仪一项,另外还包括琴棋书画。
晌午学礼仪,下午的两个时辰,则学习琴棋书画以及刺绣等。
今日,则轮到了抚琴。
芯澜阁内,除了上首处夫子的琴案,夫子下首处共摆置了三排琴案。
第一排一张琴案,毋庸置疑自然是六公主的。
六公主之后共两排,每排各三张琴案,白璎珞极自觉的走到了右手末尾处的琴案后,待到她们都落座,白璎珞落落大方的屈膝跪坐了下来。
方一落座,白璎珞顿时觉得双膝上传来了钻心的痛意,不用想,学了一晌午的跪礼,自己的一对膝盖,如今定然已经青红交接了。
平日里在侯府,无事的时候,白璎珞也会抚琴,如今能够得到名师的指点,白璎珞欣喜不已,不一会儿,膝盖上的痛楚,便被她忘在了脑后。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今儿的琴艺课程,到此为止,三日之后便该考校了,六公主和六位小姐们回去定要严加练习才是。下课……”
课程结束,那位夫子颔首示意后离开了芯澜阁。
六公主站起身,笑了笑道:“今儿便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吧。白小姐留步……”
似是早就预料到会被区别对待,见其他五位小姐起身,白璎珞并未有所动作,此刻听六公主发话,白璎珞点头应下,而另外五位小姐,闻弦音知雅意,互相之间对视一眼,顿时都规矩的退出了芯澜阁。
一时间,芯澜阁内,只余白璎珞和六公主二人。
“方才的那首曲子,中间那段的指法,本公主不甚熟练呢,白小姐,劳烦你示意给我看,可好?”
六公主起身走到白璎珞身边的琴案后坐下,目光清澈的看着白璎珞道。
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白璎珞点了点头,轻抬双手平举在古琴上方,放慢动作示意起来。
一旁,六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轻蹙着眉头摇了摇头,“夫子教授的时候,似乎比这个快呢……”
白璎珞手指灵活的演奏起来,耳边,是六公主不时的话语声。
天色渐暗,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多少遍弹奏那一段,白璎珞木然的弹着,直到六公主不耐烦的丢下一句“今儿便算了”扬长而去,白璎珞才松开手。
看着原本春葱一般细白修长的手指红肿如萝卜,白璎珞的眼神,随着外间的天色一起,渐渐的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