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庆安堂给白老太太请安,白璎珞的态度便愈发柔婉。
对着白老太太更加依赖,对着一向不和睦的白璎芸也更加亲和,仿若这些日子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白老太太看到,心中便颇感欣慰,只觉得白璎珞继承了她父母的谦逊大度,再看向孙女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疼爱。
唯有二夫人和白璎芸母女二人,满腹的狐疑不敢表露出来,坐在那儿便都左右猜度起这内里有什么她们不知晓的。
一时间,庆安堂内的众人,心思各异。
大夫人在靖安侯府内查了这些日子了,紫纹佩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可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是故,再看到落落大方的白璎珞,和目光有些躲闪的白璎芸,大夫人似乎也有些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二房不提,大夫人也故作不知,紫纹佩的事,就这么搁了下来。
“初五的端午宴,可都准备妥当了?”
坐在一处闲聊着话,白老太太问起了端午那日府里的安排。
大夫人接过话应道:“老太太,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明日,府里的粽子便都蒸好了,各处的亲戚朋友那儿,会按着往年的旧例都送过去。”
白老太太点了点头,耳边,响起了大夫人有些举棋不定的问询声,“老太太,忠勇侯府送来的帖子,您看……”
一听到忠勇侯府四个字,不止二夫人,便连白璎珞和白璎芸都竖起了耳朵,可大夫人却未继续往下说。
“人家送了帖子,咱们不回也不成,到时候送粽子的时候,一并把请帖送去吧。”
目光有意无意的在白璎珞和白璎芸身上一扫而过,白老太太沉声说完,方放柔了声音叮嘱白璎珞,“你四姐姐如今是待嫁之身,你们多去陪陪她,以后嫁了人,姐妹们想再聚在一处,怕是都难了。”
言下之意,端午那日外头的热络,便不要跟着搀和了。
心内求之不得,白璎珞乖巧的点了点头,二夫人和白璎芸母女二人相视一眼,心中愈发笃定,白老太太和薛氏,还有白璎萍之间有什么自己母女不知晓的事。
请完安,薛氏便起身回茗雅园了,白老太太则留下了白璎珞陪着说话,其他众人便极有眼色的各自退了出去。
“娘……”
轻声唤着,白璎芸的话语中,有些急躁的不安。
回头看了白璎芸一眼,制止了她要脱口而出的话,二夫人牵着她的手,疾步回了屋。
一进正屋,白璎芸便有些气急败坏的将屋里的丫鬟都撵了出去。
坐在二夫人身边,白璎芸呜咽着说道:“娘,您看到了吧?如今,莫说大姐姐,便是大伯母和祖母,怕是都心里有数了,惟独瞒着您和女儿。”
安抚的拍着女儿的手背,二夫人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思忖着,“会是什么事呢?”
“娘,莫非,她们真打算把女儿拿去给忠勇侯府冲喜?”
白璎芸想及听来的传言,一脸惊恐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气恼的瞪了她一眼,“以后再说这样的浑话,看我不让嬷嬷打你的手,哪家的小姐成日把亲事挂在嘴边的?你羞不羞?”
瑟缩的低下了头,白璎芸瘪着嘴愈发委屈,“女儿这不是怕嘛。”
“有什么好怕的?”
梗着脖子一脸的硬气,二夫人气势汹汹的说道:“二房虽没有大房的荣耀,可你爹爹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你还是嫡女。你的亲事,自有我和你爹爹斟酌,忠勇侯府那样的亲事,便是说破天去,娘也不会答应的。芸儿,你放心,啊?”
母亲的话,让白璎芸心内稍稍安定几分,可只要一想及那日北宁伯夫人笑眯眯的把那块紫纹佩递给了自己,白璎芸就止不住的想要打个冷战。
“娘,那块紫纹佩,怎么办?”
白璎芸忽的想起了紫纹佩。
“你搁哪儿了?快给娘收起来,等过了这一阵子,就说找到了,你大伯母也顾不上了。”
二夫人冲白璎芸伸手要道。
哭丧着脸,白璎芸低声说道:“那块紫纹佩,我交给嫣红了,让她无论如何想办法放到六丫头屋里去,可那日老太太不许搜她的屋子,事后嫣红又……又被杖毙了,如今,玉佩却是没下落了,我也不敢闯去怡安阁找。”
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二夫人抬手狠狠的剜了白璎芸一指头,“这倒好,她平白还落了一块紫纹佩,这会儿,说不定正攥在手里得意呢,你这可不是把把柄送到她手里去了?”
“娘,现在怎么办?”
方寸大乱,白璎芸拉着二夫人的衣袖,一脸的无助。
“过几日就是端午了,到时候府里定然要往各处撒雄黄酒,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眼睛一转,顿时想到了法子,二夫人胸有成竹的说道。
入夜时分,怡安阁里,白璎珞对着手里的紫纹佩,却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日,无论白璎芸如何撒泼,白老太太都没让人搜她的屋子,可如今,这块让大伯母薛氏大动干戈的在府里找寻了这么多日的紫纹佩,竟然真的在自己的屋子里发现了。
倘若那时那刻祖母默许了白璎芸的意思,那自己就是跳进黄河,怕是都洗不清了。
“从哪儿找到的?”
抬眼看着一脸自责的流苏和流莺,白璎珞沉声问道。
“小姐,明儿就是端午了,按着府里往年的规矩,午时要在各处撒雄黄酒和雄黄粉,奴婢和流莺便想着把屋里的东西拾掇拾掇,免得到时候沾染上那股味道,翻衣橱的时候,从里面的匣子里翻出来的。”
声音中不自禁的便带出了几分颤栗,流苏有些惶然的说道。
这些年,白璎珞这小姐当得小心,怡安阁内外的丫鬟也不轻松,尤其是流苏和流莺两人,屋子里的东西,她俩比谁都细致,可如今,一块紫纹佩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内屋的衣橱里却无人知晓,难道不让人惊恐?
似是觉得手里的紫纹佩有些烫手,白璎珞放在锦桌上,径自发起了呆。
过了好一会儿,白璎珞站起身看着流莺道:“你去庆安堂,问问祖母歇了没,若是没有,就回来回话,别惊动了旁人。”
“流苏,服侍我更衣……”
一盏茶的功夫,流莺跑回来说,白老太太屋里的灯烛还亮着。
“你们留在屋里,我带湘竹去。”
转身叮嘱了二人将屋里的角角落落再检查一遍,白璎珞带着湘竹去了庆安堂。
进了屋,白老太太正躺在床榻上和坐在床边小杌子上的赵妈妈说着话。
见白璎珞这么晚过来,心知必定是有事,赵妈妈起身出去了。
“珞姐儿,怎么了?”
白老太太半坐起身子问道。
“祖母,我……”
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白璎珞从衣袖里取出那块紫纹佩,放在了白老太太手心里。
“这是?”
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却觉得有些眼生,白老太太一脸不解的看向白璎珞,却瞬时反应过来了,“是北宁伯夫人送给芸姐儿的那块紫纹佩?”
点了点头,白璎珞辩解道:“祖母,流苏和流莺方才收拾衣橱时,从里面翻出来的,可,可我真的没有拿五姐姐的紫纹佩,我……”
脸色肃穆,眼中却有些淡淡的释怀,白老太太安抚的拍了拍白璎珞的手道:“人在做,天在看,祖母相信你。”
白璎珞长出了一口气。
“祖母,那现在,该怎么办?”
白璎珞一脸抵触的看着那块玉,如避蛇蝎。
“这件事,祖母心里有数,你且安心回去,就当没见过这块紫纹佩,知道了吗?”
摩挲着那块玉,白老太太慈声安慰着白璎珞。
点头应下,又陪着白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白璎珞才退出庆安堂。
白璎珞出去后,赵妈妈便端着温茶进来了,白老太太将手里的紫纹佩递给她收起来,一边问道:“你怎么看?”
“老奴觉得,这事儿,就是两位小姐之间闹别扭造成的,只不过,六小姐运气好,有老太太护着,所以逃过了一劫。”
赵妈妈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条丝帕,将那块紫纹佩包起来放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
“芸姐儿才十二岁啊……”
一想到白璎芸和白璎珞一般大,可白璎芸已经有如此的心机,对待的还是自己的手足姐妹,白老太太便满心的喟然。
事关主子,赵妈妈自然不好再多说,任凭白老太太无奈的叹息了几句,才服侍着她歇下。
另一边,白璎珞在夜色下回到怡安阁,只觉得手心和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小姐,您这样太冒险了。反正那紫纹佩不是您从五小姐那儿偷来的,随便丢个什么地方,自有人寻到了交到大夫人那儿去讨赏,这样您也能将自己撇清了。可如今您这般行事,若是老太太信任您,还好说,若是不信,可如何是好?”
沉香有些担心的说道。
方才在庆安堂时的惶然懵懂渐渐褪去,白璎珞抬眼看了一眼夜色深邃的窗外,唇边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牵扯出了忠勇侯府,对二夫人和五姐姐来说,如今那块紫纹佩便是个烫手的山芋,要早点丢开才好,所以,一日未寻到,她们的心里便一刻不得安宁。这事儿,没那么快善了呢……”
白璎珞的话,沉香稍一思忖就明白了。
点头应下,沉香再未多言,唤来了流苏和流莺,三人各行其事的服侍着白璎珞歇下了。
第二日午时将至,白璎珞正打算带着丫鬟去庆安堂陪白老太太用午膳,便听得院门大开,外头一阵喧嚣。
跟着湘竹进来回话的,是二夫人身边的一个管事媳妇。
“六小姐,府里的规矩,这个时辰该撒雄黄酒了,您自去用午膳便好,院子里的事,二夫人都交给奴婢了,奴婢定给您处置的妥妥当当的。”
那管事媳妇恭敬的回话道。
来了。
白璎珞抬眼看了沉香一眼,二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