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何况妈妈当初搬新房时执意给买的暗红色厚帘，改成灰绿色的薄纱，安置好了从网上参加团购来的床垫——没有再买床，铺上赠送的毛毛球卡通床单……
总算折腾完了，曾小宁倒在床垫上喘着粗气。
天色已晚，刚刚重新粉刷换成淡淡黄色的四壁，看起来温馨柔和，卡通床单看起来也喜感可爱。只是空荡荡的屋子，轻轻的一点声音似乎都能发出回响。
曾小宁爬起来打开壁灯，在报纸上勾勾划划。她去律师事务所咨询过，就她目前的状况，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稳定的经济来源是判定孩子归属的重要条件。
何况应该是早就做了离婚的前期准备，交给她的生活费越来越少，说是公司最近做得不好，除了几笔收不回来的欠款只能做坏帐处理外，还有几大笔亏损。
曾小宁看着当时貌似忧心忡忡的何况，还抚慰他说：没关系的，不怕，我们还有存款呢。所以近期来她花的钱几乎就都是他们从前的存款。而这些存款离婚时何况还划走了一半。
当前自己急需要找到一份工作，养得起自己也养得起孩子。
招聘广告整版整版的，可是能和自己条件相符的却没有多少。虽然有大学毕业证书，可自己快到三十岁了，工作经验却少得如此可怜。
在这个年纪，应该都到了部门负责的人级别，就比如曾小宁几个大学的同学，都已经是行政主管或者部门经理了。可是自己现在……曾小宁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最后选出来三家招聘行政或者后勤职位的公司，虽然没有注明年龄的要求和工作经历的限制，曾小宁心里还是没有多少把握。
找出套正式点的衣服换上，镜子里虽然有些苍白，可仍是一副娃娃脸、削尖的下巴、眨着两只大眼睛的女人，登时老成稳重了几岁。
“还算顺眼吧……”曾小宁给自己鼓劲的同时，还是觉得没有底气，“还差了些什么？”
拍拍额头，抬起下巴，沉下肩膀，拔直脖子，挺起胸膛。是的，要打起精神来，否则还怎么能有未来？
跑了一天，结果还不算太坏，三家公司中两家答复说请回去等候通知，曾小宁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还好到了最后一家时，他们急等着用人，看曾小宁的条件大致过得去，要求的薪水也算合理，直接问她明天能不能上工。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明天一定会早早就到。
曾小宁上工的这个公司不大，是家做食品饮料批发的私营企业，加上老板、老板娘一共才十几个人，除了做出纳的老板的表侄女和曾小宁要做的行政内勤，余下的基本上都是送货员和搬运工人。不过公司业务倒是很繁忙，每天都有数车货物运到再发出。
看着手中厚厚的货单和报表，曾小宁才明白，原来她这个行政后勤除了包括曾经做过的打字复印、收发传真、接待客户的工作外，还要学着做发货签单、到货盘点、仓库清理、订购午餐等等数不清忙不停的工作。
几天下来和其他人熟悉了才知道，原来做她现在这个位置的人都没有做长的，个个都抱怨说做了五个人的活却只给一个人工资，才辞职不做的。
“老板很精明，不过不常过来的老板娘才更是强干。我们这几个送货员当初也是抱了团，又和老板娘交涉了很久才提高些工资待遇的，可是你这做内勤的始终一个人……”爱说爱笑的送货员小于讲到最后，看着单纯的曾小宁，话中有话地提醒道：“你可要小心点哦。”
曾小宁却觉得还算满意，忙起来也很好，这样就没有时间想别的。除了文员的工作，再多做些仓储保管的也好，不停的要记要算，倒用上了上学时快到期末考试临阵磨枪的劲头。
不过真的很辛苦，白天忙起来不觉得，下了班回家就腰酸背痛。
周六也没有休息，曾小宁出了公司，等公交车的时候打电话给何况，明天是周日，曾小宁要去接孩子。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何况的腔调很生硬，“明天不行，谁让你今天不来。我已经订好了机票要带乐乐去香港迪斯尼玩，明天一早就走。下周吧！”
曾小宁听着挂机的嘟嘟声，想质问他协议上不是说周末孩子要到她这里吗？可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重拔，拌嘴吵架一向她就不擅长。
到了自己家的园区门口，觉得身上没力气回家也不想做饭了，转身先去附近的粥店叫了一碗海鲜粥，鲜美糯滑。
还好，总觉得自己麻木得痛感都要消失，不过味觉还在。
这家粥店的老板也是外乡人，淳朴厚道。物价飞涨，他店里的粥也涨了一元钱，可他还会站在店门前很不好意思地跟熟悉的客人解释，而不会在粥里动手脚。曾小宁通常都是自己做饭，虽然来吃的次数不多，但对这家店印象还是蛮好的。
看着店里坐满了客人，服务员忙碌不停，生意兴隆的样子，曾小言坐在角落里，拿着青花瓷匙，暗暗寻思，如果将来工作不行，也开家这样的粥店？
可是饮食行业很麻烦，谁都会来检查，而且还要面对三教九流的客人。自己一个人可能会应付不过来，还是先考虑工作吧。
出了粥店，天已经有些黑了，曾小宁低着头慢吞吞地向家走去。才进了园区的大门，猛然被身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是我，”曾小宁抬眼看，是二十八层的那个军人邻居，手里还拖着一个拉杆的大箱子，正低着头看着自己，“吓到你了？”他不苟言笑的脸上想做出亲切的表情，可看起来不太成功，因为仍然很严肃，棕黑色的脸庞在暮色中显得更加凝重。
“没事。”曾小宁小声地嘟囔着算是回答。
沈悦阳又在口袋里翻找。
“不用找了，我相信你是好人。”曾小言低声说道。
沈悦阳诧异地停下来看着她，“你知道我找什么呢？”
“不是军官证吗？”
沈悦阳终于笑出来了，不过只是很短的一个刹那。“当然不是。”
他在口袋里没找到，又在包里找，摸出一个黑皮本，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这是我一个朋友，是个律师，我跟他提过你的事情，他说你可以过去找他。”
曾小宁已经去一家律师事务所咨询过，得到的答复让她灰心，所以对这张名片并没有报多大的幻想。“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父母能给予帮助，你目前的情况很不利于……”
曾小宁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她真的得到孩子，也做不到拖着孩子回家寻求资助，去看两位老人的失望。一切还是自己等先站起来再说。
看着曾小宁没什么反应，沈悦阳接着说道：“前几天就想要给你，但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要回单位去，在S市 ，如果今天不是这么巧遇到你，我也要给你打电话的。”
沈悦阳解释得很多，远远超出了他日常说话的次数。他觉得自己即使不是人民的子弟兵，也深刻地记得他妈妈说过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名气的，你可以找他试试。”
曾小宁接下来，轻声道谢。
其实曾小宁并不大想见到这个沈悦阳，虽然他救过自己。
看到他，她就会想起坐在二十八层窗口时的没落和绝望，然后就想起来在法庭上何况抱走了何乐时被剜心一般的痛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