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很少回父母家。其实回父母家,坐公交车才两站路,走一走也无非十几分钟,可是我却很少回去。每次老妈打电话来抗议,我就厚着脸皮跟老妈耍赖,我的一贯借口是:“妈,这一段我很忙呢,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回家看您。”
结果说的次数多了,老妈也开始不信,因此常常打电话声讨我。平常花点钱,她老人家会心疼,可是打电话却从不怕花钱。用她的话说,是为通讯事业做点贡献。逮不着我,就在电话那头数落。我不敢回言,于是佯装听得认真仔细,其实手里依旧不停地做着自己的事。
我真的那么忙吗?真的忙到没有时间回一趟家?忙到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听听老妈的电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可生活在红尘中的人,哪一个又不是如工蚁一般忙忙碌碌,一刻不停地在城市里奔来奔去?陪上司应酬,和同事晚餐,和朋友喝茶,似乎哪一样都比陪父母说几句话来得重要。总觉得不能拂了别人的情面,总觉得父母是自己人,不会生气,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所以总是一推再推。
有时候老爸老妈吵架,老妈会在电话中跟我诉苦,让我断个孰是孰非。为人女的我此时最为难,批评老妈两句,她说我偏袒了老爸;批评老爸几句,老爸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倒让我不忍心。要说一碗水端平,谈何容易?索性装聋作哑,或者找个借口,柔声细语地说:“妈,我还有事。”挂了电话,溜之大吉。
偶尔回一次父母家,父母也必是十分隆重,仿佛我是远道来的客,杀鸡宰鱼,煎炒烹炸,十八般武艺和绝活统统亮开,忙得不亦乐乎。然后非常满足地看着我没心没肺地大快朵颐,似乎我吃得越多,他们就越有成就感。我风卷残云之后,抹着嘴打着饱嗝逃之夭夭。当然借口还是那句老话:“妈,我还有事,哪天再回来看您。”
天啊,这哪里是回来看父母,简直就是鬼子进村,又吃又拿,然后心安理得地离开。可是父母并不恼,相反还用温暖的眼神和温柔的话语鼓励我。
当然,老妈偶尔也会犯点小错。有一次老妈打电话来,要我回家一趟,说她有点不舒服,于是我匆忙打车赶回家里。
老妈没想到我这么快回来,正端坐在床上啃苹果,大约是得意自己小小计谋的得逞,所以脸上有很深的笑容。听见我的开门声,老妈立即倒在床上假装很难受的样子,只可惜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她。
我生气地对老妈嚷嚷:“您都多大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您知不知道我很忙,还有很多事没做呢?”念老妈是初犯,所以只做了警告处分,下不为例。
老妈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低着头,半天才小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我愣在那儿,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看着老妈,忽然觉得眼睛酸涩难抑,喉咙发紧。父母老了,他们的生活和愿望都很简单,他们只希望儿女过得好,希望能常常和孩子说上几句话,或者看孩子一眼就心满意足了。而我又做了什么呢?手心向上,无度索取,仿佛父母之爱取之不竭,甚至没有耐心静下心来听听他们想要说什么。
我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低着头,不敢看老妈。临走时,仍然说了那句:“我还有事,有时间再来看您。”看来惯性思维真的很可怕,对父母说这句话已成了习惯,亏不亏心啊!在父母跟前,赖吃赖喝,吃饱喝足了就踪影全无,全然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忽然有一天,老妈打电话来,说老爸住院了,吓了我一跳。我放下电话匆忙赶到医院,原来老爸是在医院做阑尾切除手术。老爸看到我来,笑道:“你那么忙,不用跑来的,我没事的。”
我有想哭的冲动:“我不忙。”看着老爸已经霜白的鬓角,一向无神论的我,忽然觉得应该谢天谢地。幸好只是一个阑尾手术,如果子欲养而亲不在,那是怎样的境地?那是心灵深处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这件事给了我深深的触动,父母爱儿女,爱得简单而厚重;而儿女爱父母,却爱得潦草。
让我们在还来得及的时候,为父母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一件。无论多忙,都多拿出点时间回家看看父母,或者给父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