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静寂,仿佛世上连最后一点声音都吝啬的剩下,越发觉得空间狭小而闷热,一个持灯宫女缓步进来,才照的星火的一点光亮,只见室内空无一物,唯蜷了五花大绑的一人,宫女转头向身后轻声道:“娘娘。”
一个大红身影缓步走进来,暗淡的灯光映着她清丽的面容,却是浅月,只听她道:“退下吧。”
宫女俯身一礼,将宫灯悬到墙上的金钩上关门出去了。
地上的人影簌的一动,浅月脸上浮起一个温柔的笑意:“醒了。”地上的身影含糊嗯一声,似是痛得厉害,低哼一声,浅月踌躇半晌,缓缓蹲下身来轻轻为他撩开面上凌乱的发,柔声问道:“小柯……疼么。”
小柯的脸贴在地面软绵的大红锦毯上,挣了挣发现动弹不得,眸中掠过嘲讽笑意,嗓音嘶哑,却低低的:“打了人又来故作关心,你这是什么做派?”
浅月垂目,她垂眸的样子其实极美,眉眼的弧度柔美而好看,带着些许疏离,楚楚可怜的让人心动,她纤细的指滑过他白皙的脸,立即掠起细细的红狠,很快又消失,她轻轻道:“小柯,你不喜欢我么?”
小柯倏地抬眼看她,她背光坐在锦毯上,只见她纤细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神情,他蹙眉道:“我只同情你。”他眸光一闪,沉声道:“我虽同情你,但如果你伤害谢小弥,我决不饶你。”他向来一幅嬉皮笑脸的样子,鲜少这样严肃的神情,竟觉无形压迫,浅月不由怔了怔,缕起他髻边的一缕发,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他们说你身份很特殊呢,若是……”她脸上竟有些不自然,半晌才缓声道:
“小柯,这么多人里,你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所以……我无以为报。”她微微侧头拔下发上箍发的发簪来,黑发如瀑落下,她看着他面若桃花,纤长的指轻轻解开腰上绦带,厚重的衣裳缓缓从肩头滑落,暗淡的灯光映着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散发珍珠般的柔和光泽,小柯猛地侧头闭目:“你这是做什么?”
浅月面颊嫣红,胸口微微起伏:“小柯,给我一个孩子。”
小柯神情顿震,气得面色血红:“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么荒唐的事你也想得出来。”她低头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两粒药丸,粉嫩如春的颜色,衬得她掌心如玉,她自己捏了一个含进嘴里,欲将另一颗塞进他唇中,小柯死死咬住牙,急得眸中都渗出血丝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低低叹气:“你何曾仔细瞧过我,你救我离开的那晚,我就想,若你对我所求,若你想留住我……我……我宁愿把自己给你,可是你,头也不回的奔回那里。”
她看他的目光哀怨而不甘,俯下身来含住将那药丸以口渡到他口中,他身子一震,撤脸躲闪,她固执的板住他的脸,勾住他的唇齿与他纠缠,狭小空间内不知何时弥漫氤氲气息。她整个身子都伏到他怀里,抬起脸来眼波欲流,红唇欲滴,身体颤抖如蕊。
药力似是上来,小柯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他眼中眼难压怒火,几乎低吼出声:“你若想要孩子,谁都可以,为什么是我?”
她伏在他胸口低低喘息:“因为你最好,也因为你是她的弟弟。”她弯起眉眼:“她会为你保护我。”
“我杀了宫里所有的嫔妃,皇上不会饶了我的。”
“本以为趁皇上昏迷,禄王封我为贵妃,然后辅佐太子登基,我便是太妃,皇后有人替我收拾,我一点都不担心,到时后宫里便是我的天下……可是谁知你姐姐中间冒出来。”
“我没有办法……小柯……我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
她垂下头来吻着他的耳后,伸手去解他手脚上的绳子,小柯身子猛然一震,欲等她解开绳子,她喘息浅笑:“小柯,这药很是猛烈,若不交欢,我们都得死。”
呼吸愈见浓重,情欲冲破最后一道理智防线,气息终纠缠在一起,墙上悬着的宫灯忽明忽灭,映着角落里一点光晕,伴着跌声响起的欢愉声音微微的发着颤。
灯越发暗淡起来。
小弥蹙眉吩咐奶娘:“再去点一支灯,这么暗,别让菜芽磕碰到。”奶娘诧异道:“灯火通明的,老奴觉着挺好。”
她不自觉按了按胸口:“总觉的心里不安。”奶妈抱起菜芽笑着道:“如今皇上也醒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眉头蹙的却越发厉害:“我让小柯去找谢老二,他一直也未给我消息……”
奶娘边逗弄菜芽边笑:“有了身孕的人总是顾虑多,少爷是个闲散性子,爱玩,再说也不一定知道帮主在宫里呀。”
小弥不自觉撩了撩耳边的发,笑道:“怕是我多心了。”
奶娘不再说,轻“咦”了一声,诧异道:“公主身上何时有了一只凤凰?”
小弥一怔,探过头去问道:“什么凤凰?”奶娘拨开菜芽身上薄衫子,水一般的肤色上影幢的一个金色胎记,形状确似是鸾凤,她不由抚了抚自己的肩头。奶娘自顾自道:“那几日还以为是个痣呢,原来是个胎记。”奶娘欣喜笑道:“这彩头好,公主以后定会母仪天下。”
小弥恍惚的一弯唇,总觉似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凌乱的衣物上刺目的一抹猩红,似是锦毯上沉暗开放的花朵,小柯脸色惨白如纸,冷冷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浅月慢慢穿起宫女送来的新衣,淡淡道:“这有什么稀奇,自从我封妃,皇上一次都没碰过我。”她瞥眼浅笑:“小柯是第一个呢。”
小柯脸上又红又白,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军营大帐里诸将争吵声震耳欲聋,赵正在里面听得直蹙眉,边给冷烈缠着绷带边道:“将军们也不体谅一下圣上,这样大的嗓门,圣上怎么能歇息好。”
冷烈淡淡道:“带兵打仗的人,那么细声细气的做什么。”许是被军营里随意的气氛感染,赵正说话不自觉随意了些,笑道:“这么说南宫将军可谓是个异类。”话一落音,空气倏地一滞,赵正吓得忙打嘴:“奴才该死。”
冷烈摆手:“来到外面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不由莞尔:“你说的对,他还真是个异类。”赵正瞅他神色,默然立了一会,半晌才道:“奴才有个事情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告诉圣上。”
冷烈挑眉,赵正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他手上本还拿着朝中的奏呈,闻言嗤的一声,竟将那奏呈撕了两半,唬的赵正以为他生气了,吓得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他眉梢含了淡淡的喜色,犹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事,问道:“此事当真?”
赵正忙笑道:“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捏这种谎。”
冷烈淡淡点头:“嘱咐他们好好伺候着,你退下吧。”赵正道了声是,掀了帐子出去,私下里无人,他将身体靠向椅背,脸上方才弯起笑意颇深的弧度来。
奶娘带着宋玉徐徐入殿,正值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殿里极是亮堂,宋玉穿着宽松的宫装,一旁壁上繁复的雕花花样映到他脸上些许斑驳,小弥抱着菜芽笑咪咪的唤他,宋玉眼中一湿,扑过去抱着她的双腿哭个不停,奶娘忙从她手里接过菜芽。
宋玉哭够了,才坐在一旁红眼擦泪:“奴才失礼了。”
小弥笑着将帕子递给他:“许久未见,我也喜欢的紧呢。”宋玉接过帕子叠在手里,委屈道:“奴才还以为主子再不理奴才了呢。”
小弥笑道:“是我不对,不该难为你。”宋玉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主子您这是什么话。”她轻叹口气:“各有各的难处,当初是我想得太简单……”她怔怔看向别处,半晌才道:“不说了。”
宋玉看着她的神色道:“主子,小允的事……”她眸光顿时变得凌厉,侧头开口:“怎样?”
“自从主子从将军府捎信来,奴才一直让人盯着,却一直不见异动,主子重新回宫后,他竟失踪了。”
小弥诧道:“失踪了?”
宋玉微微蹙了蹙好看的眉:“奴才在宫里虽有些势力,但是多有限制,所以查不到他的下落。”
“这期间没有发现小允和浅月有什么接触么?”
宋玉摇头。
小弥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那一晚亲手将白匕刺进冷烈胸前,眼前皆是大片的血,似是世界都成了红色,每每从恶梦中惊醒,再难以入睡,那恨意便藤蔓一般沿着胸口蔓延咽喉,窒息了一般,浅月,冷烈胸口涌出血迹的那一刻,她尝到亲手杀死爱人的剧烈痛楚。那么痛,似是烙印一般烙在了胸口,不了结她,实在难平心头之恨。
况……他怎么想。
宋玉又道:“奴才总觉这宫里还有一股暗潜的势力存在,若是如主子所说,各位娘娘是充华所为,凭她一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实在困难,所以奴才猜想,这宫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帮手存在。奴才会竭尽全力把他们揪出来。”
小弥点头:“小允是个关键,一定要找到他。”
“奴才明白。”
晚上睡得并不十分安稳,只觉各种人脸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妖娆的、狰狞的,想要看的清楚些,总觉眼皮重的睁不开,心里越发觉得难受起来,远远听见殿门轻轻的一响,似有什么人进殿来,奶娘轻轻的一声:“要老奴叫醒帮主么?”
那人也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奶娘噤声,眉心却是一热,熟悉的寒香带着夜色特有的寒意侵袭过来,似有指腹按到眉心,温热舒服的热度让她心里一松,只听那人嗓音低沉而熟悉:“她一直这样皱着眉入睡么?”
奶娘恐慌回道:“近几日常常这样。”
那人似在蹙眉:“最近有谁来过?”
“宋副总管来过,两人说了好会子话呢。”
“饭量怎样?”
“回圣山,吃的倒是多,帮主也从不挑。”
那人低低嗯了一声,隔得这样近,清晰地感觉到他袖口垂落到脸上,温凉的触觉拂的微微发痒,她极力想睁眼看清,头却越发重起来,许久才又听那人道:“饭菜常让御膳房里备着,夜里也不能马虎,只要她饿了就送进来,别让她自己乱跑。”
奶娘忙应声:“是。”
接下来却是沉默,只觉他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她,又似是在想些别的事情,只觉殿外的银辉照进殿里,洒落到坚毅修长的轮廓上,定是十分好看的,她几乎能想象的到他看他的眼眸幽深而复杂,却似黑玛瑙一般在夜色里深邃灼亮……一抹黑影缓缓压下来,只觉暖热的气息拂到面上,随即唇上软热,她心里蓦然一动,却觉唇上一凉,他已站起身来。
奶娘声音低低的送他:“圣上要留下过夜么,老奴早叫人收拾了。”
“不了,朕还要赶回去,有什么事情就去找皇后。”
“是。”
他脚步顿了顿,许久才道:“不要让她知道朕来过。”
奶娘怔了一下,才慌乱答道:“是。”
清晨一醒来就腰酸背痛,奶娘端着金盆进来给她拭手,她拿着汗巾抹了一下脸,想了想,侧头问道:“昨晚有什么人来么?”
奶娘的神情不自然的掩在笑意里:“没有,帮主何以这样说。”
印象却觉清晰,似还能感觉他气息拂到面上的湿热,那吻得触觉那样真实,她忍不住抚了抚唇,半晌才觉奶娘探究瞧着她,面上微微一红,忙别过脸去:“没什么,做了个奇怪的梦。”
奶娘呐呐笑了笑,端了金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