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就见一个大宫女提了食盒过去,当真被当值的内侍当面倒了,气得那大宫女跺脚而去。小弥提着食盒在原地打转,心道那妩妃只怕是更加憎恨与她,二十杖再打下来,那双腿可就废了。立在那里苦等了半个时辰,果见一个人抱着一个锦盒急匆匆的向这里来,墨绿色暗云纹锦袍,腰系碧玉带、玉佩、锦绶,原是位王爷,远远的就听内侍迎过去:“奴才参见禄王爷。”
禄王边走边问:“皇上在么。”
“回王爷,圣上里面呢。”说着挑起帘子让他进去。小弥见状飞快的跟在禄王身后,内侍瞧见他,诧异道:“唉你……”小弥嘿嘿一笑,从帘缝里钻了过去。
禄王刚进殿内就风风火火的走进去:“四哥,你要帮帮臣弟!”
冷冽坐在案前漫不经心的批着折子,头也不抬:“又怎么了?”
禄王“啪”的将手中锦盒放到案上,拿出里面的画轴,展开,指着中间位置哭诉:“你看看,这样的好东西,被一个无知的奴才的给毁了,这画本是南宫送给臣弟的,现在南宫身在边疆,臣弟去哪里找他,所以才来找四哥。”他往冷烈那里一推,道:“四哥给臣弟想想办法吧。”
小弥在一旁看着,见冷烈对禄王的愉悦举动并无不悦,倒似很是平常,这才了解怪不得内侍们对这位王爷如此巴结,原是圣眷正隆。心道若是能与他攀上关系,日后恶行揭发,有这位王爷求情,说不定能保住小命。
冷烈漫不经心的道:“你去他府里去问,难道有还人不赏你禄王爷的脸面?”禄王道:“四哥以为臣弟没去,问了,他们哪里知道,想来是南宫不知在哪里结识了一位高人求来的。”小弥好奇的往那案上一瞧,立即便笑了,那禄王指的名画不是别物,正是小弥呕心沥血在牢里求生的那副,未想这禄王这样喜欢,若禄王知道,此画为一囚徒所做,只怕就没有这般高看了。她尚在这里神游,禄王似乎想起什么,又道:“说到南宫,四哥,最近听到风声,说是左丞给南宫送了密函,不知这老头子又在谋些什么。”
冷烈拿了一个折子摔过去,露齿森邪而笑:“这老匹夫,煽动百官天天催着朕立后。”
禄王见了这笑历时生了一身冷汗,似是知道这烫手山芋接不得,干笑道:“四哥,先把臣弟的画救活了吧。烦您张个皇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小弥一听重赏二字,顿时眼睛一亮,鼓了鼓气插嘴道:“回皇上,此画奴才可以修缮。”
她声音不大,嗓音却是响亮,两人都未曾留意殿里还有第三人,均是一惊,两人朝她看过来,小弥早已将食盒放在一旁,规规矩矩的跪地行礼:“奴才小柯叩见皇上,禄王爷。”还未闻冷烈允她起来,禄王已大步地冲下来,一把就将她揪的双脚离地,问:“你方才说什么,那画……那画你能救?”
她哪里料的禄王如此激动,结结巴巴道:“回……王爷,奴才可以修缮。”领口勒的喘不过起来,笑道:“王爷,劳您先放奴才下来。”
冷烈见是她,倒有些诧异,知这奴才嘴刁性子又泼皮,他为九五至尊,天下都踩在脚下,若是平常哪里与这奴才一般见识,见到了她反倒觉得若是不难为她,心里便憋着一股火气,无处发泄,遂冷冷皱眉道:“此画乃高人所做,你一个奴才怎有此等本事?”
小弥见了冷烈不自觉的心虚,忍不住向禄王身边挪了挪,却又觉心里泛着异样,又挪回来。她听方才禄王所言,哪里还敢说是自己所作,硬着头皮道:“不瞒皇上,奴才自小随一位云游四海的世外高人学艺,少有所得,因此识的是家师所做,虽技法不如家师,修缮还可不辱使命。”
冷烈闻言一诧,这才抬眼瞧她,禄王对小弥竟有了几分敬重,颇郑重道:“不知尊师台甫?”
“台……”她顿时词穷,脑中极力搜寻知名的高人,又怕他们早已熟识,岂不是穿帮,憋得小脸通红,目光闪烁的看向别处,偏偏这禄王很是期待的瞧着她,她无计可施,抱着禄王的腿就大哭起来。
禄王慌得手足无措,问:“你、你哭什么。”
她痛哭流涕:“不瞒王爷,奴才不才,未学得恩师冰山之一角,奴才怕恩师脸面无光,不敢提恩师名号,奴才之所以哭,实乃觉得自己辜负了恩师的期盼,沦落至此。”禄王似也有所动容,弯腰扶她道:“先生有这份心,尊师也该欣慰了。”小弥一听他尊称她为先生,本欲起身,这一声吓的立即跪在地上,哪里还敢再爬起来。禄王托她双肘,诚恳道:“既然先生能修缮此画,可否请先生去府里一趟?”
她哭得眼泪抹了一脸,听他这样说顿时一呆,此乃与禄王交好的天赐良机,若趁此机会说服禄王,允她以后能跟随身边,自也不怕青楼之事暴露、妩妃杖责。
冷烈冷眼看着,只觉小弥那哭虚比实多,哪里能信,偏偏能唬住禄王,这样的奴才留在宫里也是祸害,逐出去也罢,却瞧见她眼里大颗流泪,唇角微微上挑,明明是笑着。心里一沉。
她倒是真想随禄王出宫!
刚要应允,冷烈的声音懒懒传来道:“四弟,这奴才说是为了见朕才进宫,自是不会随你出去的。”他挑眉冷冷扫她,小弥只觉寒风刺面而过,表情都僵在那刻,他微微向前探身,明黄五爪团龙刺绣桌帷之上映着他分明的轮廓,欲觉威仪霸气,他直直看她,勾唇冷笑:“你说可是?”
小弥身上顿时冒出汗来,凉凉的顺着脊梁向下流,哪里敢否认,汗涔涔道:“是,奴才死也不愿离陛下一步,愿终生侍奉陛下左右。”禄王见此,只得作罢。
冷烈不易察觉的勾唇,眼中闪过几丝笑意,瞧见她手边的食盒,问道:“那是什么?”未想他主动提及,规矩答道:“回皇上,是……汤膳。”她本欲说是妩妃所煮,想起妩妃并未强调,也懒的提。冷烈眼中笑意欲浓,只道:“呈上来。”
宫内本应有内侍侍奉左右,循礼应有小弥呈给皇帝身边内侍,内侍试毒后再呈给皇帝,冷烈喜静,将内侍都打发了出去,殿内内侍也唯她一人,小弥不敢怠慢,从食盒里端出明黄底釉缠桃碗,自己尝了,方才双手呈上去。冷烈探手去接,碰到她的指,只觉细腻温滑,有轻香拂来,竟是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