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子那里偷来晒干的槐籽,撕破了,挤出粘稠的液体,她惶惶的粘着,苦想对策,若是说王婆所摔,无凭无据,他何以信她,况府里丫鬟大多听命于王婆,都可为她开脱,到时定是百口莫辩,她才惊惧的发现,原这府里,她唯有南宫珏可以依仗。
她可以依靠他么,她可以相信……他么?
“将军金安!”
门外响亮的一声,想是南宫珏已经早朝回府,忙将碎玉放于袖中,迎出来,英武华贵的白衣银甲,墨色的发如缎垂至腰间,用银冠高高竖起,眉心那殷红似血的美人痣,衬着俊挺精致的剑眉星目,只觉万物都失了颜色。似是未换朝服便回了这里,见她在屋里,微微有些吃惊:“早回来了?”
她轻轻“恩”一声,道:“身子有些不适,回来躺一躺。”先前并未见他穿盔甲的样子,只觉好看,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他见了不由弯唇:“总觉自你被劫回来后,长大了些。”
不知为何脸上便有些发烫,疑惑道:“长大了……将军何意。”
他突欺上来在她额前一吻,那气息低低的拂在耳边:“已可为人妻了。”
不知是那一吻,还是那句话,她只觉周身热的厉害,突又想起那日的梦境来,只觉一颗心惶惶跳动,几乎难以呼吸。她脸上嫣红浮动,却又一副想瞧不敢瞧的样子,低低的垂着眼,有日影晃过,映的她的神情欲语还休,他看着她低低笑了一声,道:“是长大了。”突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内室。
有浮云飘过,窗外微微有些灰暗,光晕却是白亮,打在那绡纱窗上,跟跟窗棂似是被水浸了的宣纸,她隔着他的肩头看过去,只觉那片白光离着她越来越远,她心底里竭斯底里的想抓住,终究叹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靠在了南宫珏胸前。
他性子冰冷,吻却是温柔,寂静的屋内,唯听衣衫簌簌。他似捏到什么东西,停了动作,微微皱眉。小弥看他神情,心中顿时一沉,慌忙去藏,已经无法挽救,他反手捉过她的袖子,将那两块碎玉拿了出来。
日影移过,内室里光影分明,几缕日光照过来,落到金蔓枝缠的锦褥上,却觉渗着隐隐的寒意。他盯了那玉许久,方才转眸看她,幽深的眼瞳不可见底,犀利的似能穿透她的心思。她张了张唇,终觉要说些什么,说与不说,信与不信,也都在她一念,然这结果是什么,她不敢想。眼前突闪过她被劫那日,一切惊恐因他的到来而平静,他的怀抱安全而温暖,那炙热而有力的触觉让她觉得安心。
他曾说“为人不诚,也是一大忌。”他那样懂她,待她那样好,何不……赌一赌。
刚要开口,他突抬手打断,下得榻来,侧头微微看她,淡道:“我只问你,今日如此,是否与这碎玉有关。”
她僵在床上,只觉的冷,又觉得热,似有什么密密麻麻的缠着她的心,为求自保,她必定摇头,然她看不清他的神情,有日光照在他明镜般的盔甲上,带着尖锐的凉,她莫名觉得心疼,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是么。”
他缓缓转过头去,背对着她,他的背影悲戚而模糊,似是镜中的幻影,一触即碎,他道:“你若主动告诉我,或许我还能饶你,可你偏偏与我耍这些小心思,以为委身与我,便可化解这过错。”他喉间一滞,冷笑道:“你怎可这样待我……”她突无声流下泪来,不是那样的,不过几个字,却梗在喉间,发不出声来,伸手想抓住他,然他已大步离开,终觉得害怕,她踉跄的爬下床去,对着他的背影喊:“不是我,是王婆擒我……”
他蓦然过身来冷冷盯着她。
一瞬间,她似能直直望进他的眼眸深处,那里是任何人也不可碰触的寒冷,有着满满被人伤害的愤怒和……不信任。也只一瞬,他转过身去,立在门边,沙哑道:“来人。”
他不信她。
她一下跌入绝望的寒谷,才惊觉自己傻得厉害,她竟无意将她的希望全部寄托于男人身上,而这男人,对她,哪有信任可言,一切因他温柔的泡影,她毫无防备的陷足。
侍卫开门冲了进来,分立两排,她抖着唇,竟是出奇的平静:“将军答应奴婢寻找小柯,可还算数。”
他依旧立在原地,门外白亮的光晕在他脸上勾勒出一道亮白轮廓,有一闪而过的怒意,她的心中,到底还是想着这个。也不答她,冷冷道:“带下去。”
她突就白了脸,侍卫前来押她,她冷着脸打开,仰头道:“我自己走。”
牢房里漫布着特有的腐臭味道,零星一点光亮从别处透过来,落到长了青苔的灰石砖上,只觉更加阴晦潮湿。几日下来,她已遍体鳞伤,昏昏沉沉,晕过去竟比醒着多,初到这里,还有几丝希望,怯懦的想,也许他会来,像被劫的那日,他一身白衣冲进来,然后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带她离开。日子久了,她才渐渐相信,原来一切不过过往云烟,她竟还隐约希望着。
真是傻。
一缕日光尖锐的刺向阖着的眉眼,竟是醒了。五脏六腑似是都被震碎了,骨骸绞碎了一般的痛着,身体虚虚实实,都不像自己的,却总是落不到地上,恍惚只听人声嘈杂,有风拂过脸上干涩的皮肤,竟似到了外面,她沉重的睁眼,却是艰难。似有声音道:“极不容易将她弄出来,王婆可是怎样吩咐的。”
另有声音道:“只说收拾的利索些。便扔在这里吧,荒郊野外的,兴许一会便被野狗叼了去。落得尸骨未全,倒也可怜。”
那人道:“不过是将军的玩物,有什么可怜,只怪她异想天开,一个低贱的子婊,也以为能一步登天!”语气竟是鄙夷。
“咦?听说将军颇为宠她,甚至教她习武,难道不是么?”
那人冷哼:“迄今为止,你可曾见过将军长久过,是这贱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当众侵犯将军,将军心高气傲,哪里受的这等侮辱,不过顺水推舟,假意做戏,玩弄于她。这贱人倒是真信了,连王婆也不放在眼里,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落得此下场,也是活该!”
春日地寒,冷气直刺骨骸,又大雨忽至,将荒地浇了一个透心凉,被大雨一浇,她倒有了几分清明,连日未曾进食,喝了些雨水才有了些精神,身体早已没了力气,腔内剧痛,恍恍惚惚的似是过了奈何桥,她咬着牙,以手攀爬,一点点的挪动,地上泥泞,又有荆棘挡路,不一会便血肉模糊。
可她不能死,她尚未找到小柯,姐弟两人尚未团聚,怎能这样甘心死去。
力气一点点逝去,也不知爬了多久,她两手已经不分五指,殷红的血与泥水和在一起,只觉触目惊心,她知自己再也撑不下去,转脸看着阴郁无日的天空,竟不见一丝光亮,连老天爷也弃她于不顾。突觉不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