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强家里吃得太饱，所以刚回到自己的家里，俊荣就让秀明冲柠檬水喝。
你觉得小强怎么样？俊荣问。
你觉得红莲怎么样？秀明问。
红莲一般，俊荣说，样子一般，身材火辣。
秀明说，小强很好，但不可靠，我看他挺花心的。这是我女人的直觉。你为什么会觉得红莲一般？
这个女人好是好，娶回家也能跟着过一辈子，但是——她有时候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又像小强的妈，我觉得有些害怕，这感觉不好，时间长了可能会觉得郁闷，会透不过气来。
秀明轻笑，过来拧俊荣的耳朵。俊荣无端捱拧，让秀明给他个理由先。秀明说，我看你跟红莲聊得挺欢的！俊荣委屈，喊道，你还喝了小强的酒！秀明大笑着说，我是拿错了杯子——你一直都在我面前装纯情，装天真，原来对女孩子这么了解！还说红莲是个闷女人！俊荣抱住秀明就亲，亲过后才说，以后不准乱吃醋了，知道吗？
第二天，俊荣去上班，刚回去便接到通知，今天是他在顺达厂上班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回幸福总厂上班。俊荣一听这个消息，郁闷之极。他以总厂技术指导的身份在顺达厂，是相当吃得开的，赚的也比在总厂时多很多。他不知是自己做得不够，还是得罪了什么人，领导才跟他过不去，让他回去。回到总厂，他才知道，自己是给厂里某领导的亲戚让位置。俊荣被调到质检科当检验员了，主要的工厂是检验顺达厂加工的冲压件。从技术工人变成科员，是荣升，但俊荣不觉得高兴，一方面是工资不高，二是做检验是得罪人的，更何况他要检验的是顺达厂的东西。顺达分厂加工的冲压件问题多是大家都知道的，检验顺达厂的东西是谁也不愿意干的活。
第一天到质检科工作，没什么事做，俊荣无聊得要命，一刻不停地感觉到口干舌燥。俊荣从未坐过在办公室，在今天之前，连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一名科室人员，所以整个上午俊荣的心里都是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着，脑子有水一样不停地喝水、抽烟。但抽烟要到走廊，在科室里抽烟是要罚款的，这让俊荣有些压抑。勉强坐了个把两个小时，俊荣觉得自己的腰都快累断了。俊荣闷闷地到组装车间去。他面无表情在站在生产线旁，看工人们在油膝刚干但还有味道的空车箱里钻来钻去。生产线像条小型铁轨，从车间门口一直延伸到里面，在尽头处拐了个弯，像拐进了一条去向不明的遂道中。几百米长的道轨，猛一看还以为真的会有火车在上面奔驰。俊荣正在神游，不知想些什么，肩膀被拍了一下，吓一跳，整个人僵了一下，像通了一下电压不高的电流。他扭头一看，是小强。
小强让俊荣下班后跟他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去唱K。小强有个条件，就是俊荣必须要跟秀明讲是加班才不回家吃晚饭，回到家里后也不能跟秀明讲今天是小强的生日。原来，小强早就跟红莲一起过了他的新历生日了，今天是他的旧历生日，今天，他要姐姐她们一起庆祝生日。在此之前的几年里，旧历生日都是他姐姐和另一个女朋友晶晶一起给他操办的，今年也不例外。
我表妹今天也会到的，小强坏坏地对今晚的活动进行了补充说明。
俊荣很想问一下，小强为什么总是要在他面前推销自己的表妹，他是在所有的男人面前都推销自己的表妹还是只在俊荣一个人面前推销？
俊荣说，你现在才跟我讲，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小强说，不要你的礼物，那些女人早把礼物准备好了。
俊荣知道，小强有四个姐姐，这四个姐姐把他宠得认为天下间所有的女人都要对他言听计从，都要对他宠爱有加。
当晚的节目正如俊荣预料的那样，隆重而又充满井市之气。火红红的川菜吃得俊荣嗓子冒烟，君再来卡拉OK里又让俊荣冒过烟的嗓子撕裂。这个晚上，所有人都太兴奋，太放肆。男的只有俊荣和小强，女的有六位，小强姐姐燕燕，女朋友晶晶，表妹思思，以及她们的姐妹。
这样的组合相当怪异，六位奇装异服的小姐，外加两位看上去像鸭子的青年，招摇过市。二十多年来，俊荣第一次与这么多小姐同时共进晚餐，而且还在人气如此旺盛的餐厅，心中的忐忑自在不言中。俊荣是个外表看上去时尚、油滑，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青年，实则是个传统保守的乡村孩子，他从同学福荣的手上横刀夺爱，抢走了福荣的女朋友秀明，尚且内疚，尚且一想起福荣就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四周向自己投来指责与讥笑，更何况现在这样，与数位社会声誉不好的小姐勾肩搭背！这顿晚饭，他沉默寡言，食不知味。在小强与数位小姐打情骂俏的间隙，俊荣越发坐立不安，越想越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了小强来吃这该死的晚餐。
后来，喝了些啤酒后，俊荣的感觉才有所麻木。
因为喝了酒，去到K房后，感觉完全不一样，事后，俊荣用两个字形容：狂欢。
除了晶晶，别的女孩的豆腐，俊荣都吃了。
这样的生日是豪华的，俊荣希望自己也有能力给秀明过一次这样的生日，哪怕一辈子只此一次也好，把大家所有的朋友，包括福荣都请来吃饭、唱歌。
很久以后，这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在俊荣的心中变得清淡、模糊，但有一个画面，却像刀刻在他的心里一样久久不能磨灭。那就是在K房中，小强坐在姐姐燕燕和女朋友晶晶中间，左手拉着燕燕的手，右手抱着晶晶的腰的画面。小强两侧的两个女人，高大、丰满，单薄的小强夹在她们中间，像夹心饼干中间那层薄薄的果浆。因为啤酒喝得太多已经开始意识模糊的俊荣错误地以为这两个女人都是小强的妈妈，而不是他的姐姐和女朋友。俊荣觉得更像小强女朋友的是总是拿着话筒唱歌的表妹思思。这天晚上，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主要有机会，思思就要拉着小强的手唱情歌，更多的时候是脑袋歪在小强的肩膀上作小鸟依人状。
晶晶她们看来挺有钱的，她们送给小强的礼物，贵重而且实用。燕燕送的是项链，晶晶送的是手机，思思送的是一条皮裤子，别的小姐，有送衣服的，有送手表的。事后，小强告诉俊荣，小姐们送那么多礼物给他是因为这几位小姐，都得过燕燕的好处，一直以来都是燕燕在关照她们。俊荣偷偷问小强，怎么没有人送鞋子。小强说，在我们老家，鞋子是必须得自己买，别人是不能送的，因为鞋子代表走路，送鞋暗指与亲人、朋友分开，有骨肉分离之意。
俊荣说你们还挺迷信。
小强说，她们那些人，都迷信。
女人也像男人般好色，俊荣是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女人的好色比男人更赤裸裸，在小姐们的热烈要求下，小强当众换上那条性感的皮裤子。在小强换裤子的时候，俊荣有种这个房间里的几位小姐，除了小强的亲生姐姐外，小强与她们都发生过肉体关系。小强在换裤子以及裤子换好后，被好色的小姐们吃了不少豆腐，档部都被抓过几把。小强不生气在俊荣的意料之中，晶晶也跟与小强没有关系的小姐们一样瞎来倒是超出俊荣的想象。没错，小强穿起那条皮裤子真的是很性感了，暗光浮动，凹凸有致。不过，这样的性感，俊荣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有，那是一种源于骨头的风流与酒脱，只有小强那样的人才配拥有。俊荣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乡下人，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小强那样的城市化的人。
这天晚上，还有一件事让俊荣记在心上。那就是在K房，他们已经累得无力再折腾时，房门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燕燕眼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小鹿般跳进男人的怀抱，然后跟他离开了。这是一出没有预先安排的激情戏，中年男人今晚招待客户，发现老相好燕燕就在旁边的房间潇洒，于是送走客户后折回来寻找燕燕。思思说，小强果然是很旺姐姐的，每年生日的时候，燕姐总是运气很好。
好不容易捱到大家都要回去睡觉了，俊荣本来要自己打车回家，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稀里糊涂地跟小强上了同一辆车，更糊涂地跟他们一起回到了小强原先的家里。
大家都醉得七七八八了，小强和晶晶刚进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关起房门，再也没有出来过，俊荣则莫名其妙地与思思去到燕燕的房间，他们几乎同时睡倒在燕燕香艳的大床上。半夜里，俊荣做梦，梦到自己躺在儿时的山上，一头牛正在中啃自己的脸，牛把他啃得喉咙在冒火，呼吸困难，就醒了，醒来一愣神，感觉哪里不对，完全醒了，才发现啃自己的牛是思思，而思思的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像要把他掐死一样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按他比一般男人更凸出的喉结。有那么一刻，俊荣意乱情迷，年轻的激情几乎让他昏迷。思思不安分的手已经解开俊荣的上衣并且伸进他的档部。爽！俊荣在心底下狂呼。思思的手让他爽得几近飘飞！
俊荣永远也弄不清楚，在这个关键时刻，思思为什么要开灯，或者是思思想看清楚，灯下，俊荣的裸体与别的男人有何不同，又或者思思喜欢以光明正大的方式飞越激情，总之，灯亮了。正是由于突然变亮了的房间，俊荣哆嗦了一下，以从未有过的坚定逃离了这张不知有多少男人睡过的床，逃离了这间貌似平静的房子，置思思的柔情于不顾。
去到街上，俊荣才知道，开已微亮。凌晨的城市像个空城。俊荣一路小跑，回到自己与秀明合租的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