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乔生担负的是天花小区四号楼的警卫。四号楼是八十年代初建的高层住宅楼,十八层,那个时候算是最高的了,现在算是最低的,并且那时候的建筑技术可能不过硬,这幢楼已经破败不堪,处处都可以看出这幢楼保留的时间不会太长久了。乔生从每天出出进进四号楼里的人们身上,他经常能看到一些新面孔,也就是说,这幢楼不断有人家搬出搬进。搬出的可能有了更好的居住楼,搬进的大多是临时住户,过不了多久还得搬走。这幢楼不会有人长住的。
乔生记忆力非常好,到四号楼当保安还不到三个月,几乎记住了这幢楼里的所有人,不像另一个和他倒换班的保安刘景民在四号楼已经警卫大半年了,却把老住户都没认全,刘景民当班的时候经常会闹出一些尴尬事来。乔生却不同,他除过记忆好外,主要还是认真,他连租住在地下室的学生民工、卖菜修鞋的人都分的很清楚。虽然地下室的门在大楼正门的侧面,基本上不属于他们警卫的范围,由社区出租房的管理办负责着,但从没有人来负责过,大概由于租住地下室的人都没有什么钱物,管理办想着不会有小偷光顾吧。但乔生很认真,他当班的时候总是在前面侧面来回转悠,担心有小偷之类的人混入地下室做案。刘景民都劝过他好多次了,叫他别多管闲事,每月只拿四百五十块钱,就干这点钱的活好了。乔生却不听,依然把地下室也捎带着警卫了,这也不费事,这样两头走走,也有利于消磨时间,不然一个班四个小时,就和刘景民两个人轮流着倒班,觉得太漫长了。
其实,乔生愿意警卫地下室的一个重要原因,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清楚,地下室住的都是些像他一样从外地来的乡下人,乔生觉着亲切,碰上这些人出出进进的,他们还会对着乔生笑笑,有些还会问他一声吃饭了没有,给他打个招呼。不像那些住在楼上的,一个个牛哄哄的,别说对你笑、问你吃饭没有,有时碰上面生的,你问一下,他连个气都不想吭,很不耐烦地登个记,把笔往那一甩,就进去了。乔生很看不惯那些人,但他又不能阻止人家进出,谁家没有个亲戚朋友上门来呢。
地下室这边就不同了,就是谁家来个亲戚朋友,只要乔生一问,人家都毕恭毕敬,说是找谁的,有时碰上个不知道要找的人家住的具体位置,乔生还会把他带下去,准确地找到他要找的人家。因为地下室有两层,还不规则,给没来过的人在上面指指划划说半天,也说不清楚,还不如带他下去呢。乔生对地下室住的那些人比楼上的人更熟悉些,尤其是住的那些学生,年龄和乔生差不多大,但他们现在都是附近外语学院的大学生,乔生只是个高中毕业生,是没有考上大学的小保安,他有时心里很自卑,觉得这些大学生很幸福,同时也觉得他们出来上大学也很辛苦,有些是自费生,在大学里分配不上宿舍,为了省钱,六七个人合租一间地下室,里面黑暗又拥挤,也不容易。
特别是那些女生,在家都有装满自己秘密的小闺房,被爸妈宠爱着的,在这里别说有人宠了,想拥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都不可能,只能用布幔在自己的床边围起一个床那么大的“小天地”,还得躺在床上才算拥有,够难受的。当然,也有一些大学生,两人租住一间,听说两人租住一间的,大多都是一男一女正在热恋着,在一起同居,这在现在也不算什么新鲜事,除过自己的父母管外,也没有人管了,父母都在外地,也管不着。还有一个人租住一间屋子的,在这个地下室一个人租一间的有三个人:一个是读完了硕士,正在攻读博士,听说是考“托福”为出国做准备呢,一个人住没人打扰;另一个正在读研究生,听说对所学专业不感兴趣,每天不怎么去上课,听说在房间关着门写什么小说呢,一个人租住图个清静;还有一个是在读的大学生,是个女生,长得漂亮丰满,特别引人注目,乔生连名字都知道,她叫吴飞飞,她既不考“托福”也不写小说,一个人租住,可能是家庭条件优越,不在乎这每月四五百块钱的房租,图的是安逸吧。
其实,乔生对这些大学生的真实情况了解的并不是太多,因为每天见面,面熟,基本上不接触,知道他们具体住在那个位置,是乔生的职业习惯,有些连名字都不知道,平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碰上面笑笑或者点点头。这个单独住着的叫吴飞飞的女孩,乔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也只是点头笑笑,她的名字是从来找她的人那里得到的,她长的漂亮丰满又有青春活力,乔生格外留意她,得到她的名字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