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压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我的头在胡金峰的作用下一遍遍地撞击着白灰墙而使因盐碱起泡的石灰土纷纷落下,一会儿便落得我满脸满眼,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他见状扭头对他的观摩团说,看,她多享受。他得意的笑在他从我身上爬起来后僵在脸上---他发现我的大腿根部和底下的水泥地上有一汪血迹,现在这汪血已经干在了我们厂最后一个库房的地上变成了黑色。但片刻后,他对众人和我说,我太强壮了,对不起呀,我会向上级领导报告说你不是他们说的是刘小果的情妇和同案犯、是个为我们厂的人所不耻的婊子。或许,在我们厂,很多人认为我被胡金峰强奸是值得的,在他们看来我还应该感谢他。因为据说他没有食言,果真向我们刚上任的新厂长做了汇报,说我不是像他们最初判断的那样是刘小果的玩物,是个婊子。甚至在他们耳语了一阵后,我的“重点怀疑对象”的身份也不成立了。新厂长说他办得不错,但还不够好,因为刘小果还没有归案。新厂长说你们干什么吃的,把事儿办砸了、会给我惹上很多麻烦不说,真正的犯人却一直落不了网。说着说着厂长也越来越气,又把胡金峰骂了个狗血喷头,新厂长骂胡金峰的理由比胡金峰强奸我的理由充足一千倍,新厂长说你看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搞女人,厂里的货款重要还是女人重要,女人只让你舒服一会儿,可货款收回来,够你舒服好多年。新厂长的话说的头头是道,这让胡金峰很惭愧,他向厂长保证,说只要打开我这个缺口,很快就可以找到刘小果的下落,找到刘小果,那笔巨款也就追来了。胡金峰一席话又让新厂长感觉引咎辞职的老厂长是多么愚蠢,这么现实可行又简单的办法都放着不用,他滚蛋是十二万分应该的,这么愚顽守旧的人不滚蛋,全厂人将解放不了思想,抓不住机遇,也就不能大干快上。最基本的,连被刘小果卷走的货款也追不回来。他和胡金峰一样,也越来越坚定地相信,只要摸着我这棵藤,就一定能很快地抓到刘小果这个瓜。抓到刘小果这个瓜时的情形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描述下让我心灰意冷,无地自容,我虽然被胡金峰强奸了,但仍然不能够容忍曾经让我心动过的刘小果是光着屁股被胡金峰他们从被窝里揪起来的,同时被揪起来的还有一个操东北口音的鸡,那只鸡在抓捕者手里扑楞了几下,耀武扬威地扇着翅膀说,我操你们奶奶的,我没欠你妈个B的银子你们逮我干啥。胡金峰说,我奶奶在我们村北的坟地里呢,你去操吧,不过在你操她之前我先把你操了吧,这样咱们两不亏欠,不用钱来钱去的,说起来你还稍微占了便宜,因为我奶奶毕竟比你高着两个辈份儿。那只鸡说,哎呀,你个B崽子,赶明儿我让任长毛带人抄了你家去,你放心吧,到时候忘不了去你村北那嘎啦把你奶奶弄出来操一遍。胡金峰这才拿开了抓着她胸脯的手说,哎呀,毛哥的人哪,真打嘴呀。然后拉起光着屁股的刘小果塞进车厢里回来了。
按我自己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告他们。但父母赶在我的前面接受了新厂长和胡金峰的讲和。他们拿出刘小果卷走了挥霍剩余款的九牛一毛,毫不费力地将我父母好不容易在我以命相要挟时做的决定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父母拿了钱,给我哥盖了处豪华的大宅子,还外带带起了他们住的三间砖屋。因我的工资有限而使他们贫穷娶不到儿媳妇的历史眨眼就终结了。我还没有在被强奸的恶梦中走出来,我侄女已经开始流着口水喊我姑姑。父母每次当着我哥哥和嫂子的面儿都说,多亏了闺女,才让他们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其实说白了他们也是要面子的人,因为他们应该说多亏了闺女被强奸时,将“被强奸”这三个字省略了。
除了刘小果被开除回家跟他祖父坐在街边看风水看相外,我们厂其他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要不是我那天在检查团来之前半个小时跑到新厂长办公室脱光衣服说再不开除胡金峰,我就告他强奸我,我相信胡金峰现在也还大摇大摆地在厂区走动,在车间里巡视,趁机在女工们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又一把。我这一招很管用,我除了在出门时被他在胸前摸了一把外大获全胜,虽然,他是打发胡金峰到了厂里下属的养猪场当了副场长。但他总是走了,我以为他走了,我们厂里的人就会忘了他,也顺便忘了我被他强奸过的事实。我天真地想刘小果被开了,人们就会忘了我像赵银蝶,胡金峰再一被开就再无人想起我被他强奸过。但出我意料的是被开后他还经常会来我们厂,并且先来我的办公室,有几次我真想提起开水烫死他。但想到我身单力欠,终不是他对手时就悲哀地绝了念头,坐在角落里在胡金峰得意洋洋的注视下将下嘴唇咬得稀烂。
到后来我终于意识到我的处境已经不单单是能不能解决终身大事的问题。我在厂里成了个比赵银蝶还不如的角色,厂里的人见到赵银蝶还能好心地朝她扔点剩馒头剩菜,我敢保证我要朝他们开口,他们也会给我,只不过是直接泼在我身上。我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后曾经几次向几位年长的大妈、阿姨、大嫂、大姐哭诉。她们开始还能比较耐心地看着我哭,时尔说几句宽慰我的话,有时候还颇大方地给我递纸巾。但她们发现她们的丈夫也对我略有了同情心之后就将我拒之门外了。李小朵在关大门时还挤伤了我的手指,可我一点儿也不恨她,谁让我那么急切地想找人倾诉到了不顾现实的程度呢。前几天他丈夫在厂里开大会时拿手在桌子底下摸我的大腿内侧,我啊地一声惊叫,声音比台上新厂长歇斯底里的骂街,不,骂厂还大声。新厂长不和老厂长一样眯着眼睛给人很和气的感觉,新厂长在开会时闭着眼睛,龇着一口黄牙,拿猪脚般的胖手敲击着桌面:你们也不摸摸良心,对不对得起自己拿的工资,散布什么我们的产品有毒,会得职业病的谣言,累是累了点,脏是脏了点,但不脏不累你们凭什么拿这么高的工资。眼下倒闭的、破产的厂子多得是,你们不想干有人排队等着接,还有的女同志,不好好干活,整天伺机作祟,唯恐天下不乱。我告诉你们,闭上你的嘴巴。新厂长讲到这儿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上班时爱大呼小叫的女工们下意识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巴。我猜度新厂长见状心下一定窃喜,心想,保不准这一骂就真见效了,会能干了,钱又挣不完了。但不巧的是他刚想压下心中的不快转怒为喜时我不合时宜地在下面大叫了。
我摆动着手,向新厂长和参会同事们解释我这样是因为李小朵的男人摸了我的腿。就是嘛,他竟敢摸我的腿,他哪来的胆子摸我的腿。今天又没有王小果、马小果、朱小果的卷款逃跑,再说就是他们卷款逃跑了也和我没有干系,我又没有对他们有好感,更何况李小朵的男人也不是胡金峰,胡金峰是保卫科长,自然有审查嫌疑犯、抓住罪犯、追回货款的权力,李小朵的男人是什么呀,他只是个普通的搬运工,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以为我这样一说新厂长就会领着像当年胡金峰样的一群保卫人员一哄而上把李小朵的男人拿了。可新厂长坐着不动,屁股生了根样的,眼里根本没我这个人,耳朵像长了驴毛般听不到我说话。李小朵的男人也没有因我的喊叫吓得藏起他那麻爪般的脏手,反而将手抱在胸前,像欣赏大片一样退后几步看着我。倒是李小朵,隔着好几排座位冲到我面前,一边骂一边抓烂了我的脸,还将我的衣裳撕得七零八落扬长而去。
可过了几天我就已经忘了这个,想向她诉苦了。让谁说也万没道理,这不是疯了吗?
我意识开始这么模糊,一次我早晨起来去吃饭,发现食堂大门竟然锁着,我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这是让我父母感恩戴德、让我全家除了我都过上好日子的厂啊,怎么能有这种玩忽职守的现象存在呢。在该开饭的时候锁上门不知去向,这还了得。我先是踹了几脚门,而后大声斥责和唾骂,我说你们拍拍良心,对得起你们的工资吗,这工作累是累点,脏是脏点,但现在倒闭的,破产的厂子多的是,我们不想干还有人排队等着接呢。我话音未落,各个宿舍里的麻将声、毛片里的呻吟声、酒桌边的猜拳行令声、呼噜声、磨牙声、家属院里的吵闹声一下子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人们就跑出来将我围起。说,她疯了,真的,我向你们保证,她一定是疯了。另一个说,真的,比我娘还真。又有人接应到,可不是,现在才夜里一点多,她竟然要吃早饭,人一疯,是不是那肠啊、肚子啊的就都乱了,全疯了。人们就哄一声笑起来,笑声中有人高叫,是不是她的*也疯了啊,让她疯吧,我还从来没见过疯了的*呢。人们在暖昧声中一哄而散。我坐在食堂门口,恐惧得发抖,不是害怕他们会来欺负我,是害怕我可能真快疯了。直到太阳出来,我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手里抓着那天他们逮我去库房时想套在屁股上的横细条纹的内裤。我又发现我竟然没穿衣服,我没穿衣服他们为什么没人说话呢,啊,我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我的裸体没有成为他们取笑的主体,有也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对他来说,这,已经伺空见惯了。
我就这样抓着内裤在初升的太阳下回了我的宿舍,我将内裤套在腿上,然后站上床,将它慢慢地提上来,这个内裤包裹着我的屁股,我用双手从前到后仔细地抚摸了一遍,它贴在我身上,没有丝毫褶皱和线头,完美得还和那天我初次穿上它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