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的手轻柔无度,好舒服。
我却看着镜中之人出神,不自觉地伸手,抚上自己的发丝,紫色的头发……
侍女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着我的头发,她生来就有一种恭敬之意。我才惊讶地发现她的头发虽也是紫色的,却比我的头发颜色要浅上很多。
“好美的头发。”修长的手指掠过我的发丝,我微吃一惊,见媗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她的手心握着我的头发,缓缓说着。
而她的头发,亦没有我的颜色深。只是,比起那侍女来,却要深很多。
心存了许多疑虑,她却又道:“不愧是公主,你的灵力,想来又高了许多吧。”
闻言,我才讶然地看向月九夜。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微微露出的头发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较之我的,居然也要淡一些。
抬手,心绪微动,掌心便已经凝聚起了灵力。
我——
为什么我会觉得诧异呢?
侍女为我取来湛蓝的长袍,恭敬地帮我换上。而我,却恍若隔世。
不知道什么时候,侍女们都已经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我、月九夜,还有媗予。起身,转向他们,我仿佛有好多话要说,张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媗予却忽然开口:“夜,我在老地方等你。”说着,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月九夜没有回头,他单是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退了一步道:“月九夜……”
“好美。”他忽然抬眸,轻吐出两个字。而他的眼底,如此清晰的笑意,温柔无比。却只是一瞬,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漠然。
好像方才他根本没说过什么一样,仿佛刚才的话,只是我的幻觉。
月九夜绕过我的身子,抬手拂开了结界。我随他走出去,才发现,原来瀑布是真的存在,只是现在能真正地碰触到了。
抬头,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
落下来,撞在下面巨大的青石上,水花四溅。
月九夜突然回头,皱眉道:“为何不用幻术屏蔽?”
我才发现他的周身圈起了淡淡的环,水花飞过来,却无法触及他的身体。而我,冰凉的感觉一点一滴,在脸上,在手上……
为什么……
我也说不出来。
只见他的手指微动,我的周围也被罩上一层薄薄的环。也许是光线的原因,我总觉得月九夜的脸上,说不出的苍白与虚弱。
那种刻意与别人拉开距离的感觉,很不好。
他站在他的结界里,我站在我的结界里。
良久,无言。
我觉得很诧异,好像我本就不是这样的人。我应该是很会讲话,很会调侃的人啊。难道不是吗?
心纠结在一块儿,却听月九夜突然道:“等身子完全好了,我便好好安排你的婚事。”
婚事?我诧异。
他未看我,只淡声道:“你忘了,那日聚焦大会,你输给了银蛇族的人。”
“苍泠殇……”我脱口而出。
是的,我记得。
他揽着我的腰,他兽袍加身的样子,他嘴边总是牵出意味深长的笑。他说,公主,你是要嫁给本王做妻子的……
可是,我,不愿意……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我是不愿意的。
“月九夜……”
抬眸,未来得及将下面的话说出口,却听他低声道:“悦,难为你了。”
顿时怔住,他说,难为我了……
为什么他的话,我听出了无边无际的寂寞与不甘?他的身上,亦有一种我所无法说出口的伤痛。会令我心生恍惚。
抬手撤掉了他为我张开的屏障,连同他的,一并撤掉。只是,我错愕。诧异于他所撑开的屏障怎会如此轻易便被我撤掉?记忆中,他的灵力是极好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走近他,皱眉开口:“其实这样更好,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显感到他的身子狠狠一颤,他身上的斗篷发出轻微的“噗噗”声,他似乎微微轻哼一声,抑或是轻笑吧。总之,我分不出来。
他抬步离开,却又顿住。
“也许是,我等待了太久。”
我才反应过来,见他已经离开,只能隐约看见他黑色斗篷的一角。
瀑布的水溅起来,洒在我的侧脸,冰凉无比。我却仿佛瞧见一大片绿色,似透明,又似浑浊,那是……水底!
心头一痛,我蹙眉捂住胸口。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待在自己房里,足不出户。
伺候我的侍女们永远露着敬畏的神色,从不敢与我多说一句话。我有时候找她们说笑,自我感觉良好,而她们依旧是沉着脸,较之算盘珠还不如。
常常自我叹息一声,好没趣的生活!
每次这个时候,我总是很佩服月九夜,这座庞大的风夙神殿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实在太附和他的性子了。我总是诧异,过去的千年时光,我究竟是怎么走过的?
月九夜不常来看我,我亦是知道每日,我的情况侍女们都会向他禀报。他不来,媗予更加不会来,我想莫非是月九夜忙着和媗予谈情说爱,所以才这么忙?
不过这些,都无从求实。
我整天都无精打采地,感觉过的生活半死不活。
想着,然后诧异。
这段时间,总有很多词,让我觉得熟悉无比。比如该死的,比如半死不活。
贵族的公主即将大婚,这个消息在妖界已经雷厉风行。
苍泠殇。
不见他的时间长了,我甚至都快要想不起他的模样了。终是忍不住,甩开了侍女,偷偷从房间里跑出来。没有人软禁我,只是,侍女们会把我的行踪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种全身几近透明的感觉,我不喜欢。所以,便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