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精致的石头映入眼帘,它的周围是一片绿色草地,十八英里到了。
管家面带微笑站在门前欢迎他们。后来常常是他代表庄老板过来送礼,所以江蓝英认识他。
刚刚打开车门,雄雄便跳了下来,跑上草地,围住石头打转。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它已抬高左腿,在管家的惊呼声中,让自己痛快了。
管家已经吓白了脸。
刚换上拖鞋,就见到了庄老板下楼。江蓝英担心之前的一幕已被他收入眼底。它是一个非常讲究之人,听管家说过多次,这个门牌,庄老板每天要亲自去擦拭,特殊日子,还会敬上一柱香。不仅仅是为了鼓励自己,也是让儿子们明白,门庭是多么重要。他的头发好象湿着。他一边用手抓一轻轻甩动。江蓝英觉得他这么做就是要让自己显得潇洒一些。
刚刚来到便犯了忌,江蓝英似乎没了底气,路上想好的话,全忘了。她故意与庄老板走到一个水平线上,脸上堆着笑,说,“不是生病了吧,怎么瘦成这个样呢。”
“没有,健康得很啊。去夏威夷度度假才回来,晒黑了。“庄老板像是没有注意到江蓝英脸上的讨好,他捏住手臂上的一块肌肉看着。
江蓝英跟着说,“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多吃点。”
王家平快走了两步,跟上来附和了“嘿嘿”两声笑。随后,他低下了头,露出头顶上的一块空白。他最近开始突顶了。
“身体是锻炼的,不是注意,我还在减肥呢,减掉三公斤还不够,还要再减。”庄老板一边说话一边带着江蓝英一家向客厅的顶部走。那里如同一个延伸出去的舞台,舞台下是那片著名的海湾。好象真的站在船上一样,整个人也在摇晃了。
“太美啦!”女儿先是跑到舞台上,跳起,并做出一个飞翔的动作。庄老板看见了,在一旁笑,说,“都这么高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当年,他去江蓝英家里,女儿还为她倒过水。那时他和女儿说话都自卑,头压得低低的,有一次,他严肃地对着正写作业的儿子说,不要打扰妹妹学习,她将来是做大事的,跟我们这些粗人可不一样,当年,他说话和表情会让江蓝英一家不好意思,仿佛是自己太骄傲了,才会让对方有这样的表情。王家平经常对江蓝英和女儿说,“一定要有同情之心,怜悯之心,他们太苦太不容易了。”每次王家平提到庄老板一家,都会把正在好好吃的饭,弄得无滋无味。
“是啊,都大姑娘了,我也催她,可以考虑交男朋友了,不要总是留在家里。”江蓝英马上接住庄老板的话。
庄老板正想再说,楼下的两条狗突然狂叫起来,原来他们看见了女儿身边的雄雄。之前它犯了错误,挨过江蓝英一脚。
此刻雄雄也看见了它们。像是缓过了劲儿,楼上楼下三只狗遥相呼应。江蓝英走过去,抱起了雄雄,让下面的两条大狗看得清楚。像是小时候藏猫猫那样,她一会把狗高高托起来,让地面发出狂叫。一会又藏起来,害得下面的两只狗急得乱转。
这样折腾了一会儿,感到真的累了,对王家平说,“要不然,放到下面,让它们一起玩吧。不过雄雄个子太小,可能会受欺负。”
“先让管家带过去洗个澡吧。”江蓝英看见庄太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了身后,头发上也沾了水。显然她也是刚刚上岸。身上穿了条米色连衣裙。衣服太窄,里面的肉全鼓了出来。王家平只看一眼,脸就红到耳根。
“经常游水吗。”江蓝英把话接过来。她觉得丈夫这个样子很像农村人,不大方,教不了书是迟早的事。
“平时都住在市里,周五才回,每次都是吃点东西就去游了。游到月亮出来,我们才上岸,躺在沙滩上看星星月亮。”庄太把这些话说得很有逻辑,很有诗意。江蓝英无法把当年那个卖汤料的女人联系起来。
“那就只有你们两个了,不怕吗,要注意安全啊。”江蓝英关切地说。
“呵呵,这片海属于私家领地,没人能进来,不知多么浪漫呢。只有我们两个躺在沙滩上面。”庄太说完这句,还深情地看了一眼庄老板。
江蓝英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这一对肯定在那种地方做过爱。那种情景下,不做都难。想起王家平休假的这一年,两个人连身体都没碰过一下,心里便有了酸楚。
这时她偷偷看了一眼丈夫,却惊奇地发现,丈夫一直在微笑和点头,不是对着具体的人。江蓝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了。他的一双小脚在宽大的拖鞋里,几个脚指头,卷屈着,显得惴惴不安。
直到吃晚饭,江蓝英也没有见到庄老板的两个儿子。
“他们平时不回来吗。”江蓝英装出不在意地问。
“很少回,他们住在市中心。”庄老板说。“晚上他们还要上课。”
“都留学回来了,还要读书吗。”江蓝英有点酸溜溜。
“那当然,不读书怎么能行呢。”老板显得深沉,他夹了一块铁板牛肉到女儿的碟子里。
“还不谢谢叔叔,当年叔叔最疼你了。”江蓝英笑着面对庄老板。
女儿手里端着叉子,咧开嘴,笑了。用英语叫来菲佣,为她加咖喱酱,菲佣张大了嘴和眼睛与女儿对话的时候,惹来了全部的目光。很快女儿便露怯了,毕竟底子太差,她听不懂菲佣的英语。
庄老板目光深远地说,“不学习根本不行,他们还继续读北大、清华的MBA,不仅仅是为了人脉,更主要的是获得知识。有了知识,才能有更多的钱。”
庄老板的声音不大,却横穿了这个长方形的餐桌,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也看见了庄太投来的崇拜目光。
“我认为还是要把钱看淡些,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江蓝英给自己夹了一块法国蜗牛故作清高地说。
“看世界呀,哪怕是看一个小东西,角度都不同了。上一次,我见到地产大王潘石屹拿着相机对住蜻蜓拍了两小时,你说一个穷人会有这种境界吗。”
江蓝英没吃饱,管家和菲佣站在他们的身后,随时递餐巾纸,盛饭,让江蓝英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她有些头疼,想早点回到房里休息。她打了一个手势叫管家过来,她不想再听庄老板卖弄财富和境界了。想不到菲佣误会了她的意思,抢前一步过来,为她倒了一杯红酒。
庄老板和庄太也在另一头举了杯,向她示意。此刻,江蓝英谁也不看,一饮而尽,随后,她站起身,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女儿弄倒了一盆干花,目的是把钢琴上面的绒布拿走,她实在无聊,离开餐台,有一下没一下弹起了钢琴。
“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如果我还能生,我会要一排女儿。”庄太说。
真是没什么就想要什么。江蓝英突然记起此行的目的之一,她故意显得无可奈何,“嗨,我还嫌这个女儿烦人呢,要是愿意就给你们了。”
女儿弹得很投入,像是听不见有人在议论自己。
庄老板没说话,笑着,样子有些尴尬。倒是庄太抢了话说,“你看到了,刚刚吃完饭回到客房的那些亲戚,还有原来村里的,个个都带了女儿来,就是想让我们认干女儿。前些年,做梦都想家里来个女孩,却没有人愿意来,就是因为我们穷。这个世道。”她笑着拍着自己的大腿。她轻松着就把话题转了。
似乎晚上的酒只是为了挑衅。她看着女儿,声音却是对着庄太。“你这一拍腿,我全想起来了。”饭前江蓝英就已经生气了。当时她和庄太一起看影集。这样的亲近有点类似于当年。江蓝英又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对。当年,这个女人哪敢在江蓝英的面前说这么多话,他们夫妻除了不知所措,笨手笨脚,词不达意还会什么呢。听到庄太说自己儿子,个个都有女孩追,学历不低于本科,研究生。江蓝英接着话,“那还不早点订下来。”庄太叹了口气,说,“学历倒还说得过去,可家里都太穷啊,门不当户不对怎么有话呢,根本不配呵。”
“想起什么了。”庄太并没有反应过来。
“当年你们一个卖肉一个卖汤料的情景啊。”江蓝英故意把声音放低。
庄太惊得站起身,把身材矮小的问题全部暴露出来。此刻江蓝英站在比自己低半头的庄太面前,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你们家的鸡算是市场上最好的,土鸡和饲料鸡分开了卖,不压秤,又便宜。”江蓝英看见丈夫王家平吓得脸色发白。他站起来,前倾了身子,来拉江蓝英,“你醉了,别说了。”
江蓝英已经知道失态,可她突然不怕了。她上前一步,拉过王家平的手,说,“我是醉了,可是心里清楚,要是糊涂,早不要你了,我就是在乎你人品好,哪怕天下的财富都归了你,也永远不会变节变质。”
“当年太苦了,不过我还真的感谢那段杀猪卖肉的日子。等下次上电视,我要说说这一段。”江蓝英没想到庄老板修炼到家,关键处,轻松扳回了这一局。
直到听见了一声惨叫——
外面乱成一团,全部人都见到,雄雄正骑在了一条母狗身上,被管家强行拉开。
庄太连拖鞋都掉了一只,脸成了灰色,用广东方言骂着管家。随后对江蓝英说,“没关系没关系。”她说身体不舒服,提前回房了。
江蓝英记得女儿并没有停下钢琴,只是在远处向她眨了一下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管家带着女儿去看客房并交待事项时,女儿听着,笑着。到最后,她并没有进入安排好的那间,而是拉住江蓝英的衣角,到了江蓝英的客房,躺下,并很快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丈夫王家平也进来了。黑暗中,她盯着两包行李生气,本以为可以多住几天。王家平似乎想说什么,身边有女儿,隔壁还住了人,又把话咽了回去。
日式风格的客房,榻榻米上空空如也,连被子也没有。只有两个遥控器。富士山的油画挂在墙壁左侧,窗台上有一束干花。王家平起身,想找管家问一下被子在哪儿,被江蓝英拦住了。
这是一个可以升降的床铺,主要是为了节省空间放东西。透过两块榻榻米之间的缝隙,江蓝英看见了床下面的被子。
她拿起其中的一只遥控器,按了一个红色的键。先是听见窗口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异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王家平身下的床板开始升高,升高,在江蓝英惊恐的目光里,那里正慢慢升起,变成一个舞台,停在半空中。女儿被隔到另一侧。江蓝英看了一会手里的遥控器,在红键上又按了一下,床纹丝不动。隔壁却有人醒了,听见了倒水的声音。江蓝英只好放弃了努力。
她站起身,拉住王家平的手,扶回到床上。
没等江蓝英缓回神,王家平的一只手已伸进她肥大的短管里,呼吸显得气促,“明天一早就回吧。”他无奈地看了眼女儿和拉门。
江蓝英身体也有了变化,“雄雄真是太棒了。”她把热气呼到王家平的耳朵里。
“连道别都不要,天亮就走。”王家平瞪着天花板像是对自己说话。
江蓝英突然翻转了身子,扳住王家平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
刚躺回原位,泪水便顺着耳根滴到了榻榻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