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苏子山找到了房子,他以校长的名义向新队长要了两间堆杂物的仓库,房子虽然破点,但有小院落,收拾一下不比岳美芬的家差。岳美芬跟苏子山去看过一次房子,那里也很清净,她很满意。岳美芬盼着尽快搬到那里去住,结束他们偷偷摸摸的日子,和苏子山做个堂堂正正的夫妻。
房子有了眉目,岳美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和苏子山到场部扯上结婚证,堵上别人的嘴。岳美芬这次很看重合法婚姻这档子事,她打扮得像个新媳妇,花红柳绿地跟着苏子山去了场部。一路上,岳美芬的艳丽惹得地里干活的女人们停下手头的活,看着她,心里骂她这个骚货,男人死了不满三个月,她的骚劲上来了,死了个牛粪一样臭哄哄的男人,却靠上个英俊又有文化的校长,也不知这个骚女人上辈子修来的什么福!
领上了结婚证,苏子山心里也踏实,他来岳美芬家,准备把她的被窝抱过去时,儿子宝来死活不愿搬出这个家。岳美芬总不能把七岁大的儿子一人留在家,自己去嫁人吧。岳美芬给宝来咋说都说不通,气极打了一顿宝来,但宝来说死也不搬。
岳美芬把这个情况说给苏子山,一副家里人的眼神无奈地看着他。只要苏子山到岳美芬家来,宝来用凶狠的目光扫描他一下,转身就走。苏子山斜了一眼宝来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去踢宝来几脚。他没这么做。他早看出贺长明留下的这个杂种不是个好东西,以前,他和岳美芬偷偷摸摸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这双眼睛并不是贺长明,而是宝来。偶尔在学校或者路上碰到宝来,宝来看他的目光很凶,不像一个七岁孩子的目光。再凶狠的目光也伤不了人,可苏子山心里还是发虚,想着今后要是做宝来的继父,他非得把宝来的目光调教好,屁大点人目光就这么凶,长大了还得了?说不定会拿上刀子去杀人!
苏子山的心像坠块大石头似的往下沉,那个臭男人死了,阻止岳美芬再嫁的,有了新人选。
望着宝来消失的背影,苏子山心里很不舒服,像有东西堵在他心口,说话的口气都变了,他对岳美芬说,那你的意思,就由着这个小屁孩子?
岳美芬听出了苏子山话里的火药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扔下不管吧,他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呢!
苏子山瞪了岳美芬一眼,说,我没说不管呀?早给你说过,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他的。
可宝来他……和我扭着劲呢。岳美芬为难地说,那个死鬼的魂缠上宝来了,他才敢这样,不然……
苏子山掏出烟,像个老农民似的在床前蹲下,一边准备抽烟,一边打断岳美芬说,都这时候了,不说别的,就说咱们现在咋办吧!
岳美芬拿来火柴,给苏子山递过来。苏子山没接,却从身上掏出火柴,给自己点上烟,狠狠抽了一口。
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分歧。岳美芬生气地把火柴扔回床上,往床沿上一坐,说,啥意思嘛?还没开始呢,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今后还不知道会咋样呢!
苏子山呼地站起来,生气道,哎,美芬,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我的态度咋了?儿子是你的,我又没说不养活他呀,到这地步了,一个小屁孩为难你,你倒怪到我的头上,还扯上以后,你成心要和我闹,是不是?
岳美芬的眼泪涌出来,呜呜地出了声。
苏子山见岳美芬哭了,更烦躁,一边抽烟,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子。岳美芬停住哭,抹把泪,走过来贴在苏子山身上说,要不——你先搬过来住吧,宝来这头,我会慢慢开导他的……
苏子山一拧身,甩开岳美芬说,你咋说这话呢,我搬过来,我那房子咋办?岳美芬,那房子可是你叫我要的,现在却说这种话,你要反悔啊?
不是我要反悔。岳美芬眼圈又红了,我没想到宝来会这样,是我太忽视他。子山,你是个男人,要大度一点,得为我想想啊。
苏子山说,你还知道我是男人啊,你知道我每次到你这,心里总有那个……那个感觉,那种好像被人监视被人窥视的感觉,你以为我轻松啊?你要我为你想想,那你能不能也为我想想,我图个啥呢……
苏子山!岳美芬吼叫一声,打断他话,说,亏你说得出口,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嫌我是寡妇,你以前给我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我现在算是看清你了,你走,你走吧!今后,谁也不认识谁,你走啊!
岳美芬伤心地又哭起来,她边哭边往外推苏子山。苏子山张了几次口想解释,可岳美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管往门外推他。
以前,苏子山被宝来的目光搞得心虚,现在,岳美芬又往门外推他,心里更不是滋味,脾气上来,一生气干脆顺势走了。
这一走,苏子山赌气好长时间没进岳美芬家的门。这下,轮到岳美芬心里发虚,她和苏子山可是领了结婚证的,虽然没举行仪式,却是正式夫妻,如今苏子山不管不顾拖着,这算啥事呢?岳美芬这么想着,忍不住去找苏子山,想问个明白。
苏子山的态度很明朗,只要岳美芬搬过来,什么都好说,但要他搬过去,绝对不可能。苏子山对岳美芬说,你那房子我不能再去,去了只会提心吊胆,像个入侵者一样,啥事也干不成,你总不能叫我过去当太监吧?
岳美芬强忍着愤怒,轻声细语地说,你以前偷偷摸摸去,该干的都干了,也没见你有啥干不成的,这会儿名正言顺,你倒不敢去了,还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苏子山再次被激怒,指着岳美芬说,你说这话啥意思?我心里有啥鬼?是你自己无能,连个小屁孩子都管教不了,听凭他摆布,却说我心里有鬼。岳美芬,今天我对你说清楚,你要是不搬过来,咱们的事只好先这么搁着了。
岳美芬一听,气得全身发抖,嘴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苏子山见岳美芬说不出话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他看着岳美芬,又说,怎么,你没话说了吧?你要还想我们关系正常,就回去想办法,怎么说服你那个宝贝儿子,让他乖乖听你的吧。
岳美芬无话可说,只好回到家,再和宝来说搬走的事。
宝来早叫马备调教得坚硬如铁,岳美芬说死说活,宝来从嘴里只崩一个字:不!
这还不算,七岁的宝来出乎意料给他妈一个与他的年龄特别不相符的态度,他说,如果要他搬出这个家,除非叫他死,像他爹一样,被人抬出去。不然,他是不会走出去的!
一提到贺长明,岳美芬像是特别理亏,再没话可说。面对态度如此坚决的宝来,岳美芬突然想到了马备,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语言,七岁的宝来无论如何是不会有的,只有马备,只有他才会把宝来调教成这样。因为现在的宝来只听马备的。
岳美芬想,她得找一下马备。可找到马备,咋说这事?岳美芬还得再考虑考虑。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马备不简单,他不是一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