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真的是拿人皮做的吗？”拈着一张轻薄透明，好像宣纸一样的东西，凌冬饶有兴趣地询问一边的绿儿。狩猎在即，风伊忙于正事，叫绿儿来为她来安排出行事宜。
“是活生生从人脸上剥下来的，那样才会更有真实感。”绿儿的声音不紧不慢，眼神中却有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绿儿本以为凌冬会尖叫着扔掉手中的面具，却不料她只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将那层薄薄的皮肤对着天光仔细观察，然后肯定地说：“这不是人皮。人类的皮肤组织没有这么细腻，连毛孔和纹理都看不清楚。”
顿了一顿，她吐了吐舌头，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像风伊那样怪胎的例外……”
“怪胎？”绿儿对这个新鲜的词汇皱了皱眉，以表示自己的不解。
“褒义词！是褒义词！”凌冬连忙举起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双小鹿般的大眼里，是满满的无辜，“我这是在夸赞他啦！”
“也是，殿下那样谪仙般的人物，又岂容他人诋毁！”绿儿对凌冬的语气仍是不善，却没了一开始的居高临下，“姑娘过来一下，奴婢帮你把面具戴上。”
依言坐在凳子上，凌冬高高地仰起脸，让绿儿帮她戴面具。皇族狩猎，乃是男儿的活动，除了太后皇后，后宫女眷一律不许参与。对于风伊给自己安排的侍从身份，她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只是，绿儿的脸上，为什么会闪过一丝隐忍的笑意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看着铜镜中那张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面庞，凌冬不禁打了个寒颤。
绿儿将一缕一缕的假胡须，牢牢地粘在凌冬的下颚颧骨处。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将凌冬打扮成了一个一脸凶煞的虬须大汉。
“这……配吗？”看了看自己矮小的身材，再看了看镜子里的那张脸，凌冬只觉得冷汗潺潺而下。
“反正是冬天，穿得厚一些，没有人能看出你是男是女。与其扮一个平平凡凡的随侍，倒不如稍稍怪异一些。在这人心难测的宫中，有时候，露出些破绽，反而更不容易引人怀疑。”绿儿的一番道理，冠冕堂皇，让凌冬无从反驳。
有绿儿带着，凌冬这个小个子的“虬须大汉”，很容易就通过了梅苑侍卫的检验，在那两人一脸古怪的笑意中扬长而去。
肃穆庄严的奕霖宫正殿里，暖香浮动，风伊正伏在案上看奏折，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问道：“行李可都收拾好了？记得多带几个暖手的小炉备用。”
“是奴婢来了。”也不管风伊是不是能看见，绿儿的宫礼行的一丝不苟。
“是绿儿回来了？”听见她的声音，风伊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四下里搜寻着，“冬儿呢？她怎么没随你一起来？”
“我在这。”闷闷的声音自绿儿身后响起，不安地绞着衣角，凌冬从绿儿身后慢慢蹭了出来。
“噗……”风伊刚端起一旁的茶盏，一见凌冬的样子，喝下去的半口茶立刻喷了满案。
连连呛咳着，好容易顺过气儿来，风伊一张口，便想要大笑，但看见凌冬那杀人的眼神时，便自觉地转过身去，双肩一抖一抖，忍得很是辛苦。
“想笑就笑吧。”虽然是平缓的话语，但凌冬的声调中却充满了火药味。有时候就是这样，因为一些不打紧的事情，被别人笑无所谓，但是被心爱的人笑，往往就会恼羞成怒，火冒三丈。
“你是什么人？胆敢对殿下无礼！”凌冬话语中赤/裸裸的威胁之意表露无疑，洞悉内情的绿儿没敢多嘴，倒是自殿门外，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女声。
凌冬愕然回头，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浅蓝宫装的婢女。看穿着打扮，她应与绿儿一样，属于高等宫婢，只是一张抹了厚厚脂粉的脸上，满是尖酸刻薄的势力之态；一双丹凤吊梢眼，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
迈着急急的碎步抢上前来，那婢女向风伊微施一礼，眼中难掩倾慕之色，“启禀殿下，兰儿奉了娘娘之命，前来邀请殿下回宫小叙。明日里便是例行的狩猎之日，娘娘她……”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风伊冷不丁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有着明显的驱逐之意。
“可是……”那兰儿愣了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风伊会这样对她。她不甘放弃地想要再次开口，却被风伊阴鸷的眼神瞪了回去，“你先下去，有什么话等狩猎回来再说。”
吃了个瘪的兰儿满面悻悻之色，行了个礼转过头来，却刚巧看见不住上下打量她的凌冬，心中那股无名之火顿时勃发开来。
“绿儿姐姐的面子现在愈发的大了。就连个低等的奴才，站在绿儿姐姐身边，也敢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词，真是物以类聚，不知尊卑！”明着是讽刺凌冬，她顺带把站在凌冬身边的绿儿也骂了进去，看样子，二人的争斗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眼见不知情的兰儿要触霉头，绿儿笑得无比的欢快，“绿儿岂敢在殿下跟前说面子，那才是不知尊卑的举动。绿儿知晓自己的身份是奴才，不比某些人，妄想要攀上枝头做凤凰……”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被说中了心事的兰儿恼羞成怒，转过身来，便想要向风伊告状：“殿下，兰儿是娘娘身边的人，这些话若是被娘娘知道，她……”
“住口！”风伊一直容忍着二人的争吵，直至此时，却再也按捺不住地发了怒。一根手指笔直地指向正殿的大门，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滚！”
“殿下……”任谁被风伊这样一声大喝，都会吓得花容失色，可是这兰儿竟然没有立刻退走，反而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想要继续开口。
“掌嘴！”
风伊的命令一出，绿儿立刻上前两步，噼里啪啦地几个大耳光，将兰儿扇得满口鲜血，眼冒金星。
“拖出去。”仿佛是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闹剧，风伊风淡云轻地摆了摆手，绿儿便会意地将还想要哭叫的兰儿拖出了正殿。
“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凌冬这才开了口。
风伊回避着她的指责目光，避重就轻地回答：“这兰儿仗着是我母后那边的人，猖狂至极，小小地惩戒一下也是好的。”
既然是风伊的决定，凌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那个兰儿的存在，让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心中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难道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她自嘲地笑了笑。想她岳凌冬，虽然不算是倾国倾城，但至少也算是闭月羞花、秀色可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她又何惧她会抢走她最心爱的风伊？
也许只是自己多虑了。这么想着，凌冬向风伊展开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可是这微笑，印在那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看得再次端起茶盏的风伊，又是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