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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这边说办就办!王夫人赶的宣告贾家上下皆与元春再无瓜葛。一时又盼望探春快来消息,不知宝玉能不能安然出城脱身。

谁知悦来客栈一出事故,小福子便按照皇上临走时留下的旨意,即刻用大令遣动官兵封锁城门。却不是防像宝玉这种不济于世的小卒,而是意在水木及留在城中其他五个王爷和一概“闲杂人等”。

探春雇的马车被官兵堵在了城内,晴雯袭人等人都是受了惊吓,探春也不敢私下决定明晃晃地把马车直驶过城门,万一被官兵认出是贾家人,将作逃犯处决。

宝玉还在昏睡,那边探春只好另作计划,弃下借助马蹄之力,改用步行,让晴雯袭人宝玉都做了乔装,探春打头,装作一行几个女人和自家老爷是外地来做生意之事,如今要出城回家,没想老爷来此地水土不服,如今身感传染之疾,几个女人只求速速回去医治丈夫赶着出城。

那当差的把探春几个头头连连大刀阔斧地瞧了一遍,又听说那“老爷”身染传染之疾,也是离得老远不敢靠近去看,便扇扇手让探春一行赶紧走人。

探春几个心里一喜,扶着宝玉便矫饰缓行,一边安全过关,没想才走了不十步,几个官兵追上来大喝“看模样口音好像是金陵来的人士,快给我站住!”

官老爷有命,对于金陵人士过往城门,一律严查,方才探春几个乔装一时分辨不出,等走远几步,那领差的突然倒觉察过来,一行几个官兵便跑去追认。

探春大骇,心恐自己几个女人,晴雯袭人又扶着昏睡的宝玉出不得力,一旦被管滨追上,自己一个女流之辈,何以以寡敌众,安然脱身?怎不知如何之时,暗夜深黑之中突然闯出一群强盗,持刀枪武棍便朝城门这边冲杀而来,平素无人守关,这一带又富商每常通行,常有强盗打家劫舍,没想今儿给探春几个给撞上了!

没想正是这一群强盗胡乱地闯出来给了探春几个逃生的一线生机。

如一阵狂风席卷大地,霎时强盗人强马壮地杀向城门,连同无辜无缘盗贼的探春几人一同席卷在强盗震出的硝烟之中!

不几日后,悦来客栈依然没有探春捎来的消息。

贾母又病了,这是气病,万没有别个,如今思量着只问黛玉那边巴望着找个照应。王熙凤虽是势利小人,为人刻薄,没想对贾家和贾母,却真是尽心尽力,几日下来,端茶倒水,侍奉老祖宗,想着法子,让平儿外边去小心打探宝玉消息,一一事件,没有一样不亲历亲为,放在心上。王夫人、邢夫人想不到也再无心顾虑贾母身子只忧今后各自命运的种种般般,却比不上凤辣子这一个丫头婆子口中狠心毒辣的人。

近日贾母见过黛玉一回,总觉这孩子虽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却不如以前对自己亲善爱戴了。贾母知黛玉不是趋利避害之人,不会因贾家遭事对她这个外祖母冷鼻冷眼,想黛玉对自己的冷淡,必有缘故。找黛玉的事情,贾母不禁考虑多一分,如今在悦来客栈的这几个,怕凤辣子太直,惜春太小,王夫人太急,邢夫人太疏,一时之间推给了平素静默少语的迎春。

贾母却不用脚趾头想一想,她在做出这个求助黛玉的决定的时候,叫黛玉如何对这一家人说出“原谅”二字?

宝钗听闻见闻,心中亦顿是一惊,昨天好般风光,如今何等悲惨,要说这世间富贵荣华,随着一个男人的逝去烟云消尽,顿时想起与自己毫无情感的虚名虚实丈夫水溶来,自己是皇后的人,是棋子,从心里她是希望若能倚重水溶给自己一份幸福,就是丢弃皇后那边利欲的诱惑准备着反将皇后一军的。

元春已被软禁,是再无风光的机会了,成了无法改变的定局后,莺儿扶宝钗忙赶到水溶屋前,敲响了水溶的门。

咚咚!咚咚!

清晰的音色在屋中传响,宁静的春天,安静的人迹,明艳的阳光照在女人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苍白。

焦急的心情等待了很久,不见有人来把门开。

“溶!在吗?”宝钗忐忑地在门外轻唤,不敢大声,心里却由衷莫名的焦躁,就像阳光下的泥土路上,一辆黑色车篷的马车压过,车后,掀起股股尘烟。宝钗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在半空漂浮着,不能着地。

“溶,溶,在吗?”宝钗再叫,依旧没有回音。

雪雁和紫鹃跟在黛玉身后,黛玉从一边的屋子走出来,脸上很平静,“他不在屋里。”一句淡淡的,没有要搅扰起任何的烟尘。

其实没有必要争什么,黛玉拥有的一切,一点一滴,不曾会被人夺去,今后也不曾会离自己而去,黛玉甚至已对眼前的这个人,没有敌意、怨怼,甚至于没有丝毫的感情、情绪,尽管眼前的这个人做过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

“溶呢?”宝钗脸上笑了笑,在水溶这边,她有某种胜过黛玉的“资本”。

黛玉不语,转身,带着雪雁紫鹃悠然离开。

“你怕我?”宝钗见黛玉不语,却被黛玉对自己的如此无视有些恼怒,宝钗对这黛玉的背影极温柔问道,那温柔中却像带着一把锐刀。

黛玉停了停,也不回头,莫怪笑尔无知,黛玉微摇头,对这死性不改的人物,只有轻叹:“一个女人若果无法自救,别个更不能救得。”

再不理会,便径自进了自己屋子。

“姑娘,且回屋吧!”莺儿扶了宝钗,见了宝钗脸上煞白,有些为宝钗着急。

黛玉走后,宝钗也无语,顺着莺儿的意思,点了点头,黛玉如此说,不知为何,宝钗却深信这个话,自己再找不到水溶了!

莺儿沏了一杯香茶,宝钗回到屋中呆了一回,紫云带着皇后的口信让宝钗速速赶回金陵,说北静王爷已悄悄回到金陵,宝钗随时准备着以身怀六甲的名义住进北静王府。

宝钗点了点头,首个去找自己母亲,吩咐母亲一些事情,劝薛姨妈离了绍兴,然后自己和莺儿雇了一辆马车,滚滚向金陵方向而去。

紫云方放了心,去回了皇后此事。

宝钗马车行至半路,突然车夫勒住了马匹。

“姑娘,怎么了?”莺儿有些不解,看着叫住快马加鞭的马车夫的车中宝钗,终觉得今儿主子脸色阴晴不定变化怪异。

“不!”宝钗喃喃自语,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扣住马车,一手去拉莺儿。

“不什么?”莺儿急问。

“莺儿,我们不去金陵了。车夫,请转过向西走。”宝钗掀了帘子跟车夫说。

“姑娘,你要去哪?向西走多远?说明了也有个道啊,不然没边没际的,就这样走下去,何年何月是个头?”马车夫有些迷惑,皱着眉头回头跟宝钗说。

“车夫,你一直往西走,往西走,我不叫停就不要停下来,跑路银子自然少不得你的。”宝钗温和说道,那种温和有一种固执的优越感,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她刚去大观园的那些日子,那时,自己是金贵的有钱人家的小姐,处事温和,贤淑端雅,连老太太也赞不绝口的。对,她要到一个新的地方,丢下这里失败的一切,重新奋斗,重建自己的骄傲!

“好嘞!”马车夫挥鞭而下,咕噜噜的车轮转动如停不下的流水一般滚滚而去。

“姑娘,这里都不管了吗?”莺儿轻声地问,宝钗,这个主子的家人,辛苦经营的雄心,已经得到已是很支离破碎映照着皇家奢华的未来,都要抛下吗?莺儿无法理解,莺儿跟了宝钗小半辈子没有达到宝钗的那种境界。

“我管别人,谁又来管我?”元春终是傻子,即已金凤已成,到头来又如何?宝钗轻笑,黛玉说得好,一个女人若果无法自救,别个更不能救得。原来黛玉说这句话前早知道她的腹中儿,终究自己是斗不过了。宝钗觉悟了,却悟错了黛玉的那句话。宝钗凄凉地笑,她薛宝钗就是要做那个自救的女人。终于放开了心中所有的纠葛,“遁空”了,却无情。

莺儿茫然,“家人”,是“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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