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旧稿

陆潜渊坐在自家书房的地板上，旁边散落的是他高中时代的本子，有的只记录梦境和灵感，有的只负责大纲，剩下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短篇。

坐在本子堆里看了一下午，陆潜渊毫无头绪。那么多短篇，他怎么知道秦玫说的是哪篇文里的女主角？更何况他一开始给杂志社投稿时不懂规矩，直接把手写稿寄了过去，没过稿不说，连底稿都没了，找都没法儿找。

房间里闷热无比，陆潜渊的汗一直往下掉。他也不在意，用袖子随意擦了擦便继续在柜子里翻找，看有没有其他本子。这一翻，身上又沾上许多灰。

就在他决定把本子放回去，然后冲个澡时，一张纸从他手上正拿着的本子里飘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信纸。

“这是那时候的……”陆潜渊自言自语道。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学农时写的稿子。学农时他忘了带平时写稿子的本子，便跟同学借了信纸，在那上面写了起来。灵感稍纵即逝，所以他总是很珍惜脑海中的各种想法。

陆潜渊赶紧在身边的本子都拿起，抖两下，看是否有其他的信纸夹在里面。检查了十几本之后他才想起来，那次写故事只写了几张纸，而且在即将收尾的时候，被晚上查房的老师发现了，大部分都没收了去。本来在学农结束的时候应该要回来的，可是他那天发烧了，也无暇顾忌那几张被拿走稿子。

没被没收的稿子只有三张，而且是前三张，他随身带着，想凭印象重新将那个故事写出来。即使记不得原先的内容，也可以换一个新的思路。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写不出来。回学校将近一个月了，还是只有那三张稿子。他天天放在抽屉里，后来被秦玫看见了，才起了画人设的想法。

陆潜渊那时候对秦玫非常厌恶，知道她为那篇稿子的女主角画了人设之后，他便把稿子给放在一边，不再理会了。所以那个故事，到现在都没有结局。

“明明有三张来着的，怎么能找到的只有一张呢？”时隔多年，陆潜渊自己也记不清当时是怎么处理那三张稿子的了。按理说它们应该放在一块儿的，可是刚才从本子里飘出来的，只有一张。

所幸这仅存的一张稿子，上面正好有对女主角外貌的描写。个子很矮，不到一米五五，头发微卷，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有酒窝，右臂上有两个烫伤的疤，左肩上有一颗红色的痣……五官描写忽略不计，陆潜渊回想了一下清禾的样子，似乎除了左肩上的痣不清楚有没有之外，其他特征都符合。

身高，头发，酒窝，伤疤。虽说都是常见的特征，可是清禾四样都符合，也未免太巧了吧？尤其是右臂上的疤，他第一次发现清禾那两个疤的时候还问清禾怎么弄的，清禾只说是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他也没多想。他记起来好像书里的那个女主角，也是做饭的时候把胳膊给烫伤了，疤痕一直都没消除。

不过她的女主角叫虞安雅，不叫清禾呀！无论怎么想，这事儿还是太扯了，一点都不靠谱，可是……

他今天既然来到自己的书房，翻找自己以前的稿子，就说明他心里其实已经有那么一丝的怀疑了。尽管他现在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已经不像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那么震惊了。

他回想了一下跟清禾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嗯，那时他刚做完笔录，警察同志告诉他，清禾就是发现他被绑架，然后报警的小姑娘。

当时陆潜渊的心里充满了劫后重生的喜悦与对清禾的感激，现在想想，疑点实在太多了。难道清禾真的像陆离说得那样，来自己身边是有目的的？

她身上的那些特征，包括现在还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那颗痣，都很容易伪造的。比起“书里的人物穿越到现实”，他宁愿相信是有人伪造成那个旧稿中的人物来恶作剧耍他。

不论是哪种情况，总之，清禾有问题是真的。之前陆离也好其他人也好，对他说清禾不对劲的时候，他总是不耐烦，觉得是别人有心挑拨。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些。

陆潜渊洗了澡换了衣服，开车再次来到了当初被绑架的地方——那个废弃的仓库。仓库外是一片很大的空地，连颗树都没有，更别提其他遮挡物了。先不说清禾一个初到Ｎ市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到这个没人的仓库，就算是她在绑匪绑架陆潜渊的时候发现不对劲而跟了过来，在这里也不可能不被绑匪发现的。正常情况下她不可能全身而退，还有时间去报警。

“我拿小暄手机给你发短信的时候，门是关着的窗帘是拉起来的，清禾她人在你床上躺着，她是怎么知道给你发短信的人是我呢？她是有透视眼还是有顺风耳呢？”

他想起了陆离的话。

“虚构出来的人物也是有灵魂的。作为一个作者，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追文的读者，更要对得起你笔下的人物——虽然你现在已经不用笔写故事了。你要对那些被你坑了的人物负责！”

“我就知道，你从头到尾就考虑你和你的读者，根本就没考虑过你写的那些人物！他们也是有感情的！”

他又想起了清禾的话。

怪不得清禾会要求他尊重笔下的人物，这在旁人看来是非常可笑的事。现在他有些懂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清禾不想看到自己的同类和自己一样，被这么个“无良作者”创造出来，却又没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有些事，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任别人怎么说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可是一旦了解了真相，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清禾。

之前他怀疑黎轩和清禾原来就认识，虽然后来不了了之，并没有让清禾拿出什么证据。黎轩也许和清禾一样，是他或者其他作者笔下的人物？他相信黎轩和清禾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是他没法相信黎轩是个正常的人类。

再想想黎轩那天来的情景……是自己和清禾从五陵渡回来的那天，而且一进门就发现“小黑屋”变成卧室了，当时他虽心存疑虑，可是嫉妒占了上风，也没多想。现在回顾起来，确实不正常。他记得他们去五陵渡之前，那里就是个存放杂物的地方，即使他平时忙着码字忽略了很多事情，但把一个杂货间收拾、整理成一个能让人住、而且看上去挺舒适的卧室，这动静他是不可能一点都没听到的。再说那床、那家具，又是从何而来？

陆潜渊拍了拍脑袋，他太大意了，居然跟两个来历不明目的不知的人共同生活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