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哎呀，不好意思。麻烦帮我捡一下好吗？”

赵恩音不怀好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弯腰将她刚才故意扔在我座位下面的成绩单捡了起来。西方音乐通史

A音乐美学 A主修乐器（小提琴）A辅修乐器（钢琴）

A嗡嗡嗡——嗡嗡嗡——太阳穴突突的跳动起来，赵恩音的成绩竟然是全A！我紧紧地咬住嘴唇，脸上火辣辣一片，自己课桌上那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就像是一条条鞭子抽打在身体上。“高凌葵同学，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赵恩音微笑着朝我走了过来，出其不意的一把抽走我的成绩单，饶有兴趣的念了起来。“C，C-，C-，C-……哈，高凌葵，你也垃圾得太夸张了一点吧，连主修的小提琴也仅仅得到C-的分数……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被国音开除了！”

周围的同学带着诧异，惊讶，不解，或者讪笑的表情，刺目的视线纷纷向我投射过来。“一年级小提琴系高凌葵同学！一年级小提琴系高凌葵同学！请到教导处！”

就在我的胸腔闷得快要爆炸的时候，广播里又响起了严肃的声音。“哇，没想到我的预言那么快就能成真啊！”

赵恩音美好又动人的脸，微微勾出一丝笑意，将我的成绩单递还过来。“这个世界的噪音已经够多了。你，还是快点消失吧！”

偌大的学校训导处，两位老师正襟危坐，空气里弥漫着压抑沉重的气氛。训导主任推了推眼镜，看了我一眼，率先开口了：“高凌葵同学，这是你这段时间的出勤情况，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眼睛瞟向办公桌上各种被翻开的点名簿，只要是高凌葵的名字，醒目的代表“缺席”

的红色圆圈，比比皆是。“开学才两个多月，你的旷课记录已经到达了三分之一，已经到了接受处分的程度……”

说到这里，训导主任困惑的望着我：“你以星弦女子音乐学院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国音，同时又是‘仲夏夜之梦’的冠军得主，不得不说，学校对你的前途是寄予厚望的……”

“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没有”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声回答。训导主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你目前如此懈怠的状态，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以你目前的成绩和旷课情况……学校只能做出让你停学两周的处罚。”

走出训导处，头顶是明晃晃的一大片阳光，但每一束光线就像是一把把利剑刺透我的身体。

我一步一步失魂落魄的向前走着，阳光让喉咙异常干燥，但手心却冰凉一片……从小立志要成为音乐界女王的我，立志要站在最巅峰的舞台上演奏的我，立志要让所有人为我的音乐而倾倒的我，竟然被音乐学院停学？点名薄上是一大片一大片，因为懦弱而退缩的印迹……每一科曾经引以为傲的成绩，都可怜巴巴的在及格边缘徘徊……望着脚下自己的长长的影子。高凌葵，这样的人，还是你吗？“什么？我不敢相信！小葵，她被停学？！”

学校隔壁的咖啡厅里，五个人沉默的坐在一起。突然，小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洛桑也战战兢兢的望着脸色苍白的我，仿佛天从头顶塌了下来。“她可是我们星弦女校永远的NO.1，无论是考试，还是斗琴，从来没有输过的‘葵女王’啊……”

“小葵！你到底是怎么了……”

小卉气势汹汹的质问我，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绵延的怒火很快燃烧到司元棋身上。“司元棋你是怎么照顾小葵的？！你怎么能让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呢？你不是每天都跟她寸步不离吗？又怎么能放任她逃课呢？！”

“你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光头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元棋又不是高凌葵的保姆！她自己放弃小提琴，别人有什么办法，竟然还怪到别人身上……”

“你说什么！小葵什么时候说要放弃小提琴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小葵。”

司元棋低下头，神情中是前所未有的沮丧和自责。

我再也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深深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这件事，只能怪我。是我变得懒惰，变得散漫，变得不再把演奏小提琴当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这一切都与司元棋，都是我自己的责任。”

小卉愣愣的望着我：“演奏小提琴不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呢？葵，你可是要成为世界顶尖小提琴家的人啊……”

洛桑担忧的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葵，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让大家这么替我担心很抱歉。”

面对朋友们关切担心的目光，我无法在这样的氛围中坐下去。“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学校吧。”

说着，我就一个人率先朝咖啡厅大门冲了出去。“小葵——”

司元棋快步追了过来，只剩下小卉，洛桑和光头，三个人一动不动的伫立在缓慢摇曳的灯光中。“小葵！”

听到司元棋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我送你到寝室楼下吧。”

但让我诧异的是，司元棋没有任何责怪或者追问的架势，他的脸依旧是灿烂的微笑，伸过手帮我提着琴盒，路灯在他的头发上留下一道道炫目的光圈，他的眼睛眯成好看的弧线。“你都不问为什么吗？”

反倒是我忍不住了。我不希望看到司元棋任何事都自己扛，却总是对我露出灿烂微笑的样子。在夕阳剩下最后光芒的傍晚，四周浮游的尘埃缓缓聚拢。“刚才真的很抱歉，一切的原因都在我身上……”

我抬起头，望着司元棋的眼睛，“我不知道我的琴该演奏给谁听……我忽然觉得没有人再需要我的音乐……”

紧紧的抿住嘴唇，我看着自己的手指，那双曾经因为疯狂的练习，而布满茧的手指。

下一秒，司元棋却用力的握紧我的手。温暖的气流包裹着我冰凉的手指，他的眼睛就像是此刻缀满天空的星辰，却又带着太阳般的光和热。“小葵，你一定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都需要你的音乐，他们都在为你的演奏而感动。你演奏的小提琴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谢谢你这样安慰我。”

我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看着他。“好啦，打起精神来。两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这样垂头丧气的可不像是小葵哦！”

司元棋帅气的打了一个响指，“明天干脆好好休息一下吧，出去逛街怎么样？”

“逛街？”

“没错。”

司元棋曲起胳膊，示意我挽着他，“女生不是常说，逛街是改善心情的最好方式吗。明天一整天，我就陪你去疯狂的逛街吧！”

希望真的能像司元棋说得那样，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情现在是糟透了。我点点头，挽着司元棋的胳膊，两个人缓缓朝宿舍大楼走去。“靠在这里。”

忽然，司元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望着我。“嗯？”

我傻傻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挽着男生的手臂的时候，脑袋要靠在男生的肩膀上……高凌葵，你还真是个没经验的女生呢。”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乖乖的靠了过去。嗯……司元棋的肩膀很宽，很温暖，也很舒服。我听见司元棋温柔的声音轻轻在耳畔响起，就像是悠扬动听的小提琴声。“小葵……你要相信。你举起琴弓的手指，有着让全世界都倾倒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