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咚！我像是一个绝地阵亡的战士，再一次重重地倒在了我的堡垒——一台沉默傲慢的钢琴面前。不得不说，比起纤细灵动的小提琴，我还真是不适合驾驭钢琴这样的“乐器之王”

。它永远不会急躁，永远沉稳冷漠安静的注视着你，看着你傻傻的束手无策的样子。简直跟渡井英一模一样！短暂的休息之后，我又重新把自己关在这间琴室里整整十二个小时，如果不是提前关机，手机早就被司元棋打爆。我轻轻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借以呼吸一下门外的新鲜空气——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就快要因为缺氧晕倒了。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地向我走了过来，我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一动不动。是渡井英？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渡井英径直走到我的钢琴边，随意地翻动着我的琴谱，跟以前一样，他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都会绽放出光芒一般。“肖邦练习曲？你想以这首曲子录制你的初赛CD吗？”

“是……”

我很乖乖牌的回答。“为什么要参加钢琴比赛，你明明知道自己一点基础都没有，你必输无疑。”

渡井英抬起头近在咫尺地望着我，纤长的睫毛落下深深的阴影。我望着他，心里涌动着狂喜和伤悲，竟然在那一瞬间失神了。“高凌葵，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我以为这一年你会有些成长，但你还是那么的幼稚。”

“没错，我就是幼稚，可是，我一定要让你收回那句话，我要你重新聆听我的音乐。”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缓地说道，但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与渡井英两个人单独的对话，不知道怎么搞的，我鼻子一阵阵发酸，迅速红了眼眶。“就凭你？”

他淡淡地笑了笑，这三个字和他嘴角的那丝微笑像刀子深深地扎在我的身体里。“没错！就算是失败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放弃。就算被所有人轻蔑嘲笑我也不在乎，就算是因此要在你背后追逐一辈子也没有关系！如果你在提琴界，那么我就要成为提琴界的王者，如果你选择钢琴，那么不管我现在距离你有多么遥远的距离，我也会让你承认我演奏的钢琴！”

我捏紧拳头，朝着一脸平静的他大叫着。

“到时候，我要让你无法再用蔑视的眼神看着我，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轻视我的话！我发誓！”

渡井英的目光平静而冰冷，但我却感觉到埋藏在这样的冰川之下是一团炽烈的火焰。然后这团火焰，渐渐的消散了……渡井英的身影也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渡井英！”

我大叫一声，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第二人的身影。原来是我因为太过疲倦而趴在钢琴上睡着了……竟然在梦里，依旧跟渡井英争吵着。高凌葵……你真是个大傻瓜。渡井英怎么会来看你练琴呢？！我伸手拍了拍脑袋，嘲笑着自己，心中却淡淡的惆怅着。我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对街的街角，安静的停留着一辆黑色轿车，透过车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依旧亮着灯光的钢琴练习室。渡井英一动不动地坐在轿车后座，他双眼紧闭，没有任何表情，空气中是遥远到已经变得若有似无的钢琴声。“少爷您明明就很关心小葵小姐啊。”

坐在驾驶座，握紧方向盘的管家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渡井英，“为什么，就是不让小葵小姐知道呢？”

“……”

渡井英沉默着没有开口。管家犹豫了很久：“是因为【那件事】吗？我始终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小葵小姐……”

“这个话题，我说过不想再听到。”

“可是，小葵小姐现在很努力了啊，她不会让您失望的……少爷您完全不用再担心，您也应该，也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啊……”

管家说到这里，苍老的脸上竟然已有了泪痕。“【那件事】……只需要我一个人承受。”

渡井英没有回答缓缓睁开眼睛，示意管家开车。黑色的夜晚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无论是幸福或苦涩，坦然或焦虑，无论是微小的琐碎生活还是巨大的足以让人粉身碎骨的秘密，都会在这样无边无尽的黑夜中被全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