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德妃的脸上因笑容而出现了几条皱纹,整个人显得愈发的温和慈祥。“你要大婚了,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能送你的,就是这镯子,是我大婚时皇上为我戴上的,已经戴了很长时间了,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和胤祯以后能够幸福美满。”说着,她走下塌,就要为我戴上。
心下一阵惶恐,就想要推辞,可德妃已经伸出了手。“娘娘,这个礼物太贵重,蔓琦不能要。”我身体微微向后措,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得了胤祯快步进来的声音。
“见过额娘。”胤祯草草的像德妃行礼,德妃也浑不在意,两双眼睛同时射向我,我顿时觉得十分尴尬。
这期间德妃已经顺利的将镯子套在了我的手上,凉凉的触感,让人倍觉清爽。镯子通体珠玉朗润,翠绿的眼神鲜艳欲滴。我还想拒绝,却听得胤祯说这是额娘的一片心意,总之就是劝我收下,我看他这样坚持,便也不再拒绝。
德妃的身子近日好了许多,脸色也不似之前的苍白,我简单询问了一下她的病情,毕竟之后的日子,我就不能日日在她身旁。
“娘娘,您的身子虽然近日里有了一些好转,但药还是要坚持吃,不能大意。”我埋头写着方子,看着胤祯眼底莫名其妙的笑意——直接忽略。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不用担心,这药我会天天吃的。”德妃慵懒的样子让人易于亲近。“你们先下去吧,不要总在我这里坐着了。”
德妃的“善解人意”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可胤祯倒是大方的接受了,竟然还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我的手离去。有的时候真的怀疑,那个能够与四爷争夺皇位的人真的是他吗?
该是传晚膳的时间了,晚风吹过耳际,只觉丝丝清凉。我听到胤祯让小顺子将晚膳拿到我的屋里,就拽着我的手进入房间了。
毫不客气的坐下,他看向我的眼神终于不像之前充满了抱歉,而是夹杂着一丝玩味的气息。许是今天知道了我们大婚的日子,知道了我的册封,他心中的雾霾被暂时扫光了吧。
终于被他盯得心中发毛了。“喂!”我用力敲打着他的肩膀,“你刚刚在笑什么啊?”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你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今日看来是真的,方子上的字……呃,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他轻转了脑袋的角度,但眼中的笑意不变。
心中忿忿的,当然了,我一个现代人让我用毛笔写字,我容易吗!
“谁像你们啊,一个个写字都像写字帖似的,刚何况你们天天写那么多字,怎么能和我比!”我嘟着嘴,不悦的看着他。
“生气了?这样,以后我教你。”他说起来一副很容易的样子,好像是包教包会。我自然不会推脱,便答应了。
一个晚上就这样被我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打发过去,谁都没有再提那些让人伤心的事,唯有胤祯临行前对我嘱咐道:“放心,咱们的简易大婚指的是外面,在府中的仪式是一点也不会缺少的,那里可是我的地盘。”
我深深的点头,表示明白。
胤祯走后,一个人站在窗棂前,看着漆黑迷蒙的世界,仿佛是我未来要走的路,看不清轨迹。我要如何面对胤祯的福晋们,要如何面对众人。八爷频繁的找胤祯是否在暗示着什么,四爷那日对我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又有什么深意?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随手拽过薄被,便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夜里闷闷的,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一丝浮躁的气息。翻来覆去睡不着,遂起身去后园。
扑鼻而来的清香,夹杂着各种花的气息。抬头,看着月光洒下的一大片清辉,为着后园添上了别样的色彩。山茶花愈发的清冷了,它的白色让人觉得孤傲,却更添了一份美丽。木槿的紫色在月光下更显高贵,还平添了一份妖娆,芍药花花瓣最饱满,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凸出了繁盛的状态……
想着明日,哦不,应该是今日即将要发生的事,我的心中有的是隐隐的兴奋,还有更多的是不安和不真实感。我竟然就这样“屈服”于宫廷了,竟然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样“三妻四妾”的婚姻,竟然——爱上了胤祯。而明日我竟然就要戴上凤冠,真正的走向胤祯。
将自己置身于花海之中,等待着东方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房中已经零星的站着了两个丫鬟嬷嬷,想必是德妃拨来给我用的,虽然今日的大婚是简易版的,但上妆换服也是避免不了的。他们看到我,也不多言,只是开始埋头苦干。其中一个嬷嬷拿出一件大红绣着金丝的衣裳麻利的给我穿上,然后我就觉的我像在上屠宰场一般被按在了梳妆台前。许是一夜没睡,头脑晕晕的,看着水玉也站在他们之中,便放心了许多,简单的交代了一句妆上的淡些便闭上眼睛随他们去了。
我就知道我那一句交代会是句废话,因为闭上眼睛我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脸上已经被涂上了厚厚的粉,浓重的胭脂味萦绕在鼻息处,无处可逃。头发被丫鬟们复杂的倒腾着,也不知是梳成了什么发式。
“咝——”我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就是一个小丫头带着些许畏惧的声音:“格格,您忍着些,这是上头。”
心中苦笑,格格,这便是所有人现在对我的称谓,即使是上花轿前,也无法改变。
仍旧不愿睁眼,就这样默默的忍着,本就不习惯被人伺候着,又怎可能为着这件事发脾气,况且,他们也只是按照规矩办事。
对于“上头”这个事,记得曾经我还有过期待,不是说“婉娩新上头,湔裙出乐游”么,不是说“窈窕上头欢,那得及破瓜”么,怎么竟然这般的疼痛!用力的攥着我身上的华服,终于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房中不可思议的突然变的寂静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刚想要睁开眼睛,便听到了水玉略带无奈的声音:“您可以睁眼了吗?”
脸又一次烧了起来,不过旁人一定是看不出来的,因为胭脂的淡绯已足矣掩盖它了。
静静的盯着镜中的人儿:头插金色的凤头钗,红珊瑚串珠流苏自然下垂,一排三层,有道不尽的华美。耳畔盛放的是红色的牡丹绒花,取荣华之意,耳坠是胤祯送的雪花水玉耳坠,晶莹剔透的样子,使得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用炭笔细细的描绘出柳叶眉,一双峨眉眼中的幸福之意汹涌而出,微红的脸颊更添一抹娇羞,弹指可破的白皙肌肤,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人家都说女人在结婚时最美,看来,此言不假。
耳畔传来了丫鬟嬷嬷们的夸赞声,虽知道是奉承,但心头仍旧是止不住的欢喜。
“吉时到!”屋外的小太监小说的朝屋内说着,房内的嬷嬷们又是一镇混乱。大红盖头“劈头盖脸”的上了我的脑袋,眼前顿时一片大红。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便被人塞了一个大苹果。
最后,在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我徒劳的盯着地面,缓缓的走上了一顶普通轿子。
“起轿。”
这一程,我是真真正正的走向了胤祯,没有良田百亩,十里红妆,有的,是我们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再没有犹豫,没有躲闪。我知道这一路也许有满树繁花,亦有可能是荆棘满路,但我愿坚定的与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没有一声锣鼓轰鸣,更不用提鞭炮声响,有的,是一路的寂静。可是这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心情。
心,跳动的愈发的快了,手中紧紧的握着那颗圆润的苹果——深呼吸。
十四的府邸离皇宫并不远,所以没过一会儿,眼前就突然进入一抹光亮,应该是轿子的帘子被打开了吧。
手心微湿,突然看到一只皂黑的靴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心下一惊,才缓缓的想起冰蓝曾与我唠叨过大婚当日的习俗,而这个应该叫做“下马威”的封建礼教的产物。
没心思为着封建的东西费脑筋,我安静的坐在轿子中等着,让心跳慢慢的平稳下来,然后便开始有人小心的搀扶我出去。
这盖头的线脚竟做的这样密,四周全是红光,可外面的景色多一点都看不到。心中免不了有些恐慌,只得紧紧的盯着地面。可是一想到这路的尽头是胤祯,心头眼底便多了分释然。
缓慢的前行在青石板路面上,还未走两步,便觉腿下热热的,身边的小丫头在我耳畔悄声提醒着:“格格,请迈火盆。”
我想如果现在的我没有盖头,一定让众人看到我惊诧的表情。这皇家的婚礼真是奇特。可是现在的我也只有认命的迈了。
抬腿,向前伸脚,抬另一只腿,落定。简单的几个动作我竟做的这般艰难——谁让我的眼前全是红色的,什么都看不到!在心底再一次骂着皇家婚礼的封建繁琐,我感到额角已经出现了颗颗汗珠,唉,我的妆啊。
身边的小丫鬟倒是一直尽职尽责的,看我走的慢便也将步子放缓,并且一直贴心的搀着我的胳膊。
“格格,这花瓶您拿好。”然后我手中的苹果便被人拿了去,换成了一个镏金的花瓶。正在不知所措,却听到“当当”的两声,手下一震,人差一点像身后倒去,幸好有小丫鬟的搀扶,不然我就免不了四脚朝天的命运了。而也在那一刹那,我明白了刚刚应该是胤祯在射我手中的花瓶。
手心里仍旧湿湿的,但不同的是这样次出的是冷汗。一颗本因紧张而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早已被这些风俗折腾的七零八落的,只是木然的跟着小丫鬟走着。
花瓶被人从手中拿走,正在担心下面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才发觉递入手心的是大红绸缎,软软滑滑的材质裹在手中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安稳,更重要的是,它的另一端,是胤祯。
是幸福的感觉吗?我的头脑又在发晕了。
绸子一拽,我便也与它一同前行,而拉着它的每一步,竟都走的那样安稳,是的,因为这样的每一步都是走向幸福……
跨过了门坎的马鞍,进入房间,本已消失了的紧张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眼前。我紧紧的盯着那双黑色的皂靴,耳边出现的是喜娘说的吉祥话儿。看着那皂靴离我越来越近,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得一次又一次的攥紧衣襟……
一只杆秤映入眼帘,然后四周的红色突然消散,胤祯已经掀起盖头了。
原本心跳过快的我竟然在那一瞬间平静了下来。仍旧低垂着脑袋,没有抬头,手指一圈一圈在衣襟上打着转,就是不知要如何面对现在的胤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