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
原来,钻石真正的主人,竟是冷筠!
“冷……筠?”她大睁着眼,生怕是自己看错。
象牙骨扇划出一道弧线,“唰”的合上。
“没错,正是本人。”
苏紫桥揉揉眼睛,绕着冷筠转了好几圈,仰着头认真问道:“真是你?一点也不像。”
确实不像,此时的冷筠,锦衣玉带,气质卓然,完全就是富有人家公子哥的打扮,与从前那个一身黑衣的冷酷男子,一点也不相像。
冷筠笑道:“还看不出来吗?”
“嗯,看出来了,确实是你。”苏紫桥挺直身子,点头道。
是的,这个人就是冷筠,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上来。
“听说你要买那颗永恒之光?”冷筠问。
冷筠这么一问,苏紫桥才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对啊,我需要它。”
冷筠沉吟着,半晌,道:“如果你确实需要,我可以给你,但可以告诉我,你要拿它来做什么吗?”
她转开目光,挪揄道:“是给……给林墨琰准备的。”
冷筠先是一愣,之后笑道:“原来是少庄主需要。”
看到冷筠那种别有深意的笑,苏紫桥立刻脸颊绯红:“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已经不是少庄主了。”
冷筠微诧:“这是何意?”
她低着头,小声道:“他卖了玉庄,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但我想帮他夺得珍宝宴的头筹,这样他就有实力重建玉庄。”
冷筠似乎有些出神,唇角染着淡淡的笑意。
“冷筠?”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
“也是,像他那般自负,这怎能不算是惩罚呢?但……真是惩罚吗?”他遥望远处,自言自语。
“冷筠,你究竟在说什么啊!”她急了。
收回目光,冷筠望着她:“你对他……有感情吗?”
“谁?”她愣住。
看到冷筠古怪的目光,她立刻明白了这个“他”是谁。
双手不自然紧绞在一起,她声音低微:“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吗?”冷筠淡然微笑,笑意中参杂了一些奇怪的意味。
她看着他,茫然摇了摇头:“是啊,我真的不知道。”
“最好弄清自己的心意,否则,你会让自己受伤。”冷筠定定看着她道。
自己的心意?
她有些无措,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难道是在逃避吗?
她承认,这段时间,她的确过的很开心,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将自己,全心全意交给林墨琰,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不想让自己再次受伤,可是,弄不清自己的心,也会受伤吗?
真的迷惑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麻烦,简单一点不好吗?
叹口气,她闷闷道:“无所谓了,反正我总会离开他的,只是时间问题。”
“是吗?你会离开他?”冷筠却像是不相信一般,紧跟着问道。
她抬起头,目光坚韧而肯定:“是,我会离开他,因为……他没有珍惜我。”
如果没有那段过去,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与他在一起。
如果……
真的有如果吗?
没有,不会有的。
“呵……你不该这样。”冷筠笑起来。
“冷筠?”她不解地看着他,总觉得现在的他,让人无法亲近:“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他走开两步,手中的象牙骨扇轻轻敲着手心,脸上带着一抹沉郁的哀愁:“我一个远方表叔去世,因为没有后嗣,所以便由我继承了他的财产。”
“哦,是这样啊……”她点点头。
“就这样?”冷筠惊讶于她的淡然。
“是啊,就这样,既然继承了这份家业,那就好好发扬光大吧。”她如是道。
唇角微扯,他笑道:“是啊,你说的对。”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冷筠的胳膊:“对了,我娘呢?”
冷筠霎时变了面色。
苏紫桥心口一震,不安的感觉,立刻漫上全身。
“我娘没和你在一起吗?那天你不是回去接我娘了吗?”她拼命拉扯冷筠的衣袖。
“桥桥姑娘……”冷筠忽而别开脸,似乎有什么难以面对的事情一样。
苏紫桥更觉心慌:“你说啊,我娘到底怎么了!”
“伯母,伯母她……”冷筠看着她,语调沉痛:“不幸罹难。”
仿若一记晴天霹雳,苏紫桥不可置信地看着冷筠,怆然道:“怎么会!你是回去接我娘了吗?而且,我已经落在萧袁手里,他没道理再去害我娘,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冷筠仿佛石化般,浑身僵硬。
“冷筠,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害了我娘!”她用力摇晃冷筠,心口似炸裂开一般,疼痛难忍。
过了许久,冷筠才哑声开口:“对不起,伯母她……是被活活烧死的。”
活活烧死!
苏紫桥心口剧痛,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烧死……怎么会烧死?”
“那日你不见之后,我带着伯母去寻找你,有一晚,我睡到中夜,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出去一看,伯母所住的那间房……竟然起火了。”
“起火?”苏紫桥喃喃着,忽而问:“是人为的吗?”
冷筠神色黯然,寡淡的眼眸中盛满哀伤:“发现房屋起火后,我急忙赶去救人,可火势太大,我也……无能为力。之后,我在客栈周围发现几名黑衣人,我心生疑惑,就追了去,结果,在一人身上找到这个……”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苏紫桥。
接到手里,苏紫桥立刻愣住。
这个,竟是林墨琰随身佩戴的玉扳指!
“这枚扳指,真的从那几个黑衣人身上搜出?”她紧紧握住扳指,眼神清冷。
“是。”冷筠道。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体内的悲痛,对冷筠道:“这么说,害死我娘的,就是林墨琰?”
冷筠沉沉叹了口气,道:“你别怪少庄主,也许他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再说,这枚扳指也不能代表什么,很有可能是有人栽赃。”
她用力捏紧手中的扳指,眼中熏染了一层淡薄的红雾:“我明白。”
寂静的沉默,像是一只无形手,紧紧勒住她的咽喉。
一声轻叹,打破了宁静,冷筠走前两步,执起她手,将一枚凉凉仿东西,放入她的手心:“事情总会有个结果的,别担心。”握着她的手,将她五指收紧:“这个你拿去吧。”
她低头,看着手中散发晶莹光芒的钻石,眼睛生疼。
“冷筠,你不去看看他?”她收下钻石,淡红的双眸,凝视他。
冷筠露出为难而遗憾的表情:“现在不行,我刚接手个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明天我就得启程离京。”
点点头,她回他一个淡雅微笑:“谢谢你。”
“桥桥姑娘,不用如此客气。”
锦衣风华,现在的冷筠,真的不同了。
离开冷府,苏紫桥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
右手中,握着一枚碧绿的扳指,扳指的内里,刻着一个“林”字。
忽然,她停下脚步,从里取出一物。
两只手放到一起,她的眼中,蕴满愁绪。
真的是……一模一样。
右手,是冷筠给她的扳指,而左手,是她当掉金钗,而悄然留下来的扳指。
为什么会这样?望着两只通体翠绿的扳指,她的心头乱成一片。
“你去哪里了?”黑沉沉的天色下,一个人影突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笑一笑,道:“你怕我走了是不?”走上前,拉着他进屋:“放心吧,我说过暂时不会走,即使有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会走。”
他哼一声,脸色却舒缓下来:“别臭美了,我是担心饭菜会凉。”
她走进屋,望着一桌丰盛的菜肴,惊得大叫起来:“不是吧,你这么厉害。”她走到桌边,用力嗅了嗅:“嗯,好像啊,没看出来,你竟然有这个本事。”
林墨琰有些窘然,看着满桌的菜,支吾着:“那个……不是我做的,是隔壁的梁寡妇帮忙做的。”
她怔了怔,走到他面前,怒瞪着眼:“好啊,你竟然勾引人家梁寡妇,你这个呀太花心了点吧。”
他急得满脸通红,辩解道:“胡说,我我哪有勾引梁寡妇,是她非要来帮忙的!”
“啧啧,我们的林大少爷到哪都这么吃香啊,光凭一副好皮相,就可以让人家梁寡妇心甘情愿为你做苦力,太幸福了。”她站在林墨琰身前,脑袋刚好与他的肩平齐。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他低头俯视,黑亮的眼眸深深凝视她。
她仰着头,与他对视对视半晌,皱鼻道:“当然是损你,听不出来吗?”
他眉头一皱,单手托起她的下巴:“又吃醋了?”
她双手齐上,拉下林墨琰那只讨厌的手:“嘿嘿,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替你高兴。”
“你再说?”他逼近她,唇与唇几乎贴在一起。
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你……”谁知,刚开口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唇,与他的唇快速摩擦了一下。
霎时,她的双颊殷红,如染了浓浓胭脂。
离开她,林墨琰瞅着桌上的菜:“还不快吃,要等凉了再吃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特赦令,苏紫桥赶忙坐下,拿起碗筷吃起来。
林墨琰笑笑,也跟着坐下。
“今天去哪了,也不打声招呼。”夹起一块兔肉,放进她碗中。
苏紫桥埋头吃着,声音有些沉闷,“先吃饭。”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快,林墨琰没有再说话。
安静地吃晚饭后,苏紫桥抢过碗筷,道:“我来洗,你去歇着。”
他摇摇头:“我哪就那么虚弱了,还是让我帮你吧。”
她点点头,眼圈微微有些红。
冰凉的水,带着阵阵寒意,漫上心间。
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唇角微勾。
没看出来,她原来这么漂亮,都是遗传自吴氏吧。那个女子,婉约典雅,清丽秀美,如此佳人,竟然落得这般凄惨下场,到底是为什么?
怪谁?
究竟要怪谁!
“阿桥,你怎么了?”林墨琰发现她脸色苍白,神情忧戚,心中十分担心,“还是我来吧,你去休息。”
他把她推出门外,正要转身进去,却被她拉住衣袖。
“怎么了?”这次,他可以确定,她的精神真的很不好。
“你出来好吗?我有话和你说。”她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略带凄苦。
他心头一震,反手握住她的手,追问道:“你有事瞒着我?”
她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不,现在我就打算告诉你。”
他松开手,眉目紧紧皱在一起。
她拉着他,将他按在椅子上:“我对你说实话,我现在……很不好。”
他望着她,黑曜般的眼眸,带着鼓励和肯定。
“我娘……死了……”她叹息般说着,感觉到他的手猛地一颤。
“阿桥,我很抱歉。”黑墨般的眼,染上沉痛。
“为什么道歉?”她定定看他。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带着你娘离开,我……”他忽然顿住,不解地看向手中的扳指。
“这个?”他惊讶,“不是当了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盯着那只扳指,梦呓般道:“娘是被几个黑衣人放火烧死的,这个扳指,就是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找到的。”
他瞳眸骤缩,拿着扳指的手有些轻微颤抖,他不能置信,她这么说,是在怀疑他!
她怎么可以怀疑他!
胸口一阵烧痛,眼前顿时化出一片黑沉,他身子微微晃了晃,苦笑道:“你在怀疑我吗?”
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而道:“你看看,这只扳指是你的吗?”
闻言,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扳指。那只扳指是爹留给他的,十几年来,他一直戴在手上,如果不是当时缺钱,他绝不会当掉那只扳指。
眼神一凛,他抬头,坚定道:“不是,这不是我的!”
她慢慢绽出一抹微笑,像开在秋日里菊花,淡雅宁和。
“我相信你。”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
他现是愣住,然后闭上眼,轻语道:“谢谢。”
“知道吗?虽然你这个人很讨厌,但我还是相信,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可恶的善人。”她仰着头,手指在他眼睑上划过,染上一滴水珠:“我该谢谢你。”
说完,取出怀中的另一枚扳指:“这个,可以给我吗?”
他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手中的扳指,原来,她根本没有将它当掉。
“怎么?不舍得吗?”她微恼。
“那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你拿着它,是要做我们凤家的媳妇吗?”他好笑地看着她。
她撇撇嘴,一副耍赖的模样:“这只扳指是你当掉的,已经不能算是你的东西了,再说,我是和你交换,不是白拿哦。”她眼睛一转,从怀中取出一颗晶亮剔透的宝石:“看,是不是很漂亮。”
他看着她,眼眸中透出一股绵柔的情意,像波动的流水,细细缓缓。
摊开他的手,将钻石放入他的掌心:“有了这个,你一定可以赢,记住啊,千万不要辜负我的苦心,为了找它,我费了很多功夫的。”
收起手掌,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将她用力抱在怀里的冲动,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不知自己还有多少能力,他却很想将她留在身边,用剩下的所有的时间,来保护着她。
如果,上天能够收回惩罚,那该有多好。
“咦?我这么努力帮助你,你都不要谢我吗?”她看着他,水蒙蒙的眼睛,一眨一眨。
“你要我怎么谢你?”他笑问。
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她开心道:“以后不许再理会隔壁的梁寡妇。”
他张大嘴,顿时哭笑不得:“就这样?”
“啊?难道还有什么李寡妇,张寡妇的吗?”她皱着眉,似乎很认真的样子。
他差点笑出声来,抬手在她额头敲了个爆栗:“野蛮女,你无药可救了。”
“喂,很痛的!”抬起头,不满地抗议。
“谁让你乱讲话。”
“我才没有乱讲话呢,就是老有女人围在你身边和你讲话,你这个人,不老实!”她瞪着他,突然伸手,在他额上也回了一个爆栗。
他立刻痛叫起来:“哎呦,你怎么使这么大劲啊!”
不是吧,她用的力气并不大,应该不会太痛啊,可看他的额头,确实红了一大片。
“不要紧吧?”她担忧地凑上去,想要拉开他的手,一瞧究竟。
“疼,很疼……”他偷眼看她的神色,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
眼神一转,发现他嘴角的笑意,苏紫桥立刻明白过来:“你又骗人!”
他连忙将手放下:“没骗你,真的很疼。”
没错,他的额头,的确红彤彤的。
“可你在笑。”她终于发觉问题所在。
“我是开心,你看不出来吗?”他淡笑如玉,一句话就把问题抛回给苏紫桥。
“你真的开心?”她不再生气,眼中竟透出一丝欣慰。
他也收起笑,神情认真:“嗯,很开心很开心。”
她笑了,眉目间的欢愉,让屋内的光芒都亮堂起来:“好,你开心就好。”
他望住她,心中隐隐酸痛。
屋内烛光昏黄,两个清淡的影子投在墙角,奇异的融合起来。
细细的虫鸣,伴着柔美的月色,使夜,越发静谧。
忽然,她伏下身子,将脸埋在他的膝间,声音悠远轻柔,如梦似幻:“你要保护好自己啊,很多人想要害你,我很担心,知不知道?看来,人还是普通一点好,那样就不会有太多麻烦,还是喜欢从前的我,从前的生活……”
他淡淡笑着,如玉的光华,在烛光的照耀下,透出丝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