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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灭顶之灾——十里东汽皆掩泣(4)

马代芝是东汽退休职工,2006年以来承包东汽技校食堂。按照惯例在午饭后,她都会离开食堂回家休息。但当天她感觉头晕就在食堂一个储藏间休息,里面有两张床,她和付兴玉各睡一张。迷迷糊糊中突然一声巨响,像火车开进房子的感觉。她看见付兴玉跳起来迅速往外冲,她也马上起来跟着跑。付兴玉刚跑到门口就被坠物打倒在地,马代芝身后的混凝土、砖块也在不断往下掉,她硬着头皮继续往外冲,没跑两步楼房就垮了,把她埋在付兴玉身旁,右臂搭在她背上,大块混凝土叠在一起把她们牢牢地压住。马代芝此时不知疼痛也不知与付兴玉压在一起,她脸朝下被埋在土里。只听付兴玉喊道:“马姐,你在哪里?”“我埋在后面,你先不要乱喊,保存体力。一会儿有人来了,我们再喊。”马代芝提醒说。十几分钟后又是一阵强烈的余震,马代芝感觉身上越压越紧,颈项也越勒越紧觉得出气都困难。她对付兴玉说:“小付,喊救命吧,我们两人换着喊。”不知喊了多久,她们听见食堂的江大爷在外面喊话:“马老师,你埋在里面吗?”“还有付兴玉,江大爷,快找人来救我们。”马代芝回答。“哪里有人哦,到处都垮了,埋了好多学生和老师,我去看看找几个人来。”马代芝想到了儿子,不知他现在是生是死?想着想着不禁哭出声来。突然她听到“妈妈、妈妈”的呼喊声,是儿子马珣来了。“儿子快来救我。”“妈妈,你不要着急,我马上救你。”马珣手磨破了、血迹斑斑,拼命搬动压在她身上的混凝土和砖块。马代芝慢慢地觉得呼吸通畅了,她终于见到了儿子,无奈一只手臂还被压在石块下。江大爷和马珣只好强行把她手臂从石堆里扯出,手臂上的一层皮活生生被扯了下来。懂事的马珣对妈妈说:“妈妈,先让志愿者把你送到广场,那里有医生给你治疗,我还要在这里救付姐。”马代芝很快被送到德阳市医院。付兴玉的背上横七竖八压着许多大的混凝土,要救她谈何容易。马珣一直陪她说话,直到轻金工分厂的吴贤涛等人到来才把付兴玉救出。付兴玉却因内伤过重不幸在医院去世。

招聘现场紧急撤离

5月12日下午,东汽人力资源处照例在东汽小学四楼进行新进厂职工招聘岗位双向选择活动,参加的人员有人力资源处处长尹守军、副处长王淮清,工作人员赵汝光、王仁志,工会与纪检监察处干事刘国本、王应志,以及学生、家长和培训学校老师100余人。下午2点,岗位双向选择活动准时开始,进行到第七人的时候,周围就传出“轰隆隆”的响声,大楼也抖动摇晃起来。刘国本说:“是谁在装修房子?”“不对,地震了!”赵汝光喊起来。作为招聘工作的负责人,尹守军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带领大家安全撤退。他急忙对慌乱的人群说:“不要慌,大家赶快下楼。”这时地震停歇了,“快,从楼梯下去。”尹守军边说边指挥人们往楼梯跑,赵汝光、刘国本、王仁志、王应志等人在后接应。大家刚跑到楼梯口,第二次震动开始并更加猛烈。许多人站立不稳,惊慌失措,一个学生正想往楼下跳。尹守军急忙制止:“不要乱跑,不准跳楼,赶快抱住柱子,以免摔倒。”尹守军首先抱住一根柱子,身后东倒西歪的学生和家长立刻一个接一个互相抱住,整个队伍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随着震波摇摆起伏,有人没有抓稳就被甩在地上。“轰”的一声巨响,空中烟雾弥漫,大家知道垮房子了,也更加惊恐和害怕。地震终于停歇了,尹守军看见楼梯未断赶紧招呼:“赶快下楼,让学生先走,家长、老师跟着,我们最后走。”所有的人虽然都很害怕却没有骚乱,大家都自觉地让学生先走,很快都安全撤到大楼外面。

尹守军一出来就看见小学对面的职工医院住院部已部分垮塌,一楼、二楼坐了下去,三楼变成一楼,未垮的门诊楼也是伤痕累累、百孔千疮。他急忙跑到小学操场,惊慌失措的人们也从四面八方拥向这里,一些头破血流的、缺胳臂断腿的人被送往医院,可医院垮塌后医生也在把病人往小学操场转移。尹守军心情沉重、眼睛酸涩,嗓子堵塞说不出话,不敢相信刚才还山清水秀的汉旺转瞬变成了人间炼狱。他猛然看见情急之下从小学二楼跳出来的赵汝光,“老赵,我们分头看看,了解情况。”说完,他径直向5字号家属区跑去。

远远望去,5字号家属区多栋房屋整体垮塌,有的楼栋部分垮塌,许多经加固的楼墙虽还立着,中间的房间预制板和隔墙却已垮塌。尹守军看见504栋废墟上还站着一个老太太。看见尹守军过来,老太太惊恐地说:“救救我,楼梯断了,楼也垮了。”尹守军救出老太太后又奔往东汽中学,沿途516、517、520、521、522栋楼房都已塌得粉碎,8字号家属区也部分垮塌,废墟里到处传来“救救我、救救我”的令人心碎的呼喊声。东汽中学、东汽技校的境况更是惨不忍睹,教学大楼彻底垮塌,横七竖八的钢筋、混凝土和预制板下掩埋着众多师生。“爸爸、妈妈,救救我!”孩子们凄厉的哭叫和哀嚎让人肝肠欲断、撕心裂肺。无奈之下,尹守军强忍悲痛又回到小学操场,此时的操场上已经停放了许多遇难者的遗体。他告诉在此等待的赵汝光说:“快,组织自救队,我进厂找领导汇报……”

医护人员危难救急

当天下午,东汽医院正在举行“健康与您同行”——纪念国际护士节的主题活动。参会的有公司副总经理黄伯超、社区管理处处长齐明、60多名离退休老干部以及医院医生和护士。主持人刚刚宣布庆祝活动开始的瞬间,大地震爆发了。大地开始颤抖、房屋开始摇晃、山岩开始崩塌,会场对面的住院大楼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垮塌,黄色尘埃和着气浪直冲云霄,主辅楼之间被撕开了一道五米多宽的口子,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使大家不知所措。“地震了,快趴下!”东汽医院党支部书记、院长陈兴华,副院长董华、郝坚明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大家不要慌张,按秩序撤离!”尔后赶紧疏导人群,保护行动不便的老人往外撤离,带领人们迅速转移到屋外的开阔地。刚刚脱离死神的威胁,陈兴华、董华、郝坚明稍作商议,便立刻作出决定:“立即关闭氧气、水电,把病人转移出去!”随即迅速与上级卫生部门和医院联系。由于各种通信联络均不通,他们马上派门诊部主任邬建川、医务科科长费红均前去总厂报告求救。

站在摇摇欲坠的温馨病房大楼下,听着响成一片的轰鸣声和哭喊声,外科主任吕金寿和后勤职工黄新松也赶忙带人转移住院病人,并用床单绑成绳带把楼上的病人救下来。吕金寿当天处理完病人就赶去参加护士节活动,他在路上遇见娄光等几位医生便一同前往,刚走到桥边就发生地震了。他们站立不稳,急忙抓住河边的护栏,目睹住院大楼整体塌下来。在地震停止后,看到参加纪念护士节活动的人们都很安全,并已集中到温馨病房前的空地,吕金寿想到自己的病人,马上跑回塌陷的住院大楼。到了那里,一位老奶奶抱着血肉模糊的小孩扑到他面前,双腿跪下并泣不成声地说:“大夫,救救我的孙子。”吕金寿摸摸孩子已没有了呼吸,看着老人家悲伤绝望地离去,吕金寿的心也如刀割般疼痛。

叶华太是东汽退休老职工,因病在东汽医院住院治疗,由于行动不便一直由老伴刘光芬及表弟陪护。当天下午两点过他们正在休息,地震突然发生并伴有巨大的轰鸣,刘光芬和表弟急忙钻到床下躲藏,这时晃动却越来越厉害,大有把他们甩出去之势。漫长的震动过去,他们胆战心惊地爬出来,刚刚还整洁的房间已经乱七八糟,电视、微波炉、放在阳台上的餐具等都被甩在地上,房间的家具全部移位,墙体布满裂缝,表层脱落、斑斑驳驳。刘光芬急忙朝表弟喊:“快,把你表哥背起,我们到外面去。”表弟急忙将叶华太背起就往外跑,打开房门一看傻眼了,已经没有楼梯,无处可逃。“表姐,没有楼梯了,我们出不去。”刘光芬一听更慌了,急忙跑到阳台求救,到阳台一看也蒙了。明明他们是在住院部三楼而现在却在一楼,阳台外面就是温馨病房前面的操场。她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外科主任吕金寿和同事正好在搜救住院病人,叶华太等人在大家的帮助下终于被救了出去,迅速撤离到楼外的安全地带。

在搜救中,吕金寿发现住院病房里还困着几名病人和家属,其中有一名烧伤病人名叫张本军。张本军是东汽消防队职工,之前在部队服役,幸亏身体素质较好又受过专业训练,他不仅安全自救还解救了楼上的其他被困人员。由于腿部大面积烧伤,张本军当时只能穿条内裤在床上,猛烈的震动将墙上挂的电视甩下,也差点把张本军从床上摔下来。利用地震间隙,他顾不得剧痛抱起被子冲进厕所,想下楼可是没有了楼梯。张本军从窗口向下一看,住院大楼已经下陷而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垮塌,他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马上离开危楼。张本军想到要有条绳子才能从窗口滑下去,他在阳台上四处张望,看见操场上有一根很粗的绳子,完全可以用来救生,就对操场上的人群拼命呼喊。可是操场上的人全都没有听见。他急中生智拿了个瓷盆扔下去刚好掉在董华身边,人们终于发现了张本军。大家按照他的意思捡来绳子,张本军把床单撕开结成布条吊下,再把绳子拉上来。这时病房又进来两男两女,一对是东汽职工王彪母子,另外两个是一对老夫妻。张本军没有犹豫,决定先救他们。他忍着烧伤的灼痛先用绳子把老太太捆好,另一头绕在房间的下水管道上,并在绳子紧挨窗台处垫了个枕头,在王彪的协助下慢慢地把老太太放了下去。他发现绳子过于干燥有些地方有断裂的痕迹,担心绳子在中途断裂而给逃生带来危险,在放下老太太后又把绳子抛下去叫人打湿以增加柔韧度避免断裂。他又用床单把打湿的绳子吊上来,先救王彪70多岁的母亲。可是老太太说什么也不下去,一直劝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把她和老大爷先后放下去。只剩王彪和自己了,张本军虽瘦弱有伤还是决定让王彪先走,他把王彪放下去后扯下床单围在身上,把绳子绑在下水道管上顺着绳子滑下去。张本军下滑时腿上的烧伤部位皮肤全部扯掉、鲜血淋淋,与接应他的医生回到温馨病房前,看见一个下身赤裸、深受重伤的女孩躺在地上,他又把围在身上的床单盖在女孩身上,自己则穿着短裤到厂消防队报到。

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到处都是悲伤绝望的呼喊,通往汉旺镇口的公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东汽厂房垮了!中学、小学、职中也垮了!怎么办?!凝重的气氛在医院蔓延,亲人生死未卜,医院已成废墟,所有人都在离开,是走还是留?看着还有那么多生命等着救治,东汽医院的医护人员只有拼命往救治现场赶。一边是向外奔逃的人流,一边是紧张救治伤员的场面。“董院长,你带人去东汽小学操场!”“郝院长,你去体育馆门前!”“你们几个守在这里,马上把病人集中起来,进行救治和转移!”陈兴华声音嘶哑如往常一样布置工作。返聘的老院长田孝禄不仅参与了现场抢救工作,还常口对口地对送来的伤员进行人工呼吸。同在汉旺的其他医院已经处于瘫痪状态,受伤的东汽职工、汉旺居民、附近村民纷纷拥来,伤员数量急剧增加,药品器械消耗很快,固定断肢甚至只能用树枝和红领巾。听着伤员夹杂在感激声中的呻吟,看着外逃的人流中逆向而行的白衣身影,现场的人们都放心地流下热泪。当天下午4点过后,伤员越来越多而场地越来越拥挤,陈兴华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天上又下起了大雨,救人治伤的纱布、胶条、医用棉都快没有了,董华带人进入楼内库房正在搬药品和器械,电梯间里忽然传出急促的敲击声。“还有人困在里面!”众人马上利用简单的工具撬电梯门,电梯门却纹丝不动,最后只好联系救援队才将被困电梯内的人救了出来。当天下午5点过后,东电医院的救护车相继赶到了,转运危重伤员成为头等大事。医院自己的救护车被砸了一个大口子,只好将专门运输超重机械的平板车调来。医护人员把伤者一个个往车板上抬并不住地叮咛嘱咐:“这个左手骨折,让他坐中间。”“他是内脏出血,别让他躺着。”“他还有个孩子,可以帮着举吊瓶!”晚上7点,大雨倾盆,几个简易帐篷搭起来了,人们紧急将伤员安置到里面避雨。董华带人又回到住院部2号楼,他们惦记着还被困在五楼没有救出的病人。大家又用床单、被套系成绳索,顺利地将最后一名病人救下来。

大震过后,东汽家属区有许多楼房垮塌,除主机四分厂受损较轻外,其余未垮塌的住宅和厂房均遭重创,到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而从汉旺镇到德阳市,区区50公里的路程也从未如此漫长,前往德阳市报信的人迟迟没有回音。几个小时之后,从德阳返回的报信员带来准确的消息:12日下午两点28分,与东汽厂区仅仅一山之隔,直线距离只有30公里的汶川发生了7.8级大地震,这次地震震级后被修正为8.0级,就是“它”重创了汉旺山镇和十里东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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