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颜闻之蹙眉,这个女子如此贸然开口要求,看似忠贞奉主,可又不免太过谄媚。
见汐颜良久不语,那少女忙怯怯的抬起头,惶恐不安的再次拜倒:“王妃息怒,水绣曾受王妃救命之恩,自是希望鞍前马后尽心报答。若有不妥之处,奴婢挨打受骂,万死不辞。”
“哦,是你啊。”汐颜看清她的相貌,认出是那日救下的少女。原不过是让人找了大夫为她医治伤口,却不料竟将她安置在了府中成为婢女。
“王妃。”少女怯怯的声音里藏着不安,小声解释道:“奴婢只求报答王妃恩情,别无她意。”
“你不必心心念念的想要报答什么救命之恩。”汐颜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凝视她一双秋水般清亮的眸子,淡淡的道:“不过,若你孤苦伶仃,留下来也无可厚非,只要做好你应该做的便是。”
淡然的一笑,不再跟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会,她拂袖走下庭廊,在少女突然冷下来的目光中优雅的带着擎苍出府而去。
擎苍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为汐颜寻找玉师雕刻拢玉盒,竟是已很久不跟在汐颜的身边了。
知晓她最近身体不适,而风慕宸亦吩咐了府内管家不让她轻易出门,却不知她今日为何形色匆匆似有要事。只是她不说,擎苍自是也不敢多问,只紧紧相随,细心保护。
街上人来人往,或是因为春日的缘故,闷了一个冬季的人们都换下了厚重的衣衫出门赏春,所以人格外的多。汐颜刻意的避开人杂的地方,只挑拣僻静的小路前行。
兜兜转转的走了几多弯路,等她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面前,便多了一个深深的庭院。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上的鎏金狮子垂下两个金环,阳光下耀眼夺目,让人不敢久视。
汐颜仰头看一眼那高出庭院的几棵枝粗大的银杏树,树叶正泛着草绿色的莹光,衬在红墙绿瓦与琉璃面上波澜闪烁,煞是富丽堂皇。
汐颜杏眸半眯,唇角轻轻一扬,叹道:这样美丽的院落里,只住着一位神医么?
擎苍上前叩响木门,说明身份与来意,便由一年少的侍从领着他们的一路往前厅而去。汐颜一边走一边看,但见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无不透着富贵中少有的那一丝精气。
虽是初春的季节,可院中已有不少花朵吐露了芬芳,院中已一片盎然景致。
穿过长长的用黑色鎏金石铸就的庭廊,汐颜不免驻足观望起庭廊两侧的荷花池,池水中锦鲤争相嬉闹,偶尔轻风拂过水面,荡起一串细密的涟漪。
这样的景致,她是从哪里见过呢?记忆中,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可这里的一切却又好似那般熟悉,好似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王妃果然来了。”庭廊的尽头,响起一宽朗的男声,字字如洪钟,透出坚硬的王者之气。
汐颜微微侧头,便见玄御天身着一身家常的浅紫色团福暗纹宁稠长衫缓缓而来,发间的紫玉金翅冠上垂下两串赤金缨络,随着他稳健的步伐有节奏的晃动着,为他徒添了一抹文人之风。
只是,即便他是刻意遮掩,可他深褐色的眸中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无言的霸气,让人生畏。
悄悄的掩饰掉那一抹疑惑,汐颜未语先笑,遂盈盈一礼,道:“听玄公子的意思,好似早就知晓了我会前来。哦,怪不得门房那般轻易便放我前行,原来,是玄公子早先安排好了呀?”
玄御天勾唇淡漠一笑,冷冽的目光轻扫于站在汐颜身后垂首不语的擎苍。
擎苍似是感受到了他如冰一般的眼光从身前掠过,不免浑身微微一颤,握着弯刀的手溢出层层激动而畏惧的汗珠。
汐颜微蹙眉头,不明白擎苍为何见到玄御天会是如此的反应。而玄御天则面无波澜,对他只一撇便转向汐颜,道:“御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王妃请吧。”
汐颜微笑点头,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忽而停下步子,侧首望一眼正惆怅若思的擎苍,道:“擎苍,你便在此等我吧,不用进去了。”
“是。”擎苍应着,深深躬身施礼,褐色的双眸微微一抬,似惊若惊的目光轻落入玄御天身上,转瞬即离而不敢有半点不敬。
汐颜将他的失常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暗暗记下,转身随着玄御天一起走入了正厅。
轻巧的迈入正厅,一股清雅的兰花味道便扑鼻而来,惹人心醉。汐颜抬头环顾厅内,只见白玉铺就的地面一尘不染,鎏金瑞兽雕漆的桌椅通体精致无比。
水晶玉璧贴花的吊灯悬于檀木横梁之上,通天落地的银质月影弹花屏风横与一侧,屏风斜对面,蓝田暖玉的瓷瓶中盛开着朵朵兰花,色泽清雅而温润。
汐颜望之不免咋舌,如此的奢靡与富贵,便是皇宫亦不过如此吧?
疑虑的目光偷瞟向一旁正挽袖净手的玄御天,他的脊背挺而直,紫色衣衫毫更无保留的衬出他挺秀的身材,便是在他弯腰躬身之际,亦好似蕴含着巨大而坚韧的力量。
他回身时,正好撞向她审视自己的目光,清凉的视线在半空中交缠盘错,绽开一缕莫名的哀伤。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旋即便莞尔一笑,道:“玄公子连净手的样子都那般优雅,让人望之出神。”一句话,轻巧的避开了所有的尴尬。
那一刻,她意外的发现了他似有些晃神,眼神迷离向远方某一片记忆的海洋之中,却也不过一瞬间,便恢复如初。
他将手中毛巾递与身后的侍女,望着汐颜淡淡的道:“王妃那日拼命暗示御天,不让御天当着宸王的面为你施针,难道,竟是为了来看御天今日净手?”
“顺便而已。”汐颜微笑如一朵盛开的兰花,秀眉一挑,坦然回道:“谁让玄公子当着本妃的面来净手呢?竟然玄公子不避讳,本妃又何须错过如此好戏?”
玄御天微微一怔,旋即朗声一笑:“王妃好性情,无怪乎宸王对王妃如此珍爱!”
汐颜浅笑不语,神色略显羞涩。只谈笑的片刻功夫,已有府中侍女搬了紫檀木的雕花软榻出来,软榻上铺就着云丝弹花苏绣棉锦,两侧垂下细碎的流苏。
玄御天示意汐颜躺在软榻上面,而他也已准备好了长长的银针。转身时又吩咐近身的侍女:“施针之后,要马上用热水沐浴,还有,切忌不可放花瓣之类的香料。”
“是。”侍女应着,匆匆的跑去准备热水。
如此一来,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个在软榻上不安的躺着,一个在榻前优雅的站着。雕花窗棂上悬挂着得雪白鲛纱窗帘不知何时已被放下,遮住了外面渐绿的春日。
汐颜心里不免一阵紧张,张了张嘴,才瑟瑟的开口道:“玄公子要为我施针,那个,还是叫些个侍女来伺候比较好吧。”
“王妃是怕御天会欲行不轨么?”他斜她一眼,一语点破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