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们家心怡还要你们多多照顾啊。”母亲对热心的周阳城说。
“没问题阿姨,我们能做的一定尽心尽力。”他的肤色属于很多男生羡慕的小麦色,有点憨憨的感觉,用他自己的话说,“嘴拙”是他自幼便有的毛病。
“心怡,那妈妈就上班去了,你要有什么需要的跟同学还有老师说,他们都会帮你的。”说完用手紧紧握了握张心怡的手。
“去吧,不用担心,我自己能行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与母亲有些客气,或许是那段时间自己的闭塞给留下的后遗症。看着母亲走出教室,又转过头对周阳城说了句“谢谢”她感觉这些天说话时频率最高的就是“谢谢”这两个字,把长久以来的感谢全集在这几天。
感谢是每个人的本能,服务员为我们递上菜品时会说谢谢,向人问清路途时会说谢谢,陌生人为我们让出一条道时会说谢谢,我们要感谢的实在太多。有时觉得与母亲是不必这般客气的,这个人愿意忍着剧痛,将我们带至人世,便不是为了向我们索要这样一句简单的“谢谢”,其实,她并不需要我们给予什么,这样的情感,或许待自己熬到那样的年头,也会这般无私。
张心怡的书桌上昨天刚发的新书,她拿起英语书开始看。她的座位与周阳城仅隔一个窄窄的过道。
“对了,我那儿还有高二的教材和参考书,什么时候拿给你吧。”周阳城开口说了话。
“好啊,现在对书我是来者不拒。”说完继续看手里的书,很乐观的一个人。
如果自己不坚强,又能懦弱给谁看。
张心怡在此前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有母亲疼爱,但有的东西,在一瞬间就会崩塌,就像脆弱的身体与骨骼,面对刚硬的车壁,不堪一击。
曾想到死亡,却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于是便放弃了这样的念头。此后,她只能坚强示人,没有软弱的资格。
“下午上课就给你带过来。”
张心怡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习惯看对方的眼睛,那次事故,她甜美的笑容便随着双腿一起失去,母亲哭着教她如何去微笑,她有极长的一段时间,将自己放在没有光线的角落,忘了如何对人微笑,惧怕看到他人的双眼。她是可怜的。
直到现在,她可以看清对方明眸中自己的影子,笑着说那句再普通不过的“谢谢”
同学已经陆陆续续走进教室,还是假期时的懒散,有了束缚感,终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只是因为从现在起自己有了“高三学生”的这个名号,只是因为在学校这座围城。
校园里没有铜墙铁壁,围不住你的身子,能束缚自己的,还是复杂的想法。
人世间有太多纷杂,因此,人会有越来越多的烦忧。
白雪以前与萧然并排而坐,由于张心怡的到来,她便调换了座位,与她同桌,也算是与她比较相熟的人,张心怡初来乍到,需要帮助。
“你来得很早啊,真是积极,要是大家都有你这样的学习态度,每个人在一年以后都能给自己交一份很好的答卷了。”白雪一副杞人忧天的神情,对旁边看英语书的张心怡说。
“每个人都从自己做起其实很容易就做到了。”张心怡头也没回,一直盯着自己的书看,这让白雪觉得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像是不屑一顾,又有点像指桑骂槐(当时她心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就是这个词),但也不好意思发作。
白雪是个骄傲的人,像公主般自幼便被家人簇拥的角色,一直以来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别人对自己有不屑。
吃了闭门羹,白雪只好悻悻地拿起书开始看,但把有些态度记在心里。她突然开始怀念萧然。
第一节早读课是英语,英语老师还是踩着她那七厘米的细高跟很有节奏地走进教室。
教室里的朗读声并不充裕,她顿时觉得很不满,开始启用她那红似樱桃的小嘴。
“这才开学第一天,而且是高三了,你们怎么还是没有紧张的意识,这样下去看你们的英语会是个怎样的状态。”她用那双画了浅蓝色眼影的小眼睛扫视了一下整个教室,发现有新面孔的存在,决定走下台去与这位新学生沟通。
“一个个看着我,那口语就能一下就提高了?我都不愿说你们。”“我都不愿说你们”这句话最近是她的口头禅。
整个班的人已经对她的抱怨习以为常,听她唠叨完之后,有的拿了课本开始朗读。
有些时候的倔强,到头来受害的可是自己。为人师表,她的唠叨总是有理由的,是她对每一个人还抱有希望。
若一个人,对你放任,置之不理,无论你做了对的或者错的事情,都不愿道出一句鼓励或抱怨,那说明,他并不在意你。
这才是最可悲的一种状态。
教室里有了稀稀朗朗的读书声。
“张心怡可是很爱学英语的,一来教室就开始看英语呢。”见英语老师走向张心怡,一旁的同学说到。
“哦,是吗,那你可要多努力了,不要荒废了,平时多记单词增加词汇量,还有口语和听力,这在以后的考试中都是很重要的成分”她一说起英语就没完没了。
“老师啊,现在是早读时间,正是练口语的最佳时机,多给点时间读读书吧。”张心怡耐不住她的啰嗦,打断了她的精彩演说。
“很好,读书吧,老师看好你啊。”说完又转身走回讲台。
紫悦离张心怡的位置不远,听到她刚才回绝老师时的话,甚是高兴,也开始大声读出课文,但又好多生单词都与她大眼瞪小眼,读出来的话语生涩不已!
有新同学到班级来,在老师的课堂上都会做一次自我介绍,这应该是大多数班级的习惯。
第一天的课,张心怡就连着自我介绍了五遍,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腻了,还好班主任的那节课逃掉了,英语老师可就没有那么体谅,让张心怡用英语自我介绍。她的英语还停留在一年前的水平,隔了这么久,已经快和那些诡异的单词形同陌路,任由她百般解释,老师仍是不依,最后她还是强忍着说了几句简单的句子,尽是“hello,mynameis”之类的话,老师听后顿时亦觉得有些尴尬。
午休时,张心怡依旧在教室学习,白雪很积极地帮她把饭菜带回来。张心怡正在看早上老师布置的思考题,她觉得自己的这种情况,要是不提前飞,最终是会落后于别人的。
“心怡我回来啦。”张心怡抬起头看见白雪提了两份饭。
张心怡感动,竟有些惭愧此前对她的误解,或许,她只是见我可怜,想凭她的优越感,给我一些帮助。这一年多时间,张心怡变得不愿轻易相信任何人。
“你也要在这儿吃吗?中午不回去休息?”
“嗯,大家都走了,你一个人在教室不是也不方便吗?”
“我真没事的,你一会儿还是回去休息吧。”张心怡始终心觉有欠,却又不知该如何推却。
最终白雪还是没有拧过心怡,答应她吃完饭了就回去休息。张心怡慢慢地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在家被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也慢慢地放下了对她的戒备。
萧然正在与宿舍人说着白雪的变化,大家都没有搭话,似听非听。
“刚才我叫她去吃饭她居然说要帮张心怡解决午饭问题,她几乎都不在食堂吃的,这个张心怡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呢?她一来,白雪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是担心你们的关系吧。张心怡一来,白雪就换了座位去她旁边,怕是冷落了你,”安宣在一旁打趣道。
“胡说什么呀!”萧然没有再说下去,白雪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咦,刚才不是还听见你们在说话吗,怎么我一进来就不说了?”白雪走进来,有些疲惫地脱掉鞋。
“没事儿,就瞎聊呗。”萧然不知白雪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
和颜也觉得这个新来的女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总觉得她有一些故事,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与白雪走得比较近。
第一天的课就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所有老师就像串通好了似的,加大了学习的进度与力度,让这些快要凋零的花朵措手不及地经受风雨袭击。
晚自习结束之后,白雪先提出今晚由她送张心怡回去,大家便没再讨论送人的问题,只是一旁的周阳城欲言又止。
哲铭来短信让和颜在教室等他一起回去,和颜就在教室里等到所有人都走光,只剩自己一个人。
白雪推着张心怡走的时候,起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白雪想说出自己心里的一些东西,但是又怕这样太过突兀。
“我看周阳城刚才好像挺想送你回去的啊?”白雪故作轻松地语气,试图营造一场随便的谈话。
“还好吧,昨天晚上他送的,挺聊得来的。”张心怡突感一种名叫八卦的力量。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白雪后悔自己不该问刚才的话,这样似乎显得自己是那种很无聊的八卦女生。
“对了,你知不知道,柳哲铭有女朋友了。”这才是白雪心里酝酿许久的话,什么周阳城,什么八卦,不过都是前序铺垫而已。白雪本意是再等些时日,关系熟络了在与她提起这样的问题,直接切入主题,害怕被人看穿,把自己的意图看得清清楚楚。
张心怡听到这个名字,面色总会阴沉,或是不再愿意讲任何话语。当然,白雪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倒是挺迅速的。”张心怡本不愿说什么,却碍于白雪这么积极主动,终究接过了话题。对这个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不语、不看、不闻、不问。
“男孩子就是这样的,容易,你,没事吧?”白雪想借势安慰一番。
“没事,有些更大的痛苦都经历了,这算不了什么,他和我已是不相干的人。”
“哦,也对,他是个大少爷,从小便被宠着,怎么能体会到一般人的苦。”
“你不也是个大小姐吗?”张心怡突然有些反感近日待自己这般热情的女孩子。要是自己双腿还能站起来走两步,必定头也不回就走掉了,张心怡也是个是非分明的女孩子,对于这种贬低别人来标榜自己的人绝无半点好感,虽然白雪口中的那个人自己还是怨恨的。
“哦,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吗?你或许见过的。”白雪转移了话题。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你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去问他本人应该会更清楚。”张心怡一口回绝了,她又拾起此前的想法,这个叫白雪的女孩子对自己这么好,终究是有些什么目的。
敏感的神经,让她重新打量白雪那张精致的脸孔,她笑意盈盈,但张心怡猛然间看到这似一张面具,涂了太厚重的油料色彩,看不清她的眉目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突然想起Kelly。那个对自己很真的人。
白雪又一次吃了闭门羹,直到把张心怡送到宿舍就一直没有再说什么了,不过她可以感觉到张心怡只是故意在回避而已。
白雪历来都是好胜心极强的人,她自然是不会放弃的。就像对哲铭,纵使她明了自己抓不住这个人的心,但她还是会使尽浑身解数,做那些外人看来尽是徒劳的工作。
但她自己是愿意的,心甘情愿的事,就算是翻山越岭,都不会觉得半点辛苦。
张兰蕙已经在屋里了,见到白雪,起身说了些感谢的话。这位母亲,命运也不尽如意,但每个人都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苦与甜都是自己酿造的饮品,自知便可。她亦不是会向苦难低头的人,将自己的伤疤揭开示人,换来的或许是他人暗自庆幸,又或者是看客的无动于衷,所以,这些年月,她都选择将伤痛,自己懂得,张心怡懂得,即可。
但她感激白雪,因为,在她看来,张心怡能得到大家的帮助,白雪算是一个功臣,虽然,她并不知道白雪究竟为什么愿意这样做。
“今天谢谢你了。”张心怡在白雪要离开的时候说。
“不客气啦,以后有事直接跟我说就行。那我就先回去了。”然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