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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时节渐渐迈入了冬季。

白昼时辰缩短,很快的,黑夜降临,而紫禁城的夜却让人感到特别阴深,随着时辰的流逝,永巷与各宫殿均点起了灯火。

槐裴安借着护城军换班的空档,悄悄地溜向宗人府。他边走边心思细密地观察着四周一切动静,当一更鼓响声停下后,他已经站在监牢大门前。

“你是什么人?”站在左手边的守门侍卫见到槐裴安,立刻凶狠地向前喝斥。

槐裴安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右手旁的侍卫,那侍卫向是明白他的意思似的,连忙上前拉住那名兄弟,“曹大人今早过来吩咐过,他是进去审问囚犯的。”

那名凶狠的侍卫一脸疑惑的看了看与自己守门的兄弟,又抬眼看了看槐裴安那一脸卑躬屈膝的模样,顿时挑了挑眉。

槐裴安伸手从衣袖内拿出一锭银子,笑嘻嘻地放到他手上,“这是兄弟的小小敬意,还望二位笑纳。”

两名守门互看了一眼,眉开眼笑地挥了挥手,而刚才那个一脸凶狠的侍卫如今也满心满眼的欢喜之色,“既然是来审问囚犯的,那咱两就不妨碍兄弟你办公了,请——”

松了口气,扬起笑容,槐裴安拱手向两人道谢过后,就赶忙往彗秦枫所在的牢房走去。

“老大!”他站在牢门前,看见面向窗口背向牢门的彗秦枫,立刻出声叫唤。

彗秦枫闻声,缓缓转过身,“裴安,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这样做,你我都会万劫不复的。”

他眼神中有着愧疚,裴安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自从来了京城以后,为了静兰的事,他可以说甚少去理会他,可如今他一出事,裴安却尽心尽力地为他。

“这是什么话?”槐裴安不满地蹙了蹙眉,“咱们俩可是好兄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老大你有事的。”说着,他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彗秦枫走出牢门,伸手搭上他肩膀,“都怪我不好,才会让你——”

“别说这些傻话了,”槐裴安讲手上包袱里的衣服递给他,“快换上衣服,然后跟我一起离开去救静兰和语晴吧!”

彗秦枫凝视着满脸认真的裴安,缓缓地扬起微笑,“好!今晚我们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裴安回以一笑,坚定的点点头,他观察着监牢内四周的动静,而后趁着彗秦枫更换衣物的时候,将静兰怀孕与萨克隆遇难的事告诉了他。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与骚动,两人安全步出宗人府男监以后,就往女监那边走去。站在语晴所待的那个黑暗的牢房门外,看着那个披头散发,衣衫染满血迹而卷缩在角落的语晴,裴安与彗秦枫只感到胸中燃起无尽的怒火。

彗秦枫伸手从槐裴安手中拿过钥匙打开牢门,他走进牢房内轻唤,“语晴……”

卷缩在墙角的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而站在秦风身后的槐裴安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来迟,在她没有任何的回应下,他快速地上前拽住她手臂拉了把。

当她无力的被转过身,满脸的伤痕与苍白狼狈的脸瞬间印入两个男人的眼里,裴安迅速跪下搀扶着语晴倾斜的身躯,彗秦枫心焦地皱着脸往前一步蹲下,“语晴,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说出口的话语夹杂着激动与愤怒,声音更是响遍牢房,搀扶着语晴的裴安生怕会引来狱卒的怀疑,连忙压低声音催促道:“老大,咱们还是离开这儿再说吧!”

彗秦枫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语晴,立刻重重的点头,裴安背起她跟在彗秦枫身后就起身走出牢门,在快到转角的位置时,敏捷地避开了牢中狱卒,笔直往宗人府大门而去。

无悔心不在焉地坐在钟粹宫正殿内品茶,香兰看了看主子,才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她再倒杯茶,“小主今日一早就开始闷闷不乐,是否有什么烦恼?”

“烦恼?”无悔脸上露出一抹嘲笑,“皇后被打入冷宫,淑妃又因为坐辱而不能侍寝,姚贵人更是连受宠的机会都没有,而我现在可说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又怎会有烦恼。”

“其实小主也不必自责,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也不是您的错。”她的话盛满了愧疚与自责,香兰看见如此不安的她,只能开口劝慰。

“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将颜缇逼急了,颜缇又怎会为了保命而设下陷阱陷害皇后。”无悔垂下眼帘,放下手上的茶杯,站起身走到窗前。

香兰听了主子的话以后并没有作出回应,只是轻叹了口气站在一旁。

忽然,一阵疾如风的脚步声传来,主仆两人抬眼,便看见香穗一脸高兴的跑进门,她急急忙忙地跑到无悔身边,脸上笑意盈然,抽出身上的丝帕甩了甩行礼请安,“无悔小主,皇上那顶輿辇已经停在钟粹宫门口了。”

香兰闻言,立刻扬起笑脸走向倚窗的无悔,“恭喜小主,小主,不如让奴婢为你梳妆吧!”

无悔转身望向两人,脸上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她沉思着,之前皇上召她进御书房根本不是宠幸她,只是跟她聊天聊了一晚上,而今晚,宫中必有异动的时刻,为什么皇上又再此召她进殿呢?

她缓缓走回桌子旁坐下,抬眼看着香穗,“香穗,你今晚都在钟粹宫外,有没有发现宫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或形迹可疑的人?”

香穗不名所以地转头看了看香兰,再走向无悔垂头道:“回小主的话,今夜宫内平静,并没有小主所说的异象。”

“小主,宣旨的公公来了。”香兰望向殿门,看见小德子带领着两名小太监往正殿方向走来,连忙唤了无悔一声。

无悔站起身,转过头看见三人进内,轻屈膝弯腰行礼,小德子笑着将手上的旨意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著答应他塔喇无悔,随敬事房太监赴养心殿,以备侍寝,钦此。”

香兰与香穗跪在无悔身后,均高兴的扬起笑脸,但跪在前面的无悔却一脸愁容,她轻垂下头,恭敬道:“谢皇上恩典!”

“无悔小主,请——”小德子收起圣旨,然后侧站门边,向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点了点头,牵强地扬起微笑,顺从地率先走出宫门坐上輿辇,在輿辇内掀开帘布,“香穗,刚刚我跟你说的话,你要帮我多加留意,如果真的如我所想,你们一定要去找星月,知道吗?”

香穗与香兰虽然不明白他塔喇无悔为什么会这样吩咐,但是为了让她安心离开,两人均点头示意。

小德子见她吩咐完该吩咐的工作,便扬声大喊起轿,在紫禁城那条漆黑的永巷中穿梭。

而此时春喜殿中,星月正忙碌地为主子收拾着衣衫与必需品,可脸色却依然沉重,她不知道语晴伤得那么重到底能不能顺利逃出,也不知道今晚以后,大家是否真的能安全逃出紫禁城,但是关于主子,无论是拼死,她都必须保护她。

“星月!星月!”静兰站在窗边收拾着首饰盒,这盒子里装的是御祯送她的玉镯与关于彗秦枫身世的玉佩,可想起嫁进宫时一并送进来的那双金丝手镯并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禁着急起来。“本宫额娘送的那双金丝——”

叫唤了两声,见她没有答应,她连忙转头继续开口问,但是当她看见心不在焉的她时,静兰只能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走向她,“星月你在想什么呢?”

被主子轻拍了下肩膀的她瞬间回神,迷茫地看着主子笑道:“娘娘请放心,语晴一定会没事的。”

“本宫当然知道她没事,但是本宫问的不是这个。”静兰两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是不是在想,今晚如果逃不出去被捕,咱们该怎么办?”

“娘娘多心了!”星月将手上的包袱打了个结,才转身牵起主子的手笑道:“星月相信彗侍卫与槐裴安,他们两人身手那么好,一定能安全将娘娘您送出宫的。”

“不单止是本宫,你们也会平安逃出去的。”见星月终于扬起灿烂的笑容,静兰才安心的再次笑起来。“对了,本宫想问你,你有没有见过本宫那对从外带进宫的金丝手镯?”

“金丝手镯?是娘娘的额娘送的那双吗?”星月努力的回想着。

静兰开心地不住点头,“对,就是那双手镯,你有看见吗?”

星月勾起唇角,伸手指了指床前的木柜,“之前我帮娘娘方哪儿了,星月现在就去给你拿。”说完,她将主子扶到桌边坐下,才转身走到衣柜前,当她刚想打开木柜的门,却听到外面声音吵闹起来。

她有点心神不宁,但却怕主子担心,迅速的将木柜中的小木盒拿给静兰,“娘娘的金丝手镯就是方在里面,”她将木盒递给了主子,又皱起眉头望向窗外,“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娘娘,星月想到外面去看看。”

静兰拿着木盒,也听到宫外喧哗声极其大声,她抬头看向星月,“你要多加小心。”

星月严肃着脸点点头,便转身往门口方向离去。过了一会儿,当静兰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时,只见星月匆忙跑进门来。

“娘娘,喧哗声是从宗人府那边传来的,”她没有看向主子,只是走到床边拿起包袱挂递给主子,而后为主子披上黑色斗篷,“现在一更鼓刚响过没多久,奴婢担心槐裴安那边出事了,为了娘娘的安全起见,娘娘要尽快赶到御花园千秋亭旁的小草丛,星月为你做掩护。”

“那边出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语晴怎么办?不如我跟你一起到宗——”静兰听了她的话,立刻紧张起来,抓住星月的手就是不肯放。

星月扯下主子的手,再为主子拉好披肩斗篷,又为自己披了件,蹙着眉急道:“语晴那边不会有事的,星月一定会去救她,反而娘娘跟着星月一起去,不是更危险吗?语晴说过的,就算我们两个要赔上性命,也一定要保住娘娘。”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说傻话!”静兰的手又再次扯上了她不肯放,她着急的连脸色都开始泛白,眸中也盈起了水气。

星月拉下主子的手包在掌心中,两眼坚定的看着她,“娘娘应该清楚,语晴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娘娘有事的,星月也一样,就算今夜我们俩个离不开紫禁城,娘娘为了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太子,也一定要安全离开。”

静兰的水眸淌下泪水,凝视着星月那一脸忠心与不能改变的坚定,只能顺从地轻点点头。

“那娘娘就留在这儿,待星月步出宫门一会儿,娘娘再行离开,”她抿唇凝视着主子,“待会儿出了春禧殿,奴婢会经过延庆殿、宝华殿、抚辰殿,然后转从咸福宫经由储秀宫到坤宁门,娘娘按照星月所走的路线来走,就绝对不会被人跟踪的。”

“我知道了!”静兰无措地点着头,泪眼模糊的看向她,“答应我,一定要和语晴一起来跟本宫会合,你们绝对不能丢下本宫。”

“娘娘……”星月眨了眨眼中的泪水,伸手为主子擦拭眼泪,“娘娘放心,星月绝对不会让自己跟语晴有事的。”

说完,深深地看了静兰一眼,强硬地拉开主子的手,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她第一次向主子说谎,此趟凶险万分,运气好的话,或许她跟语晴都能捡回一条命,但是运气差的话,娘娘对她们的恩情,她们只能来世再报了。

静兰吹熄房中的蜡烛,坐在中庭里等待合适的时间,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提起包袱,将披风拉好,悄悄地步出春禧殿。

没有迟疑,没有思考的余地,只能按照星月跟她说好的路线去走,静兰拼命地走着,只要到了目的地,就能和彗秦枫还有星月、语晴她们会合,她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是那个宫的人?”在快要经过宝华殿时,静兰身后突如其来地传来巡逻侍卫的大声询问。

忽然被叫停,静兰心生不妙,她没有回头,一脸的惊慌之色。快速的,她做了个抉择,提起脚步就开始拼命地往抚辰殿方向跑去。那几名侍卫见她举步就跑,形迹可疑,立刻扬声叫唤附近所有的巡逻侍卫一起追捕她。

一追一跑的距离足足有五十米长,她喘息着站在咸福宫门前,刚想起步往储秀宫方向跑去,身后却突然一个黑色身影捂住她嘴巴将她带往建福宫,以避开追捕的巡逻侍卫。

“白大哥?”静兰站在建福宫门前,生气地咬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一口,在他痛的快速松手的同时,立刻转身伸手打他,但发现救了自己的却是那个失去踪影足足三个月的白浦风。

“静兰你还真狠,痛死我了。”白浦风夸张地做出痛苦的表情,然后不住地甩着被她咬到的手。

静兰皱着脸,眼眸水盈盈的,伸手拉过他的手察看,“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害怕,而且我连你回京的事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会是你来救我。”她说的蛮委屈的。

见她一脸快哭的样子,白浦风赶忙轻哄,“欸欸欸,白大哥又没有说要怪你。”他伸手摸了摸她发顶,叹道:“不要哭了,对肚里的孩子不好,再说,女人哭的时候最丑了,难道你不怕御祯不要你啊?!”他嘻皮笑脸地逗弄着她。

“哼,要你管!”静兰瞅了他一眼抿唇生气道:“现在我可是危险人物,想要保住性命,我还得看有没有那份运气呢!”

“所以皇上才派我来保护你啊!”他俊帅的一笑。

其实看见白浦风,她的心真的安稳不少,至少要避开巡逻的侍卫,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可想起语晴那边,她抬起一双哀求的眼眸,“白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帮我到宗人府那边救语晴?”

“那你呢?”他蹙眉,“语晴跟星月有彗秦枫保护不会有事的,你先跟我出宫吧!”

“不行!”静兰一口回绝,她抿着唇皱着眉心,“今晚如果我见不到语晴跟星月平安无事,我绝不出宫。”

白浦风无奈的凝视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地叹息了声,“小时候你的性子就很拗,没想到就连长大了,你的性子比从前更甚。”他微微一笑,“好,我答应你到宗人府察看下,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无论见不见得到她们俩人,今晚你都必须得跟我离开紫禁城。”

“但是……”静兰不依,刚想开口拒绝,却被白浦风打断她的话。

“没有但是,况且秦枫在她们两人身旁,就算真有什么事,还有他能保护她们,可你不一样!”没有说不的余地,白浦风拉起她的手边走边说。

静兰听了他的话,只能勉强答应,她点点头,不情愿的跟着他走到储秀宫宫门前,“白大哥,你不用送我到御花园了,我会小心的,你还是快点到宗人府那边帮我打探下她们的消息。”

白浦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凝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你要万事小心,绝对不能大意。”

“我知道了!”抿抿唇,静兰轻应了他一声。

虽然并不放心让她自己到御花园,但是如果彗秦枫还没逃出来的话,谁能在宫外保护她,留在宫内时间越长越危险,就连他自己也不放心,既然静兰答应他会小心行事,那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想着,他便转身往体和殿方向离开。

养心殿中,御祯正心焦不安地来回走着,今日午时,浦风终于从杭州回到京城,关于玉佩一事都还没问清楚,他便收到白奉生随侍的太监送来的一封密函,里面分别说明了静兰怀孕一事,还有静兰今晚离宫一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白奉生会知道静兰今晚要离宫,但是很不巧的,就连皇额娘也似乎有这个预感,派人一早就部署在后宫中,而他则被门外那群跪在地上的大臣弄得越来越脾气暴躁。

皇额娘为了除去她的肉中刺,不惜联合所有内部大臣用威胁的手段逼他就范,可是她却算漏了,宫中依然还有她想除却除不去的人,所以他请白浦风前去为彗秦枫解围,然后召无悔入殿,再请她前往救人,他绝对不会让静兰跟孩子离开自己,绝不!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金安。”无悔一身艳丽的打扮走进房内,看见御祯蹙着眉头来回走动着,轻垂下脑袋半矮身子行礼请安。

闻声转头,看见无悔的御祯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他笑着上前,伸手轻扶她起身,“你来了就好,朕有要紧的事,必须让你亲自代办。”

无悔站起身,抬脸看向他,感觉到他眼神奇怪,她不禁蹙起眉心,“皇上……想让臣妾代办什么?”

御祯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妹妹,凝华、无悔,还有宫外的凌璐,看着她,那股亲人才会有的亲切感随之而来,“朕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也知道你是逼不得已才会投向淑妃,如果朕让你帮朕救皇后,你会拒绝吗?”

“救皇后?臣妾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轻低下头,无悔脸色瞬间刷白,难道她脸上担忧之色很明显?为什么皇上会知道她想救皇后?

“朕就直接告诉你吧!”看见她有迟疑,御祯只能全盘托出,“朕爱静兰,将她打入冷宫根本是逼不得已,而且静兰如今怀有身孕,淑妃跟太后都想除掉她,为了保护她,朕必须暂时将她送离皇宫,但是现在她的行动似乎被发现了,朕要你到御花园去救她。”

“什么?皇后怀孕了?”无悔整个人都呆掉了,为什么她只收到皇后今晚离宫的消息,却收不到她怀孕的消息?

“你只要回答朕,你帮还是不帮?”御祯脸色不悦,感觉下一秒就要发怒,如果她不肯帮他去救人,那么不管后果如何,他都必须出面替静兰解危。

“帮!”无悔没有犹豫,满眼的坚定,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他,“无悔本就想救皇后,只是皇上将无悔召到养心殿来而已,但是皇上请放心,无论无悔是不是要拼上性命,无悔一定将皇后安全送离宫。”

御祯唇角缓缓勾起微笑,他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朕相信你!”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伸进衣袖中拿了一个金黄色的令牌与玉佩递给她,“这是朕的腰牌,只要有这个在手,宫中没人敢伤你半分,而这块玉佩,帮朕交给静兰,告诉她,‘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无悔缓缓地扬起唇角笑了起来,“皇上放心,此话与此物,无悔一定交到皇后手上。”说完,她潇洒地转头离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到很高兴,因为她发现,原来她的‘亲’哥哥不是个滥情的男人,而是位痴情汉。

在无悔千万御花园为解救静兰的同时,静兰也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御花园中,这里漆黑一片,隐约在小桥旁或是小亭子上挂着两三个灯笼,但是却依然照亮不了御花园中的小路。

如今整个皇宫的喧哗声很大,有巡逻侍卫的巡察脚步声与击鼓响锣的敲打声,她知道宗人府那边一定是出事,可是她又不可以随便跑到前面去探个究竟。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吵闹起来,她听到侍卫的说话声音,立刻吓得连忙躲到假山内,避开了御花园内的巡逻侍卫,待他们走远,她才悄悄地走出来。

轻叹了口气,刚转身准备迈开脚步往前走,却被一双手再次捂住了嘴巴,静兰瞠大眼瞳,脑海在不断想着对策,准备攻击身后的人再逃跑,可她却将她拉到了万春亭旁的草丛里。

“皇后娘娘莫怕,是我,他塔喇无悔!”怕她会尖叫,所以她并没有马上松开她嘴巴上的手。

静兰闻言,伸手拉开她的手转身望向她,眼神中有着不解,“你应该知道,淑妃想杀我,为什么你要救我?”

无悔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从手上拿出御祯交给她的玉佩交到她手上,“无悔今晚来,虽然受命于人,但是也是出于内心。还有,这是皇上让无悔给皇后送来的,皇上还让无悔给你带话,他说‘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静兰接过那块冰冷的玉佩,眼眸瞬间盈满了水雾,她抬眼看向她,“他真的这样说?”

“娘娘不应该怀疑皇上的话,皇上为了娘娘,可是坐立不安极了!”无悔对她一笑,是肯定,又似安慰。

静兰双手握紧玉佩,而后将玉佩挂到脖子上,她望向她,有点严肃地轻蹙眉,“告诉我,颜缇被打入冷宫的事,你有没有份参与?”

无悔抿抿唇,她冷着脸看向别处,“如果我有参与,天磊就不会被打入天牢。”

“那如果,我请你救他们,你愿意吗?”静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脸上有着严肃的表情。

“他们的事,娘娘就不要再费心了,现今最重要的就是娘娘平安离宫。”无悔话语中有着逃避的意味,她根本就不愿意谈起他们,对于她来说,谈起曹天磊根本就是在自己伤口上撒盐,或许以后会好,但是现在……

“但是……”

静兰刚开口,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只见秦枫搀扶着星月快速往她们的方向而来,而身后的吵闹声也越来越近,她迅速站起身,走向他们,而无悔也怪异地向身后看去。

“你们怎么了?语晴呢?裴安呢?”静兰脸色苍白,看见星月手臂上不停地涌出鲜血,她的眼泪就开始不听话的流。

“不要说那么多,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彗秦枫一脸狼狈,伸手用力将她往前推了步,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追兵,急忙道。

“星月!你怎么啦?”无悔走上前,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受伤的她。

星月一脸着急,她冷静地看着两人,“星月没事,快点走——”

无悔看了看两人身后,再看了看他们,立刻拉起静兰的手,“走,先离开再说!”

“语晴呢?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还有白大哥呢?”她边走边问焦虑地问,心里极度不安,她想知道为什么两人会变成这样。

星月没有开口,脚步蹒跚,眼眸中瞬间挤满泪水,而秦枫脸色也显得狼狈,他看见静兰不断回头追问,惟有如实相告,“我跟裴安分别救语晴跟天磊,但是我背着语晴还没走出宗人府就被拦截住了,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跟他们硬拼,谁知道星月又跑来,语晴为了让我们两人逃脱,所以死也不肯走,结果被内务府的太监抓住了,如果不是浦风,我跟星月也逃不出来。”

静兰一听,停下了脚步,“那你们有没有让白大哥去救语晴?”

“有!”星月回答着,眼泪不停地流落脸颊,“所以我跟彗侍卫先逃,但是追兵也越来越多,就连裴安会合的地方我们也没有去。”

四人边避开追兵边往贞顺门逃去,无悔见身后的追兵依然穷追不舍,唯有用调虎离山才能引开他们,让她们顺利离开,于是在贞顺门前,她停下了脚步。

“只要出了神武门,你们就能离开皇宫,现在身后那群笨蛋根本没有打算放弃,继续下去,就算出了神武门,依然会被追捕,所以,我只能你们送到这里,接下来,就由我引开他们。”无悔脸上浮起笑容,一点也不害怕。

静兰伸手立刻扯住她,摇头道:“不行!我拒绝!”她看了看彗秦枫与星月,再望向她,“引开那群侍卫,让我们逃走,老佛爷追究下来,你第一个逃不掉,我不能用你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静兰说的不错,万一你被抓到,老佛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彗秦枫蹙紧眉心看着无悔。

星月抿抿唇,轻推开彗秦枫搀扶她的手,往前一步道:“无悔小主,神武门能不能出得去,还得靠你,所以,引开追兵的事让星月代劳吧!”

“我不答应!”静兰反应激烈,她脸色‘刷’地一下,整张脸毫无血色,“语晴救不救得出来还不知道,现在你还要留在这里?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娘娘,难道你想大家抱着一起埋葬在此处吗?”星月激动地上前拉住她双臂,“如果娘娘今晚出不了紫禁城,那么星月受的伤,语晴的坚决留下,不就白费功夫,不就全都枉然吗?”

静兰轻摇着头,泪如雨下,她根本不应该答应离开的,现在不止害了语晴,还把星月跟裴安都害得回不了头,她到底该怎么办?

“不要再想了,走,你们快点离开,星月一定会尽力保护好自己,一定能逃出去跟你们会合的,”她伸手用力推着彗秦枫跟无悔,没有理会手上还受伤流着血,“还有,无悔小主,彗侍卫,你们一定要答应星月,拼死也要将我家主子安全送离皇宫。”

她必须的得到安心的保证,必须要知道主子可以平安无事地离开。

不再犹豫,无悔重重的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皇后平安离开这个黄瓦红墙围筑起来的鬼地方。”

星月听见她的保证,立刻展颜欢笑,看到彗秦枫也重重的点头答应自己,她看向静兰,缓缓跪到地上,“星月拜别娘娘!”她磕了一响头,站起身,没有理会主子的叫唤,也不再看主子一眼,转身就往那群追兵的方向跑去。

“星月——”看着她回头狂奔的背影,静兰只感到自己的心像失去了重要的人似地揪痛着。

“走!”彗秦枫望向无悔,跟她道了句,然后立刻扯着静兰往神武门走去。

在神武门前,无悔掏出御祯先前给予的令牌,守门的侍卫看了眼,立刻跪地行礼,无悔怕会惹来注目,赶紧让他们起来。

“皇上吩咐过,他派我到外面办法得秘密进行,所以你们就当没见过我们,知道吗?”无悔冷着脸吩咐道。

“娘娘请放心,奴才一定谨记!”说着,便让身旁的兄弟为她们打开城门。

三人看着那巨大的红木城门缓缓地打开,心里均焦急不已,眼见大门快要完全开启,身后却传来了追捕的侍卫大喝声,“不得开城门,她们是逃犯!”

彗秦枫闻声,立刻抽出腰间的软剑,挡住守门侍卫那劈到静兰身旁的刀子,无悔见状,赶忙拉着静兰向门外跑去,而城门也正被两名侍卫推关着。

追捕她们的侍卫中的带头侍卫看见快被她们逃走,情急下嚷着身旁的人给他递来弓箭,他使了下轻工,跳上身旁的侍卫肩膀上用力扯弓,淑妃下令,绝不留活口,想起参领大人说的话,他的箭转而瞄准静兰。

无悔边拉着静兰往外逃,边回头看彗秦枫,却看见那手持弓箭的带头侍卫,她眼瞳瞠大,惊呼出声,“皇嫂,小心——啊——”

静兰回头,看见无悔向自己扑过来,她脸色铁青,强撑起身子,拉起她蹒跚地继续往前走去,她看着她那失去血色的脸颊,泪,又不听话地缓缓流下来,“为什么要挡,你这样子会死的!”

她没有理会静兰的话,两人出了神武门,就见到门外不远处有辆马车,只见马车上走出一个人,她看见她们急忙跑过来。

“无悔,娘娘——”舒穆禄佩莹一身汉服打扮,看见她们如此狼狈的模样,惊慌的不知所措。“秦枫呢?”

“无悔,你怎么样?”静兰哭着扶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为我赔上性命,值得吗?”

无悔靠着佩莹的搀扶,她紧紧地握住静兰的手,勉强一笑,“皇嫂,无悔死不足惜,但求皇嫂回宫之日,能救容妃娘娘一命,那么无悔便无遗憾。”

“什么皇嫂?”她哭花了脸,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本宫送你回去,皇上一定会救你的。”

无悔扯住她,摇头,“无悔是容妃所生之女,皇上虽然跟无悔不是同母同父,但母亲依然是先皇的妻子,无悔自然是皇上的妹妹,而且无悔知道皇上也知道此事,但是却还没得到无悔亲口承认。”她牵强一笑,“您是无悔的皇嫂,无悔当然要拼死相救。”

一脸震惊,佩莹跟静兰均愕然地望着她,静兰看见她开始有点体力不支,哭泣着一张脸,“无悔,我先让佩莹送你到京城找大夫吧?”

“不——”无悔推开佩莹的撑扶,摇了摇头,“无悔要回到宫里去,皇嫂可以放心,没见到皇嫂回宫的一天,无悔绝不轻易死去。”

她说完,笑着看了看两人,便脚步跌跌撞撞地走回神武门,而此时,彗秦枫也刚步出城门,静兰与佩莹远远地见两人拉拉扯扯了一会儿,无悔依然坚持往回走,而彗秦枫根本没有办法,追捕的侍卫也开始大批涌了出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向马车方向狂奔而来。

佩莹搀扶着静兰,让她快速地步上马车,自己也赶忙爬上去,彗秦枫使了两下轻功,跳上马车驾驶座,拉起缰绳一甩,马车飞快的跑了起来,只留下身后飞扬的尘土……

“回禀娘娘,诚如娘娘所言,今晚宫内果然有异动,内侍刚才回报,发现有神秘人夜行于御花园中。”内务府总管贺德一脸恭敬地轻垂螓首跪在淑妃寝房屏风外。

云月与几位宫女正努力地为淑妃把头发上的发簪拆下,她眼睛盯着铜镜欣赏着自己的容颜,“那有抓到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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