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倾城不为所动。
“哦?没有理由,那就是有所交换喽?”尹若璃的眼底又变了几变,最后轻笑出声,放开了倾城。
“是。”倾城挣脱了他的束缚,但仍然没有退却之意,“而且,所交换之物倾城早已经给了王爷。”
尹若璃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哈!难道你说的交换之物就是刚刚的桂花糕?你可知道这条手链的价值?你倒是会做生意啊!”
“不,不是桂花糕。倾城没有那么傻,会以为几片廉价的桂花糕就可以当做交换之物。”倾城面不改色,并不理会他的嘲讽。
“那是何物?”尹若璃再问,“难道是那些嫁妆?”除了嫁妆,确实再无他物了。
倾城笑了,笑容是如此的自信,一字一句,清晰入耳,“我,月倾城。”
尹若璃一怔,又是大笑三声,“好!好!但是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的价值超过这条手链?”
“也许我的价值是超不过,王爷要娶到美人很容易,但并非个个都是左相的女儿。”
“哼,左相从来不偏袒人,我从他身上得不到多少好处!”尹若璃冷哼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倾城摇摇头,“王爷口是心非,如果没有好处王爷做什么娶我?左相的女婿,势必让人不敢小瞧。连圣上都要考虑你有什么能耐被左相看上。”
“你应该去做生意人。”气氛终于因为尹若璃的重新坐下而缓和,此刻的他似乎又变得很随性。
“王爷过奖了。”倾城偏着头欣然一笑,“其实,我不是非要这手链。”
“怎么说?”尹若璃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我只求能换得自由、平静的生活。得到手链只是我的一个方法而已。如果能直接办到,就用不到手链了。“倾城解释道。
“你……”尹若璃无意中瞥了眼倾城的手腕,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只见他脱下手链丢给倾城,“拿着,拿去交差吧。”
倾城接过手链,有些疑惑地往向他。
“这是假的。我总不能把真链子天天戴着吧?”尹若璃笑得灿烂,“放心,你后面那个短时间内一定看不出真假。”
倾城一听,不由庆幸自己没有去偷。这个尹若璃真是比狐狸还狡猾,敢情从来没用过真链子。
“那,这个也给你。拿着!”倾城也学着他的样子和口吻,转而丢给他一条链子,“这是个假的。我总不能让你以后把真链子天天戴着吧!”
“呵呵。”尹若璃戴上链子,欺身上前,“月倾城,你真是让我新奇啊!”
倾城慌张地倒退了一步,躲开了尹若璃的手,“王爷。”
“嗯?”尹若璃似乎很乐于欣赏倾城慌乱的样子,不死心地又上前一步,猿臂一伸,绕到倾城的脑后,拔下了簪子。
倾城紧张地攥紧了手,方才的对峙都没有让她如今窘迫,“夜深了,王爷还是…还是…”
“月儿难道打算赶为夫出去吗?”尹若璃一脸的伤心,悲戚道,“月儿,为夫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这样无情呢?”
“我本来就是无情门的人,当然无情。”倾城干脆严肃道。
突然地,鼻尖被尹若璃轻轻地刮了一下,尹若璃笑着:“调皮!”
倾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了!不逗你了。夫妻样总要做足,以后我都会在外间。”尹若璃收起玩笑,正色道,“你放心,我这个人呢,虽然风流,但绝不下流。”
说完,尹若璃倒也不拖泥带水,就离开了。
倾城跌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再和尹若璃这个人精多呆一会儿,她一定会虚脱。伸手想取下簪子,才想起方才被尹若璃拿走了。
吹了口哨,就见一只鸽子飞停在窗前。倾城将手链放在信筒里,然后仿佛下定决心,取下左耳的耳钉,也一起放入。这个耳钉是直接听命于兰暗的人才有的,交回耳钉,代表着无论生死,都要出无情门。
据说曾经有一个男子为了和心爱的女子生活在一起,这样做过,最后两人都生死不明。
放飞鸽子,倾城端详着手上的紫色水晶手链,那是婆婆在去世前不久交给自己的,想必那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自己要不久人世了吧。
倾城喜欢书法,练的是小楷,左相更是顺着她,给她请来名家教授,大有长进。她不愿意和其他女子一样学女红,左相也依她。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倾城正写得出神,身后却突然传来尹若璃的声音,隐带着思索。
“啊!”倾城一惊,笔脱了手。
尹若璃眼疾手快地接住毛笔,才得以挽救这字,一脸的纳闷,“你不用这么惊讶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来试试不会武功啊!”倾城按着心口,顺了顺气,又接着道,“你没听过吗?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这几天尹若璃就像阴魂不散一样,成天地给她“惊喜”,不是在她身后出来,就是突然会在下一个转角遇到他。发呆的时候,他的脸就会无限地放大在倾城地面前,吓得她差点摔下椅。
不过除了这个煞风景的尹若璃,日子过的倒也平淡无奇,没有波澜。
“人吓人吓死人?有趣!”尹若璃摸着下巴,重复着。
倾城不知不觉中把婆婆曾经说过的话,对着他说了出来。
尹若璃转而指着那句诗,问道:“这是你写的?”
“不是,是一个叫做卓文君的才女所做。”倾城摇头说,“他的夫君司马相如以一篇《上林赋》得宠,封郎官,一时春风得意,意欲纳茂陵女为妾,卓文君无法忍受,写下了这篇《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倾城闭着眼吟颂着,她可以想象到卓文君当时是怎样的凄怨而无力。
“后来呢?”尹若璃听得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问道。
倾城的口气却似乎并不以为然,“后来司马相如大为感动,想起往昔恩爱,打消了纳妾的念头,此后不久相如回归故里,两人安居林泉。”
“怎么?这个结局不好吗?”尹若璃奇怪道。
“不是结局的问题。”倾城摇摇头,反问道,“司马相如如果真的钟情于卓文君,又何必让她写出了这首《白头吟》后才肯回头。这个世上能有多少首《白头吟》唤回已变的心?”
尹若璃一时语塞。
“若我是卓文君,定不写什么《白头吟》,从此相忘于江湖便是,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精彩。不必整天地提心吊胆去守着一颗随时会改变的心,一段随时会被时间所冲淡的爱。”倾城抬起头道。
这一刻的倾城在尹若璃的眼里是骄傲的,是琢磨不透的,似乎展翅将飞。但他尹若璃只有一种想法,就是不管怎样,只要折了她的翅膀,就哪都飞不了了!
“卓文君,这等才女我为何从未听说过?”尹若璃也不知怎的,听倾城这么说,心里些莫名急躁,于是转开了话题。
倾城突然有些头疼,“她…我也不清楚,小时候收养我的婆婆说给我听的。”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刨根问底啊?
自己小时候,婆婆每天都给她讲很多故事和一些闻所未闻的诗词倾城对这些很感兴趣,便都用心记了下来。
“哦。是吗?”尹若璃轻问了句,似乎也没想着倾城回答,看了看那幅字,接着说道,“你的字虽然娟秀,但比人倒不如了。”
“因为父亲请的是女先生,她的风格比较婉约,所以……”倾城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尹若璃握住了手,“你?”
尹若璃却难得的严肃,“专心。”
然后他就这样握着倾城的手,带着她在那有一行清秀的小字下又写了一行,这次的字依旧清秀,但多了几分隐约的傲骨。
“怎样?”尹若璃松开她,放下了笔,“这个字可喜欢?”
“你的字?”倾城转头问。
尹若璃点了点唇,笑得欠扁,“是璃体。”
倾城一愣后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尹若璃又在耍她了,“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啊?整天开我玩笑很好玩吗?”
尹若璃吟吟地笑着,正想接着说点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伸手一把将倾城拉开,“躲开!”
“咚!”倾城不及反应,就被尹若璃拉至身前,而几乎就在同时,三枚飞镖竟然就连连钉在了倾城方才所处位置背后的书架上。
“是无情门?”倾城勉强稳下心神,想不出自己还有其他什么仇家要如此做绝?
尹若璃面色凝重,用衣袖卷在手上,才拔下飞镖,只见镖上泛着奇异的绿色光泽,让倾城看了感到一阵恶心。
“这镖上喂了毒。”尹若璃皱眉,小心地包好了飞镖,扬声道,“如雨!”
自从两人达成协议以后,尹若璃也就不瞒如雨的身份了。
“王爷。”如雨有一进门就跪下请罪,“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去领罪吧。”尹若璃挥挥手,却发现倾城扯了下他的衣袖,对着他摇头,“等等!”
如雨惊讶地回身。
“这次就算了。以后如果再发现这种事,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倾城第一次听到尹若璃如此冰冷威严的声音。
“多谢王爷!”如雨大喜过望,匆匆退下之际又偷瞟了倾城一眼。跟王爷这么多年,他是从不改变成命的,不想这个王妃竟然做到了。
“你刚才在为如雨求情?”尹若璃收好飞镖后,似乎有些不悦,“你不知道自己刚才险些丧命吗?这镖上喂的三大奇毒之一的绿绮,立时夺命。”
倾城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从尹若璃身后踱步而过,背对着他,“我知道。从我脱离无情门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情门这个组织很神秘,所以有不少秘密。而不会泄露秘密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誓死效忠之人,而另一种,就是死人。”
尹若璃走到她旁边,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目光带着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坚持和决绝,“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过见不得天日的生活。每天去算计如何偷盗,如何不让人发现,每天都要遭受良心的谴责。我只想在我还没有麻木之前,停止这些。”倾城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眸光流动,“我希望,未来我能用这双手,做不同的事。”
“我会帮你。”尹若璃伸手,握住了倾城的,走到她的对面,“这双手,以后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不需要再有所勉强。”
倾城抬头,对上尹若璃的眼睛,他的眼底竟然有着深邃的温情,“王爷?”
“唤我若璃。”他淡淡地笑着。
倾城猛地却抽出了手,偏开头道:“王爷,在府中的这几天我过得很知足,也很开心,我不想打破现状。”
“好,我不勉强你。”尹若璃心中有片刻的失落,笑得勉强,“但我希望你至少可能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好。”倾城匆匆应下,就出了书房。
只是尹若璃却不知道,这一句朋友,会使之后的一切情愫都成空,也成了他这辈子最悔恨的一句话。
饮尽一杯经年雪
晚膳后,尹若璃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倾城也不着急,兀自捧起书斜靠在贵妃椅上消磨时间。
“王爷,您要的奏折搬来了。”门外传来如雨的声音。
倾城微微撑起身,有些奇怪地看着尹若璃,不知道他又搞什么花样。
尹若璃却装做没看见,扬声道:“进来吧。”
只见如雨应声推门而入,手脚麻利地把奏折都放好在案上,就恭着身退下去了,顺带的,还把门关严了。
“你这是?”倾城指着那一堆奏折。
“哦,没什么。书房呆腻了,一在那里办公就犯困,所以想换个地方。”尹若璃轻描淡写地解释着,起身走到案前坐下。
倾城斜睨着他,“就这么简单?”
尹若璃打开第一本奏折,懒懒地抬眼,“不然你以为什么?我要行事也不用等到今天吧?”
倾城听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尹若璃抬起头看她,似乎有些急恼的样子。
“没,没什么。你要不累,我先睡了。”倾城说着就躺进床铺,放下了帘缦。侧躺着,面向尹若璃,望着他翻奏折,落笔,合奏折,再翻另一本,心中不是没有感谢,他定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所以不放心自己的安危才亲自在这里守着吧。
“就是死鸭子嘴硬些,不然倒挺可爱的……”倾城喃喃说着,声音渐渐模糊,就入了梦乡。
尹若璃感觉到倾城的呼吸平稳后,便息了灯,撑着头也睡去了。
就这样,一连几天晚上都是这样,不过似乎一切都很平静,类似那日的事情没有再发生。连尹若璃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不然今天你就不用守在这儿了,去外间好好睡个觉吧。”虽然尹若璃白天看起来精神无异,倾城也知道他是练武之人,但还是会于心不安。
“不行。”尹若璃摆手拒绝了,突然又好象意识到什么,急急辩解,“我哪里是守在这里?你也太自做多情了!”
倾城一脸随你怎么解释的样子,面上还带着让尹若璃抓狂的笑意。
尹若璃却突然换了表情,站起身来靠近倾城,那笑脸让倾城毛骨悚然,“娘子,为夫为你守了这么多夜,不如今晚我们就……”
“你打住!”倾城连连后退几步,“你少来恶心我!”相处这么多天,倾城早知道尹若璃这个人没有恶意,但老喜欢做这种恶作剧。
尹若璃低头望望自己,复抬头道:“娘子,为夫哪里恶心了?难道娘子不知道,我这副皮囊走出去是能颠倒众生的吗?”
倾城仔细端详尹若璃,不错,当得起妖王的称号,不过在她这里没用,她只能看到一只笑得奸诈的狐狸。
于是她冷淡地移开眼,“一般而已。”说完,就放下帐子兀自歇下了。
一旁的尹若璃则大为光火,只要换个别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投怀送抱,难道她月倾城是瞎子吗?!
“要不是为了…我犯得着牺牲色相还不讨好吗?”尹若璃试图说服自己,这是没能成功的不甘,而不是因为倾城不为所动的愤怒。
连看奏折都没心情了,干脆直接吹了灯。
月儿悄悄地转过窗子,夜静得只能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黑暗中尹若璃却骤然睁眼,全无睡意,似乎有所警觉,把所有注意力到集中在耳上,来人近了!
“什么人!”尹若璃大喝一声,身型急速变幻,眨眼间竟然已经夺至床前,一把扣住了欲要掀开纱帐之人。
几乎与此同时,如雨也破门而入,“王爷,我来助你!”
那人也几乎是同时回身,向尹若璃推出一掌,尹若璃偏头躲过,暗提一口气,抓着那人的手臂将他向后一甩,远离床前。
倾城听到尹若璃的声音,立时就被惊醒,这几日她都是和衣而睡,为的就是第一时间好做出反应。虽然她劝尹若璃回去,但要说警惕之心,她并不是没有。
打斗还在继续,倾城轻撂开一小缝隙的纱帐,起先三人的身影纠缠着,她看不出胜负。突然如雨从战圈中飞出,背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呕出一口血来。
没有过多久,寒光一闪而过,来人已经抽出了一柄短刀,而尹若璃也不甘势弱,一个翻身躲过攻击后,射出了暗器,倾城借着月光,看清那竟是银针,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流银针,曾经让所有人闻之色变的暗器!倾城在心中暗自吃惊,原以为尹若璃擅长轻功,却没想到尹若璃最拿手的竟然是暗器。
倾城以为那人是断断躲不过了。
而下一秒,更让她吃惊地是,那人见状后迅速扯下自己的披风,挡在身前,然后运气于披风之上,那些银针便都被收于披风之中了。
这是无情门破解流银针绝不外传的秘法,兰暗年轻时曾经被其所伤,故而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潜心研究,终于被他找出了流银针的弱点。因为太细,尽管无孔不入,伤人无形,不可硬挡,但若以柔制柔,就可收获奇效。
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兰暗是个武痴。所以,据倾城所知,兰暗只将其法传给了那时同样执着武艺的凌云。
“住手!”倾城急忙掀开帐子,顾不得许多,赤着脚下了地,问道,“凌云,是你吗?”
“倾城,是我!”凌云一听是倾城,大喜过望,立刻停手,面对着她拉下面巾。
倾城看到凌云,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自从半年前,兰暗派他去做一个十分危险的任务后,她就一直没见过他,“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见你迟迟不来找我,我以为你……”
“其实那个任务我在三个月前就结束了,后来又由于事出突然,我才回来,就被兰暗连夜派遣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所以没来得及见你一面。”凌云俊朗的脸上比小时候更添了几分男儿的英气,“来,倾城,跟我走。”说着,他笑着牵过倾城的手,就要带她离开。
“你还没问她愿意不愿意跟你走呢?”尹若璃却在这时突然开口,按住了倾城被他牵起的手。
“倾城?”凌云惊讶地回头。
倾城先是对着尹若璃感谢地一笑,然后才直视着凌云道:“你来,若是为了我要脱离无情门的事想劝我的话,就不必了,我心意已决。若你不是为了此事,我很欢迎你在这里做客,我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你别傻了。无情门遍布五湖四海,你以为可以逃过兰暗的追捕吗?你难道不知道后果是什么?趁现在,兰暗还没有下死令,跟我回去。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会让你平安无事!”凌云神情急切,抓着倾城的手更紧了,“马上跟我走!”
倾城微微蹙眉,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凌云,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我怎么可能再让你为我抵命?我是真的不想再待在无情门,替兰暗做事了,哪怕将来身首异处,我也不后悔。”
“你再等等我,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我一定可以……”
“不用!真的,凌云,你不用再为我做任何事情了。况且一等再等的日子,我也不想再过了。我现在很快乐,凌云。”倾城打断了他的话,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她直觉地不希望他为自己而那么做。
“倾城!”他喊她的名字,他这么多年,只为让她过上平安喜乐的生活,可她现在却等不下去!
倾城也大声起来,“凌云!别固执好吗?”
“是你固执才对!难道对你来说过几天所谓脱离无情门,不需要再执行任务的日子就比生命还重要吗?!”他不相信。
“是!”倾城感到有一股暖流涌上眼睛,从和凌云相识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曾经有人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你能明白我吗?”
凌云将短刀入鞘,发出金属强烈碰撞的声音,仿佛在发泄着他的情绪,“我不能明白!你从小想法就和其他人不同,我都可以顺着你,可是这次不行!我不会放弃的,就是绑,我也要将你绑回去!”
说罢,凌云提气一跃,从窗子忿忿地离开。
“凌……”倾城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急欲上前几步,却没能抓住凌云,反而突然感到脖后一酸,失去了知觉。
“王爷,你这是?”一旁的如雨调息过后,看上去并无大碍。
“对不起了。”尹若璃轻声对倾城道歉,接住倒下的她,将她放在床上,掩好了被子,才转头对如雨吩咐道,“守着她,别出了差错。”
又看了一眼倾城,尹若璃才追了出去。
“不要妄想带走她。”尹若璃凭着一身卓越的轻功追上了凌云。
凌云的手重新按在了刀柄上,“你以为凭你的青云步和流银针就可以阻止我吗?”
“你难道觉得我还会像刚才一样一对一和你单打独斗吗?就算如此,你也不过和我旗鼓相当。”尹若璃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我想弄死你,办法有很多。”
“你不会。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倾城还有可能心甘情愿地把手链给你吗?你装成维护她的样子,不就是为了那条链子吗?”凌云抱着手,冷笑着。
尹若璃甩手又射出几针,不过都与凌云擦肩而过,只削去了他耳边的几屡头发,“我尹若璃做事还不需要什么理由,更不用别人来评头论足,插手干涉!”
凌云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我还会再来的,如果她受到丝毫伤害,就算你是什么王爷,我也不会放过你。”说完,凌云一吹哨,一匹骏马就朝这里奔来,也不停顿就翻身上马,离开了。
尹若璃回想起凌云的话,就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不管是什么理由,月倾城我都留定了!”他恨恨地发誓。
回到府中寝室,尹若璃挥退了如雨,“你今天也受伤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月倾城,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尹若璃借着月色看见倾城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皱着眉头。
倾城翻了个身,嘴里似乎喃喃着:“凌云……对不起……”
尹若璃一听,面色顿时就暗下来了,哼了一声,来来回回踱了几圈后,终于拂袖出了房间。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生谁的气,她月倾城的,还是他自己的?
清晨,万里无云,天高清爽。
“王妃,您醒了。”如雨候在一旁,见倾城撑起身,连忙上前帮忙,“您头还晕吗?”
倾城揉了揉额头,感到有些不适,昨天一整夜都在做噩梦,“昨天,是不是王爷把我打晕了?”
“是,王爷也是看您当时太激动了。”如雨扶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
倾城望见镜中的自己比平时憔悴许多,脸色青白,眼睛也有些红肿,“我知道了。王爷去上朝了吗?”
她拿起梳子,有条不紊地梳着长发,再将它们盘好,又特意用了些平时都不擦的胭脂,面色顿时红艳不少。这些梳洗的事情倾城自己做惯了,所以从不假他人之手。
“是,王爷说一下朝就会来看王妃。这会儿应该已经散朝了。”
倾城点点头,不再说话,难得尹若璃有这份用心。其实,自己这段时间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或许已经远远大于自己给他带来的好处了。
“王爷……”如雨才说完不久,尹若璃就迈进屋子了。
“你跟我出来下。”尹若璃似乎面色不郁,扫了一眼倾城,然后吩咐如雨跟他来,自己率先踏出门去。
如雨对倾城福了福身,就跟了上去。
这倒弄得倾城有些不知所措了,从没见尹若璃这等样子,难道是朝堂上的对手也找麻烦了?
“你现在马上去联系如风,让他去调查关于吏部尚书郭时的全部过往,只要是于我们有利的把柄,都让他亲自来向我汇报。”尹若璃阴沉着脸,他万万没想到大哥竟然还有这样一手,郭时这人圆滑得很,也不喜欢惹事上身,哪边都不支持,也不反对,此刻竟然把他的人调下来,换上大哥的人,必定是老四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是。”
如雨正准备走,却又被尹若璃叫住:“等等,王妃今天怎样?”
“看样子心情已经平复了,但是人憔悴了不少,才特别擦了点胭脂。”如雨具实答着,也不知哪句话不对,尹若璃的面色竟然比刚才更骇人了。
“行了!你去吧。”尹若璃不耐烦地挥手。
待如雨走远,尹若璃先是深吸一口气,仿佛极力压制什么,这才进屋去,随手关了门。
倾城见他进来,连忙站起身,看着他没有出声。
“去把脸洗了。”尹若璃一看她这样,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声音冷冷的。自己难道就这样可怕吗?她难道永远都要这样对自己毕恭毕敬?
“哦。”倾城哪里知道尹若璃在想什么,正好胭脂擦在脸上也不怎么舒服,就照着他说的把胭脂洗掉了。
“你?”倾城清洗完以后转身,发现尹若璃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后,面色骇人。
尹若璃看到倾城的脸色苍白,气不打一处来,恨恨握住倾城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一阵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你是不是宁愿病倒,也不愿意让我来关心你?!”
“你怎么突然?”倾城有点一头雾水,想要挣开他,“我们好好说话不行吗?”
“好好说话?你只想和你的凌云好好说话,眼里哪里还有我!”尹若璃看着她极力想挣脱自己,理智在一刹那脱缰,红了眼,她竟这样对自己不屑吗?!
“啊,尹若璃!”倾城整个人被重重地抵到了墙上,双手被钳住,尹若璃几乎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就欺身上前,俯身就要吻她。
倾城侧开了头,尹若璃的吻却还是落在了她的脖颈上,一路向下,“尹若璃,你冷静点啊!”
尹若璃却在这时腾出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衣结。倾城的心都凉下来了,难道今天难逃如此了吗?
尹若璃嗅着那浓郁醉人的香气,不由呢喃:“好香……”
不对!倾城的身上从来都是一种淡淡的幽香,不是这种青楼女子才的脂粉香!尹若璃瞬时睁开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望见倾城的眼底已有泪光,“匕首。”
倾城感觉到他的停顿,一怔,“什么?”
“你身上不是应该有匕首一类的东西吗?快给我!”尹若璃沙哑着声音急道。
“有,给你!”倾城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看尹若璃的样子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忙从蹲下身从靴中抽出匕首。
尹若璃接过匕首,没有犹豫,手腕一转,几乎是瞬间他的右手掌上就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你这是做什么?”倾城倒吸了一口气,忙想撕下衣角替他包扎。
尹若璃却笑着阻止了她,“这么点血,死不了人。”说着,他缓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水。”
倾城闻言立刻就倒了一杯水给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若璃喝下后,眼却直直地盯着倾城解开的衣结看,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移开目光。倾城红了脸,连忙整理好衣服。
“那盒胭脂,哪儿来的?”他再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只不过紧握的拳头已经松开了,看样子若有所思。
倾城略一回忆后道:“今天一早上就在这里了,我以为王府一直都有备着,所以并没有在意。这和刚才…有什么关系吗?”
“不然你觉得我该是那种人吗?”尹若璃忿忿地瞪了她一眼,“是艳香魂,胭脂里加了艳香魂,不论是你擦在脸上,或是洗去后,香气都会残留在你身上长达半日。”
“艳香魂?难道是……”倾城听着名字,再看尹若璃刚才的反应已经大致猜到了一二,但毕竟是女子,不好明说。
“怎么,你也会害羞?这艳香魂是青楼中常用的东西,呵呵,没想到我在青楼中未中招,反而在家里中了这下流的媚香。”尹若璃苦笑着。青楼中那些烟花女子自己又怎么会在意她们身上有何香气呢?更何况,他的自制力强于一般人,一般的药对他是没有用的。但是,现在眼前的人,是月倾城,一切就不一样了。
倾城却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若璃。”其实尹若璃完全可以不停下来,事后再求得她的谅解,解释原因。可他却宁可将自己划伤以换得清醒,也不愿意伤害她。她果然没有看错他,这一声若璃唤得!
“划一刀也算值了,你终于不叫我王爷了。”尹若璃打趣道,将匕首丢还,“好好藏着!”
倾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将匕首重新插入靴中。
“你这个方法倒是不错,这靴是特制的?”他试图靠谈天来分散注意力。
倾城笑着答道:“是啊!这是凌云为我做的,防身之用。”
尹若璃听到凌云的名字,脸色又颇为不好看,没有再说话。
“愿意听听我和凌云的故事吗?”倾城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见尹若璃将头偏开,也不管他的态度,就兀自地讲开了。
“在我流浪的时候,生活很苦,有了上顿没有下顿。在一个大雪天里,我终于撑不住倒下了,那个时候我真的放弃了,我想这并不是我该活着的地方。可是凌云救了我,他同样是个流浪的孩子,却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冷漠地从我身边走过。他的笑容让我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倾城看着窗外,缓缓地述说着,几乎事无巨细,仿佛是别人的故事,又仿佛是深深沉浸在自己记忆里,“后来,他又为了我要进无情门,那个时候,小小的他竟说我要让我一辈子平安喜乐。于是我也跟着他进了无情门。在我眼里,他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未曾谋面的父母以外最亲的人。”
“对于这样一个亲人,我昨天却和他起了争执,让他担忧、难过。我很内疚,但我又不后悔我做出的选择,只希望他日后能够理解我。”倾城眸光流转,望向了尹若璃,“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尹若璃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柔声道:“对不起,我非但没有安慰你,反而还让你受到惊吓。”
倾城笑着摇摇头,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怀疑府中有内奸吗?能在这间房附近走动的人,寥寥无几。”
“不是如雨。”尹若璃笃定地说着,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如雨就是其中之一。
倾城点头,“用人不疑,理当如此。那么就是小莲了,我对府里人员并不太清楚,但小莲每天早上却都会替我端来梳洗水,不是吗?今早我虽然没有看到她,想她应该是来过了。”
尹若璃有些欣赏地看着倾城,然后嘱咐道:“你能懂得这个道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这半天先别出门,免得…晚上我再来。”
“是,知道了。”倾城也有点尴尬。待到尹若璃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诶!你的手记得上药!”
“多谢娘子关心。”尹若璃又换上了一脸风流倜傥的笑容。
可出了门,尹若璃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面色沉下来,冷哼一声,向仆人住的厢房走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小莲是谁的人!
“王爷!”仆人看到王爷进了门,都停下手中的事,恭敬地垂首站到一旁。
“没事,你们做你们的吧。小莲,你跟我来。”尹若璃平和地笑着,挥散了众人,却留下了小莲。
“是。”小莲顺从地应道。
尹若璃在前面慢步走着,小莲在后面跟着不敢吭声。尹若璃一直走到了假山后,才转身,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簪子,这还是那日从倾城那里取来的,问道:“你进府多久了?”
“两年。”小莲低着头答道。
尹若璃点点头,又道:“你还真是细心,知道王妃的胭脂没了,还特地放了一盒在梳妆台上。王妃赞赏有加。花了多少银子,本王补给你。”
“哪有花什么银……”小莲说到一半,却突然哽住,没了下文。
“嗯?”尹若璃抬眼看向小莲,只发了一个单音,却足已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了,“抬起头来。”
小莲无奈只得抬头,尹若璃的目光有如利剑,无形中又带着压力,这种压迫感她竟然有些站不住,只想逃跑。她跪倒在地,“王爷!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那盒胭脂是在路上碰上以前的一个姐妹,她赠给我的!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瞧你吓的,我不过随便问几句而已。”尹若璃收起审视的目光,笑吟吟地抬抬手,“起来吧!”
“多谢王爷。”小莲在心中的计较着,琪王爷分明嘱咐她要小心对付璃王,说他表面满脸笑,实际上城府深着,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吗?难道是那胭脂没有起到作用?
“说起来,还得多谢你那盒胭脂,哈哈,哈哈!”尹若璃大笑了几声,就兀自转过假山,离开了。
小莲眸光一转,心道不妙,按琪王所说,此时璃王绝不可能如此愉快。她心中这么一想,立刻拔腿就离开了,她得向王爷禀报才是。
她走得急,却没有发现,假山的后面,尹若璃正以一个猎人看着猎物的眼光注视着她,唇边带着不明的笑意。
“我倒要看看,你是谁派来的人?是老四,二哥,还是大哥呢?真令人期待啊!”尹若璃以青云步一路跟踪小莲,发现她在街上转了好几圈,显然很警觉。
终于她在一个拐角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走到尽头后,一蹲身触动机关,竟然开了一个小门,她就顺着走了下去。
竟然还有密道?尹若璃犹豫片刻后,尾随而入,密道中十分阴暗,尹若璃能听见小莲在前面走的脚步声,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在走了二三十米后,密道的出口有了亮光,小莲率先出了密道,左右环顾后这才放心地离开。
尹若璃也立刻出了密道,发现这密道是通向了琪王府后花园!而密道的出口原来在假山中间,可谓隐蔽。
“原来是二哥的人。”尹若璃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收获这个密道还远远不够。
于是他屏息小心地跟着小莲,看见她进到了一间偏僻的厢房,里面光线昏暗,厢房很独立,四周都没有任何遮蔽物,显然是怕有人藏身于此。
尹若璃绕到了厢房后面,发现那里有一面残垣,刚好可以藏身,也有退路。
“王爷,奴婢该死,没有完成任务!”是小莲的声音。
“不是万无一失吗?”果然是琪王在里面,语气听起来颇为气恼。
“奴婢也不清楚,奴婢看到王妃已经擦了胭脂,王爷也已经进屋了……可是,后来王爷的样子竟然看起来很高兴。”小莲颤抖着道。
琪王似乎拍了一下桌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也弄不清是不是打草惊蛇了!你不是跟本王保证他们的关系疏冷吗?如果老三今天做出那种事,月倾城肯定会和他反目,不是吗?”
“是这样……”
“你回去吧,别暴露了。记住,饲机而动,如果下次再失手,别怪我狠心。”最后这句话竟是十分阴戾。